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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夜游

是夜。

睡意深浓。

房间中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光芒。

此时距离黑日落下尚有四个小时,正是人最为嗜睡的时候。

更何况,这个村子中可没有什么事是值得秉灯夜烛的。

本应熟睡的融不染,这时却忽然睁开了眼。

他坐了起来,单手捂着胸口,身上渗出了冷汗,紧张地呼吸着,像是刚逃离一场恐惧的追杀。

虽然融不染本就有意在这个时候醒来,但他没有想到在自己醒来前,竟然会做一个噩梦。

没过多久,他对于梦境的记忆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他从床中央移动到床边,将两条腿耷拉至地上。他回忆起晚饭时的情景,心想着替别人养个孩子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融无华因为不得不照看婴儿,停止了以前每夜会在融不染睡着后,偷偷跑来与他大被同眠的行为。

这么大的床,没有特殊的打把势技巧,应该是很难一不留神摔下去的。

而想起融茉,他就想起晚上的那桌食物,也不能说是浪费掉了,只不过看到之后的融无华,那副“长姐如父却又自觉顾家无能”,然后失落的莞尔一笑的样子,他就知道那顿大餐一定注入了她很多心血,不该以这种方式被糟蹋掉。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让自己迷糊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

而且这么说来,第一天晚上吃了一个酸不溜秋的果子,第二天晚上吃了地上捡起来的蘑菇,第三天晚上更是什么都没吃……

融不染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情。

没有过多久,融不染便出现在融氏祀观的前院门口,小心翼翼地带上了木门。虽然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但他循着记忆走出来的过程中,甚至连烛火都不需要,完全没有惊扰到那熟睡的两人。

他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自言自语道:“感觉自己确实又变聪明了一点……”

他看了眼那轮高悬的黑日,暗中透红的天幕让世界不至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依旧能够看得见远处村庄的影子。

他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之前下定的决心——

既然现在他平安的回来了,自然理应将那时的想法化为现实吧?

好好修炼。

为了能够更好地活下去。

他本以为靠自己的聪明才智,靠自己前世的现代人经验,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很好。

现在想来,也许说不上是正确的,也说不上是错误的。

正因如此,他才有了现在的这个决定。

人在有目标的时候,走起路来也是步履生风。融不染比往日更快地走过了那片荒芜的土地,来到了村庄近旁。

这些伫立在黑暗中的简朴石屋,没有哪户人家在这大半夜的还开着门,村民们都陷入在深沉的睡眠中,氛围安静的可怕。

融不染也并不希望遇到任何人,所以才会刻意挑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他在村庄深处找到了目标,来到了一栋看上去与其他人家格格不入的屋宅前。

若说起哪里与众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因为这里是整个村子,包括融氏祀观在内唯一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地方。

实际上,虽然村民们各自都是耕者有其地,每年各负责各的产粮计划,但并没有因此而产生领地概念,将土地的所属权划分的那么明显。

整个村子也就那点人,又没有外界经济的影响,实属没有必要。最多也只会因为谁家的房子盖得好看而产生攀比心理。

可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闲人勿入”。

此地便是记忆中,丁雅平日居住的地方。

融不染曾经听过村长丁奎聊起过自己的义弟,据说很久以前丁雅还是和丁奎居住在一起的,两人的父母也死得早,男的出去打猎就没回来过了,女的也在不久后染病逝去。

不过那个时候兄弟俩都是大小伙子了,没有什么无法克服悲痛的说法,就像融氏姐弟二人不也是好好的活过了一年,融不染才忽然整了出幺蛾子来。

后来似乎是因为兄弟二人意见不合,也就分开来住了。

再加上当时是丁雅自己盖的房子,他的童年并不属于这里,所以多半也融入了故乡的风俗特点。

融不染推开木门,走进连杂草都没有的破落小院子中,一眼便能将庭院与房屋正面的全景收入眼底。

丁雅没有在村庄中娶妻生子,想来一个人居住,不会生出那种陶冶情操的冲动,所以这里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在建成以后就没有修缮清理过,石屋的墙壁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有些砖头的表面都凹凸不平的。

在庭院的角落,融不染看见了一只可以摇晃的小小木马,在阴影中静悄悄地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那木马忽然动了一下,一道黑影窜了出来。

融不染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只野狐狸,想来是藏在这里被他惊动到了,若是让大人们发现了,是要被抓去煲汤的。

那只狐狸的双眼像两颗充电不足的夜明珠般,警惕地盯着他,它弓起身体满怀敌意,似乎是因为融不染的样貌,让它思量下一步可以不用选择逃跑。

融不染本不想理它,但正因为这只狐狸站在原地,才让融不染得以看清了它身上,某些值得注意的细节。

它嘴边的绒毛有些湿润?

