鸿嘉三年四月,刘骜下旨允许吏民买爵,每级价千钱,以补充国库,但这既无法长远地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又会使法律偏袒富人,长此以往,贫富贵贱的差距将愈发悬殊,雪上加霜的是又发生关东大旱,不仅税收不上来,还有大批灾民需要救济,八月的时候,孝景庙北门失火,仿佛又预示着什么不详之事……王莽旁观着这些事,忧心如捣,而他上谏的奏疏——比如限田限奴,节约开支,惩治贪腐,关于赵氏姐妹的问题……皆迟迟得不到回音,更是令他满心怫郁。
“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他想起向孔光请教时,孔光引用的这句话:“要沉住气。”孔光说。
他检查着王宇与王光的功课,想:也许等你们长大,天下的贫富就没有那么悬殊了吧,那时我老了,社稷就由你们来辅佐了。
外边王获又嗷嗷地闹了起来,吵得他头疼,出去吼了一顿,待王渠氏赶来他又只好退回了屋,他端坐下来,看着王宇怯怯闪烁着的大眼,和王光神情恭谨的小脸蛋,笑了笑:“你们平时要带着获儿读书,别让他由着性子疯玩,知道吗?”
“诺。”
“你们要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我们一定谨遵孝悌之道。”王光道。
“好。”王莽笑道,心想着王光学于博士门下,不过旬月,学问已多有进益,真应亲自去向其师长道谢一番。想罢又笑了笑,方向他们严肃道:“过几日我还要查你们的功课,好了,你们先去吧。”
“孩儿告退。”
看着他俩行了礼,小心静默地退出书房,王莽想着待王获再长几岁,和他们一起去读书,应该就能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了吧。
几天后,王莽带着羊酒,去慰劳王光之师,不想这一举动竟传得满城皆知,长老赞叹,王政君也与他说起此事:“前日听闻,你还去劳遗了传授王光经学的师长?”
“小臣只是因王光跟随博士学习,进益颇快,故想着亲自劳遗其师,以示尊师重道之意,不想竟尽人皆知,恐怕是小臣张扬了。”
“没什么张扬的,这是好事。你救济流民,赡养兄子,尊师重道,真是为王氏子弟做了表率,要是人人都如你一样就好了。”
“不敢不敢。”王莽忙拱手谦让道:“小臣做得着实还不够好。”
王政君笑道:“已很好了,自然还是要继续努力。今日我叫你来也是有件要紧事想给你说。”
“太后请讲,小臣恭听。”
“那对赵氏姊妹你知道,真是我的心腹之患,本以为皇上不过新鲜几日,谁知这一年过去了,竟恩宠日隆,别说后宫一般的妃子,就是皇后、班婕妤现在也少能见到皇上,皇嗣吧,好不容易王美人怀了一个,又掉了……你可得多劝劝皇上,不能让赵氏姊妹独占恩宠、媚乱了后宫。”
王莽暗忖着劝是都劝了,可皇上不听,做臣子的也无奈啊,只好一面宽慰太后,一面自己也愁眉不展着,又说了会儿话就告退了。
王莽告退后,王政君由宫女扶着在宫中漫步,北风渐起,树梢上的叶子飘飘摇摇,她的心也飘摇,时而为着王莽的优异而高兴,时而为着后宫的专宠而忧虑,有种没着没落的滋味,遂转身回宫。
刚到殿门口,便见赵飞燕候在门前候着,紧攥着双手,一副焦急不安的面容。
见王政君过来,赵飞燕忙迎了上去,行大礼道:“启禀太后,下妾有要事禀告。”
“什么要事啊?起来说话吧。”王政君虽心中不悦,面上还是和善的,只想让她快点说完,好自己清净一会儿。
“启禀太后,兹事……体大……”飞燕一副为难的模样。
“进来禀告吧。”王政君郁闷地进了殿。
待安坐席上,王政君问道:“是什么事情?”
飞燕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启禀太后,下妾听闻皇后、班婕妤祝诅后宫……”
“大胆!”王政君拍案而起,怒喝道,惊得满殿宫女宦官纷纷下跪。
“下妾也只是听闻……”飞燕趴在地上,好像快要哭出来。
“道听途说也敢用来毁谤后宫!”王政君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没气成过这个样子。
“下妾不敢!若是另外小事,下妾也只当没听过,可是事关皇嗣,下妾不敢置若罔闻,也不敢擅自调查,只得赶来禀告太后!”
“你听谁说的!把她给老身抓过来!”王政君牙根发颤,字字咬得如空谷裂石。
“下妾不知……”
“你……”王政君指着她,简直想从指尖射出来刀子刺死她。
“太后莫气,下妾也是吓傻了,正在花园里散步,如厕出来听到似有人语,一时好奇,伏在假山旁听了……许是下妾听错了呢!许是下妾没听真!”
“你说!然后呢!”
“下妾就吓着了,就喊了一声,蓦地看到俩人影,宫女样的,一下就跑没了,下妾也忘了追,下妾真是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好,就赶快来太后这里了。”飞燕哭道。
“你……你……来人呢!”王政君喊道:“立刻将此事禀告皇上!传御史大夫、司隶校尉、永巷令调查此案,把皇后、班婕妤请去询问,不许动刑!”
“诺!”
“责令赵婕妤禁足于其寝宫飞翔殿之内,此事一日不查出结果,就一日不许出殿!如若祝诅一事子虚乌有,就赐赵婕妤以死谢罪!”
“太后请息怒!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许是下妾听错了呢!”赵飞燕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把她给我架出去!”
“诺!”
“太后!太后!太后饶命啊!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