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建平四年,不仅渐渐显露出旱情,关东又忽然盛行起对西王母的崇拜,传说西王母将至,人民相互传筹经历各郡国,西向入关进京,聚会祭祀西王母,一个个披发赤脚,还有人手持火把登上屋顶击鼓呼号,弄得人心惶惶。刘欣心中很是不悦。
“圣卿,你府上可受了惊扰?”
“臣听父亲说,有人持火把从门前跑过,放了筹算在门口,倒没什么别的惊扰。”
“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君上不是已经下旨抓了他们,赐给粮食遣回本郡吗?料他们也不敢再胡来了,就放心吧。”
“可他们一路入关到长安,竟没被拦下来,唉,真是养了一群尸位素餐之徒!”
“毕竟他们混在人群里,看着皆是平民百姓,一路聚来,到了京城才聚众祭祀,之前没有发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为何会忽然兴起西王母之说,廷尉审出来了吗?”
“没有,都是字也不识的百姓,连西王母是什么都说不清楚,起首的也找不到。唉,为什么现在这怪事这么多!西王母,西王母,西方又主肃杀兵革真是……诶对了,圣卿,朕命人从武库里取了不少兵器往你家送去,万一有个什么乱子,你们府上也好多些防范之力。”
“多谢君上,可怎么会有乱子呢?君上别忧虑了。”
除了董贤,刘欣还发放兵器给了自己的乳母王阿,此事引起了执金吾毋将隆的不快,上奏说,武库兵器乃国家公物,是大司农出资铸造的,应区别公私,以示正路,《春秋》大义‘家不藏甲’,而今以天下公用给私门,将民众之力分予便僻弄臣,实属不宜,请收还武库。
看了上奏,刘欣心想着,没追究你护卫京师失职已是开恩,你竟还议论朕的不是,生了两天闷气,加之天干物燥,又上了火,头晕脑热得厉害,接连几日都上不了早朝,便不再理论这些事了,除了重要的奏疏亲自过目,余的都交给丞相、大司马代办,倒是单于希望参加第五年正月大朝的上书刘欣亲自看了,因有大臣奏言匈奴人从中国上游过来会带来祸祟,自黄龙、竟宁年以来,单于每次来朝都会有皇亲国戚亡故,令刘欣感到为难,专召了大臣到宣室殿商议。
王嘉说:“启禀陛下,臣以为近年来天灾频繁,又遭逢春旱,各处难民皆需赈济抚慰,大司农、水衡都尉皆不显丰裕,若匈奴单于来朝将虚费府帑。以民财肥匈奴,不宜也,可且勿许。”
丁明亦言:“启禀陛下,臣窃以为匈奴人天性忿鸷,难以德化,而单于每来朝,皆赐金钱以万计,衣百袭,绵绣缯帛万匹,絮万斤,粮百千升,有养虎为患之危。不若拒之。”
群臣皆附议,刘欣便婉拒了匈奴单于,单于使者尚未走时,黄门郎扬雄紧急上书谏言,担心因此使汉匈之间产生矛盾,尤其说到“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
刘欣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况且自己亦觉得,因担忧花费而拒绝此事,传出去恐为人耻笑,便将匈奴使者召回,重新做了答复,并赏了扬雄五十匹帛,和十斤黄金。
此事即毕,傅太后又害了病,刘欣遂连忙过去看望请安。
“你这病还没好,来回跑什么?我这不过是小恙,不碍事的。”
“朕已经好多了,明日就要上早朝了。”
“我听你这说话还有鼻音呢,别勉强自己。”
“不碍事,总不能一直旷着早朝。”
“当了皇帝真是辛苦……哦,对了,我还真有一事要找你呢。”
“您说。”
“先父早卒,膝下无子,无人可继嗣祠堂,我想将傅商过继给先父,皇上看行不?”
“傅商同意了吗?”
“我与他们商量过了,都同意。”
“那自然是好的。”
“还有,我的同母弟郑恽,也是早卒,这几天我老是梦到他,皇上您看,能不能给他追封一下。”
“可以,您梦到他什么?”
“也不是什么好梦,不说了。”
刘欣回宫后,即拟旨封傅商、郑恽为侯。翌日早朝宣布此事,遭到了尚书仆射郑崇的反对,因其言辞激烈,刘欣不得以终止了廷议。此事传到傅太后那里,太后大为恼火,拖着病体找到未央宫来,道:“封不封侯是次要的,可是这大臣连个为人之臣的礼节都没有,也太过分了!哪有天子被一臣子所专制的呀!”
“太后您息怒,郑崇一向公直,谏言无讳。”
“都是你太宠着他们了!弄得君不君臣不臣。他竟说什么‘衰世之君夭折蚤没’?他这是在咒大汉!咒你吗!咳咳咳……”
“太后,您别急,坐下歇会儿,喝口水。”
“咳咳咳,你也坐,咳咳咳……”傅太后咳得满脸通红,终于哼出一口痰来——“嗐呀——这个郑崇,我记得你待他真是不薄,以前还总说识其履声,他现在就这么对着你说话!真是,气煞我也!”
刘欣想到郑崇近来还多次上谏他贵宠董贤之事,心中便也不悦起来,道:“太后您好生歇养着,明日朕再下诏,谅也无人敢反对了。”
“唉,行吧,你自小仁善爱人,与众人相处起来皆是多恩少威的,今后还是要注意些,毕竟你是坐在龙椅上定大策的,不能总让大臣们牵制,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把你引到什么地方去了!”
“太后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