那是......

血?

刚粘上还没有多久!

融不染单手比枪,一束光芒从他食指指尖射出,却只是与那狐狸的身体擦肩而过,让那狐狸浑身一颤,转头就跑掉了。

融不染没有去追,而是来到那木马的旁边,看到自己之前视线中被遮挡的地方。

在那只木马的下面,有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木马压住了。

融不染将木马抬了起来放到一边,露出了那尸体完整的模样,他蹲在地上仔细观察。

那是一只被啃得不成样子的鸟类尸体。

虽然融不染前世不是兽医也不是法医,但也能一眼看出这只鸟并非是刚刚死亡,而是已经断气了好几天。

那只狐狸发现它以后后,多半是因为木马压住了一半尸体无法带走,才会选择在这里享用。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融不染不禁回想起了丁雅刺杀他时,那形似疯癫的眼神,摇了摇头,不再思考原因。

如果知道原因,他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他以为不修炼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很好,却不想有人会因为想要除掉村子的守护神,就想要杀掉他这个阻碍。准确的来说,是想要让融无华消失掉。

融不染不是错的。

而是因为他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是疯狂的。

他的修炼始于不想被杀。

想要不被杀就要杀别人——

如果只能如此的话,那为了不会因天降横祸而死去,想要好好地活着的融不染,就必须提前做好这份沉重的觉悟。

所以在修炼之前,他已经隐隐预感到,在这条路上,丁雅绝对不会是他所杀的唯一一人。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同理,融不染也不希望自己杀人,杀得不明不白的。

不再观察那鸟类尸体的融不染,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正门前,他习惯性地想用骨节去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深呼吸了一口以后,直接推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也没有幽潭香的气味,看来丁雅也能够本能的运转原道呼吸法,无需居家旅行必备的幽潭香作为生活保障。

融不染从融氏祀观里摸黑出来一是因为熟悉,二是不想惊扰到家里的其他人,而来到这里就没有办法了,柔和的元气火焰包裹住了他的左手,为他指引前路,右手则是浮现出了一把白色的宝剑,看上去有些可爱。

他走入到屋宅中,身后的门被忽起的一阵风带上。

明亮的光芒照亮了屋内肉眼可见的每一个细节。

融不染站在玄关处,他想眼前大概就是一个客厅,逼仄的空间内,摆放着一张矮脚桌,三把椅子环绕在其旁边,在那矮脚桌上还摆放着一个石头打磨成的水壶与一对小碗。

这里提一下,因为安全区内没有矿产,所以村内的金属造物极其缺乏,不过因为修炼身体,力气很大的缘故,村中掌握着能打磨出精美石器的技术。

屋内比外面更为寂静,隔绝了外界的风声,只留下人的声音。

融不染即使动作再轻灵,也不免会发出很多细碎的声音,但到目前为止,异变尚未发生。这间房子就像真的被人遗弃了一样,且主人再也不会回来。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以后,就从门口的兽皮地毯上迈出了步伐。

仅仅是粗略的扫视了一圈,融不染就觉得丁雅是个有生活情调的人,或者说这就是村子与他故乡文化的隔阂——

明明关上以后就完全封闭不会见光的窗户旁,有可以拉合的丝绸布料,这让融不染觉得那是用来遮挡的窗帘,也许丁雅的故乡挨家挨户都拥有类似玻璃的东西作为窗户也说不定。

墙壁上有突出的钩子,用来摆放弓,刀,剑等武器,虽然说不上那些武器说不上精美,但也给人一种收藏展览品的感觉。

与村子中其他大人那种,武器只为了生存的感觉截然不同,让人能感受到其对武器的爱惜。

客厅相连着两间屋子与一间灶房以及一间茅房。

融不染自然是每个房间都没有放过。

大约半小时以后,融不染回到了客厅中,坐在矮脚桌旁正对着武器展览墙的椅子上,将他收集到的所有“可疑物品”都摆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本笔记,一支羽毛笔,两个木盒,以及......

一把残缺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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