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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封印地

这一天的庆禊,其实要比融不染初来乍到那一天还要平静,真正值得称道的地方,其实是在庆禊结束以后发生的事。

但即使是这样平静的一天,也会有无数人,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某个节点,遇到了某个人,发生了某件事以后,再度回忆现今的时光,回忆起如同今时今日这样无数个平静的岁月,是多么的值得用心呵护。

所以即使是这样平静的一天,融不染也不希望因为除了阅历太多,经历太多,脑容量不够用以外的因素,而遗忘掉什么。

离开了村庄以后,融不染又花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才来到河岸边。

在这一趟的路程上,融不染一直试着去回忆自己这个月来与他人的互动,做了什么,听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他正值记忆力的当打之年,这时却发现自己的记忆,的确是有所遗失又再次找回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遗失又找回,并不是指有的记忆沉到了潜意识的海底,在他的苦思冥想下又浮了上来,如果要形容的话,那用“层层叠”这游戏来代替或许更为合适些。

所谓的层层叠游戏,就是一种将用积木垒起的高楼,从底层釜底抽薪,看谁先抽到关键的那一根,导致整座大楼崩塌的游戏。

而融不染所谓遗失又找回的记忆,则正像那些单一的积木一样,抽出去一根或者放回去一根,都好像看起来没啥差别,有它没它都一样般。

自然,无论是听上去,还是玩这种游戏的玩家,都会觉得只要积木大楼不倒,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但这,却让融不染敲响了警钟。

融不染是个聪明的孩子,特别是当他多出了前世的记忆以后,这种现象就更明显了。

而随着一天天时间的流逝,融不染几乎是每天醒来以后,都会自言自语一句——

“感觉自己又变聪明了一点。”

这并不是出于融不染的自恋情结,他虽然是个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并存的人,但并不会因为听到来自于自身的无故夸奖而优越,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没有必要毫无作为还去欺骗自己。

所以,融不染的聪明,是实际在发生的事情。

会发生这件事情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融不染每一天,都会多回忆起些前世的经历,这些经历是由形形色色的生命,组合在一起而形成留下的,自然包含着数不清的知识与见解。

虽然绝大部分关于自己人生的重要轮廓还很模糊,融不染所回想起的,更偏向于穿越前那几年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但他在这方面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并不需要和时间赛跑,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他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无需为了前世摸不着的人生而太过困惑。

所以融不染很欣然地接受了,自己前世是个快要到不惑之年,还没有娶媳妇的中年大叔这一个事实。而在这一点上,说实在的,他并没有什么概念,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前世似乎就是个性格上非常淡泊的人,没有和别人发生过什么情感上的纠葛。

当然,这个话题还是暂且放下不表,与其深究他的前世人格有多么高尚,倒不妨来看看他穿越前那几年的生活爱好。

除了算是工作需求的看小说以外,融不染还是个闲暇时间会看看直播的人。

这也话回主题,与让融不染敲响警钟的原因有关。

要是把前世的记忆当成可有可无的积木,那对现在的融不染来说也是可以的,毕竟他总不能穿越回去不是?

可就发生在这个月的事情,融不染却一时间完完全全给忘记了。

就像通愁所说的,那天他洗土豆的时候,随口将那天回忆起来的,前世吃饭时看直播嫖来的梗,当成暗号告诉通愁这件事。

如果不是通愁提醒他,再加上他当时认真仔细的回想了一番,融不染甚至都不会发现自己真的完全“遗忘”了这件事情。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能就跟人类不会记得自己刚吃的那顿饭,再一周前的同一时间桌上是什么菜品一样,是像可以扔掉的积木一样无足轻重。

但如果把这顿饭换成和自己挚爱之人,第一次约会吃的饭呢,换成和他国总统女王同桌的饭呢,想来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人往往是不关心自己的,就像明知道玩手机不好,也不会因为看到这句话,而放下手中的手机一样。

虽然通愁对于融不染来说,谈不上什么挚爱之人,身份地位也远不及什么大领导,但也算是融不染现在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理论上来说,他是不会忘记发生在不久前的事的。

