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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筑纹

融不染锻炼的拳法有个好听的名字:

通世三修。

这是通愁通笑兄弟俩祖上传下来的拳法,就像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一样,在这种恍无来日的环境中,不回传给下一代什么大道理,只会传给他们可以活命的有用东西。

而两兄弟的父亲则算是村子里的武教头子,每天都会监督村里孩子们的修炼。五岁其实并不算是开始锻炼的最好时期,没有必要操之过急的强迫心智还未成熟的孩子修行,毕竟不像自己的儿子可以随打随骂让他们坚守。但如果融不染坚持想学,他自然还是不吝指教,把通世三修倾囊传授了出去,他还夸赞过融不染对于武道的理解速度,要比上他两个儿子还快的多。

只是理解的快,理解的透彻,成不了练武最主要的衡量标准。在村子里,唯一恒定不变的修行入门标准,便是筑纹。

融不染一五一十地消化完了过往的记忆。

其实筑纹并不能算是难事。

例如俨然是村里孩子们大哥大的通笑,当初筑纹花上了一个月的时间,而通愁则更有天赋,只用了短短十五天不到。

可就是这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融不染却是整整一年都没摸清门路,正所谓可以意会不可言传,他曾经总结过村里所有人筑纹时的失败经验,最后发现没有一个是吻合自身情况的。如此,换做常人大概早就气馁,埋天怨地,更何况是一个不过六岁的孩童。他至今的努力泛婆婆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看得到那求之而不能得时眼中的落寞,是如此的让人心疼又爱莫能助。

“呼……”

融不染仪态端正地站在庭院中的巨石前,他回忆起了第一次向通师傅请教拳法,那时,通师傅并未说习武之人该如何如何之类的陈词滥调,只道是:行与静,理应竭。让现在的融不染去阅读理解的话,通师傅这番话的内在含义差不多就是,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那一套,竭尽全力去把能做到的事情做好,让自己在练武之后每一秒的姿态,都绷着一股刚正的力量。

他双眼闭合,沉淀自我的内心,配合着原道呼吸法的悠长呼吸,融不染觉得自己很快就进入到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像是思想空灵却又能覆天载地。他膝盖弯曲,身体自然而然扎成桩步,用我们当代人的说法,融不染现在的姿势便是拒马步。

这不是通世三修的起势。

泛婆婆心中自语,但她看得出男孩的桩步很是扎实,下盘稳如磐石,腰身也是平衡挺拔,不断增强的精气神愈发坚韧,如宝刀般锋芒毕露的气势自内而外散发出来,而后很快,逼人的锋芒又从外到内的收敛回自身,给人种任由世间万般变化我自云淡风轻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过去从未在融不染身上体会到。

他动了,此时这个桩步可以衍变为万般动作,嚯地站直了身体,一步踏出,结实的落在地上,充盈的力量扬起满地的落叶,如雷霆般迅猛的一拳轰在了巨石表面,虽然没能打出一个痕迹,但整个巨石却是轰然一颤,掀起一阵摇荡的风波四散而去。

融不染能有这般蛮力,无愧于他过去一年持之以恒的锻炼。

而别看此拳拳路平淡无奇,但从静到动,每一分细致入微的变化,就算是通师傅在此,也不能说出半点瑕疵来。若之前融不染知道自己穿越以后有这么大的力气,肯定会暗自想着这很玄学,但现在的他摒弃了所有杂念,把身与心都交给了武道修行,表情自然是没什么变化。可若要是换成以前的融不染,那他对这一拳是绝对不满的,一旁的泛婆婆也是叹了口气,深知原因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接下来的修炼。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辜负......

泛婆婆内心颇有微词之时,突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双眼珠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吓得她连忙捡起,再暗自去看融不染那边的反应,见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松了口气,却松不下自己又惊又喜的心情。

只见融不染出拳的左手手臂上,指尖黑芒一闪,诡谲又充满异样美感的花纹蔓延而出,雨后春笋般片刻间就爬满了他的左臂。

融不染睁开眼,他感受到了出拳以后,一股顺着呼吸在体内循环最终流淌进左臂的玄妙力量,就像用吸管喝奶茶般没有丝毫违和的地方,他目光落在自己左臂的花纹上,如果让他来合情合理的形容,那用“大自然的图腾”这一说法绝不为过。

这就是筑纹?