可他偏偏给“遗忘”了,就像地铁上为不便之人让座,就像随手给一本书投了推荐票,那都是人们力所能及的美德。可做得多了,就像自己吃饭一样,也会慢慢的遗忘,不记得自己是哪一天给别人让座了,哪一天觉得有一本书写得还不错,只会在别人某一天提起时,才灵光一现,找回了那段似曾相识的记忆。

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些事情并不值得每天累死累活的人们太过关心。

所以,当通愁提起来以后,融不染才将这段不值得关心的事情,拾了回来,并且第一时间思考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对暗号这件事情不值得关心,随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是因为在那一个瞬间,在他记忆里的通愁这个人,并不值得关心。那不值得关心的朋友,还能叫朋友吗?

捋清楚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后,融不染第一时间联想起了今天醒来前的梦。

并且想到了一个曾经很可能亲历过类似事情的人。

丁雅。

虽然离丁雅生前那种“六亲不认”的状态,还差得远呢,融不染甚至还不能轻言断论自己和丁雅一样。

在他看来,抽走了那些积木,就相当于抽走了一个人的人性。

或许一根积木无关紧要。

但如果再抽出几根无关紧要的积木呢?

再抽出几十根,几百根呢?

那个时候,通愁对自己而言,岂不就是犹如陌生人一般,连去回忆起这个人的姓名都懒得做会不会也有可能?

而且可能不只是通愁……

当大厦倒塌之前,谁会知道哪根积木是可以挽将倾的最后一根。

对于丁雅来说,丁奎在他面前失去了手臂,会不会就是那最后一根?

有这么个前例在,融不染不能不有所多想,有所提防。

“看来当初没用丁雅留下来的那把玄钥,是很正确的选择,那个梦肯定和第四脑室里面的玄钥有关,弥裘是守护丁雅故居的神灵,那梭克佩呢,会不会也是某位神灵的名字?”

“那马车上的女人,不,更有可能是茉儿的某个长辈,真不知道他们是想帮人还是害人。”

“除了这把玄钥刚认主的那天,也只有今天做了奇怪的梦。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是因为庆禊吗?不……”

“应该正相反,庆禊更可能就是为了今天才举行的……”

“可惜了,那本书上对玄钥的解释,也只有那么一两句不清不楚的描述,说了倒还不如不说。”

融不染伫立于河岸前,思绪飘散。

他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送走丁雅的那一天,自从那天以后,他就只在村庄和融氏祀观两点一线出游,像是打水一类的工作,他通通交给了通愁来。

人毕竟不能只靠仰卧起坐活着不是,总得动一动舒一试筋骨的。

通愁被融不染的歪门邪道忽悠的死去活来,但其实就算不靠他,融不染也能找到大把人来干这个活,他是可以战术后仰说一声“什么叫国际祭司啊”的。

即使是村长丁奎,被叫到了那也得心甘情愿把桶拿,当然了,换成以前,丁奎是看在融氏祀观的神圣地位上,若换成现在,丁奎是真心的想要报答融不染的。

虽然融不染也受之无愧,不过他这些天来还是在避着丁奎的,因为别看丁奎一副放下了的样子,但他在丁奎的双眼深处,还是看见了一抹复仇的光芒。

那并不是对杀了丁雅的“某人”复仇,更像是一种明知赴死,但还是要和真正的“仇人”玉石俱焚的目光。

所以当融不染看见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知道他多少是对“谁”是真正的敌人有了点概念,可融不染并不想丁奎去寻死或者和丁雅走上一样的道路。

融不染抬起手摊开掌心,白炽的电光仿佛漩涡一般汇聚其上。

“嘛……也是啊,肯定是躲不掉的。”

融不染自言自语。

他在村子里躲了一个月,为了忘掉那种送走丁雅时神灵附身的恐怖感觉。

但随着融不染对于丁雅那本书的完全解读,融不染就逐渐改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那是一本常年游历在外界的求道者,对修行一途相关事物的说明总结。在开卷就有写到作者因受伤而停留在某地,为了将来这个地方能有离开安全区,到外界生存的人而写。

想必那个某地,便是丁雅的故乡了。

而在那本书里也提到了安全区的原理。

那本书里,将安全区称之为——

封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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