融不染试着去调用左臂中的玄妙力量,毋需旁人多言,他心如明镜,只觉得一直维持原道呼吸法,他就能生生不息的从天地间摄取能量,这些能量最终都流向了神秘的花纹中,那花纹越来越明亮,由黑入红,像是真正的大火要燃烧起来。

他再次闭上眼,身体架起通世三修的第一式,他要有始有终的将整套拳法打完。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却能只看到黑暗中的自己。随着风风火火的一招一式接连而出,融不染觉得无比喜庆的同时,处于一种神游状态观想自身的他,看见自己双臂上的花纹继续生长起来,向着脖颈,胸膛,腹部,乃至双腿蔓延。倒像是真的植物一样。

就在融不染沉浸于感受筑纹之奥妙时,泛婆婆身后的房门被人拉开,融无华端着一个石碗走了出来。第一眼,女孩还以为是家中着火了,她定睛一看,更是慌忙起来,向着融不染跑过去。

泛婆婆当即是伸出枯木般的手臂将她挡住。

“婆婆!不染他!”融无华焦急出声。

泛婆婆道:“别担心,那是不染大人的筑纹。”

“筑纹......?”

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但眼前的景象不能不让人紧张。

原来此刻整个院落中通红明亮,光源自然是正中心不知何时打坐在原地的融不染,此刻的他全身沐浴在一团虚幻的大火之中,满园的落叶无风自动,簌簌作响,却没有因为那团大火而殃及池鱼,染上丁点火苗。

“真的是......筑纹。”融无华讷讷的低语,她眼力尖,很快就透过火焰看见融不染皮肤上,那几乎爬满了全身的花纹,就连他的脸颊也不例外。花纹明亮而妖艳,像是火神借人之躯降临世间。

她欣喜若狂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其实村里很多女子到了年龄以后,也会通过修行筑纹,只是看到融不染成功筑纹,比发生在自己身上还要高兴,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碗,余光无意中看到了台上的乌龟,顿时两眼发光。

“通师傅说过,筑纹是通过修炼合乎天地之道的功法,换取超乎寻常的力量,而通世三修是能够与火焰无限亲和的拳法,因为整套拳法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修炼大成以后,筑纹才能够在全身都有所体现。而通世三修又主修双臂,其上的筑纹才是整套功法的源头与精华......”

融不染心念所至,伴随着无比舒畅的呼吸,调动已在全身徜徉的玄妙力量,贯通进双手之中,或者说——

收回。

只见笼罩融不染身体的虚幻火焰不断内敛,皮肤上的花纹也枯萎般迅速向双臂中缩回,最后集中在他的双手上,凝实成了一个小小的火焰图腾般的纹样。

那虚幻的火焰也不复存在,他全身莹莹的散发微弱红光,下一秒,他忽然睁开眼,与此同时,整个院落中堆积的树叶纷纷腾空而起,他一拳朝天轰出,很寻常,很安静,但刹那间,半空中所有的树叶皆是凭空燃烧起来,像是炸开的烟花,无数火苗宛如流星雨般坠下,落在地上时却早已化为了灰烬。

那火焰图腾般的纹样也是由红转黑,又由黑隐匿于他的皮肤下消失不见。

“呼......”

融不染睁开眼,火焰残留的温度并不炙热,整个庭院在此刻温暖如春,连环境也变得清净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萧瑟。

“通师傅说,世上还有无数千奇百怪的功法,不同功法筑纹所在的位置自然也并不相同,主要是看功法最核心修炼的是哪部分肌肉,但主要的筑纹所在之地基本分为五个部位,双臂,双腿,腰腹,心胸与头颅。当将此五处的筑纹都彻底融入于血肉之中时,也就达到了筑纹境的巅峰。”

融不染内心思索着,出于职业病的操守,他并不是很能够接受这个说法,不由得唤起了内心封存已久的记忆。

融不染前世在研究所里。有个相处很好的同事,在入职之前那人曾是个大法医,融不染还记得以前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会若无其事地提起以前解剖时,会如何如何,那时候融不染还边吃边想,都是学人体的,但做法医就是好啊,不像他们这种研究人员,解剖过的人体没有几个,唯有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时一套一套的。

回想起这些倒不是因为他有多想念这个法医朋友,而是他记得那位法医朋友曾说过自己解剖过两位电竞的职业选手,因为二者所专精的电竞游戏并非一款,所以不同手指的常用度完全不同,而这也导致了两人虽然都是相近的体重,相近的身体素质,但同一手指的肌肉素质却不能同日而语,连手指都是如此,自然也有无数人人会因为不同的职业不同的生活习惯,导致不同部位的肌肉强度相差甚多。

身为一定会钻牛角尖的研究人员,融不染不能够接受通师傅说的,把身上肌肉分为五大部分的观点。把小臂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三角肌等肌肉统称为双臂肌肉也太笼统了吧,更何况前世正常的人体肌肉可是约有六百三十九块那么多。

融不染看着地上还有尚未燃尽的火焰,顿时又有些惆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种玄幻世界里面寻求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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