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军除却冯登部,麾下三十万人皆往江州而去。军队呈一路长蛇阵,旌旗蔽空,浩浩荡荡。
由于白绫缺乏,只能由将士自发戴起白绫,镇西军士气低沉,部分士卒还在小声议论着。而曹成的尸体,则被陈基交由曹涉先一步返回江州。
接连几天,一反前几日晴空万里。一夜寒冷,北风绕过蜀地群山由梓潼一路向江州的地界,叶结霜白,天也阴沉沉,凉意肆生,云不厚重,村民心情却甚好,在地里忙碌了起来。
江阴就在眼前,入了江阴之地,镇西军就算是入了蜀中地界。陈基勒住战马,行至一高坡上,回望南方,不免想起前朝名士严济被贬永昌,从此地经过时悲愤写下的诗句。
阴风袭皇城,妖镰折将行。
尸魂不留宿,鬼神莫来侵。
王剑正死邪,帝具休魔命。
守人读灵意,侍者不臣心。
强弓显黑袍,弱弩没白鳞。
霸影戟缺红,锦衣箫长青。
虎贲弑虎志,鹰涧踏鹰旋。
七月悦龙睡,三更惊人醒。
天穆宗时期多有名士被贬,却很少有官员被贬到南蛮之地,多因蛮地瘴气重,被贬官员长期居于此地多因病而客死他乡,蛮地路不好走,尸体难以运回,违背了古人落叶归根的说法。而被贬官员可以又被启用,当代皇帝多会贬谪一些臣子,等儿孙辈掌权后启用那些贬谪大臣,大臣多会痛哭流涕,誓死效忠。故所谓刑不上大夫,却有流放千里之说。当然也有一些被贬一生,难回宫廷的人,有一位遭贬金陵重归洛阳的尚书郎曾言:“暮登天子堂,已是还乡时。”此人尚好,还能回归故里。
而严济只有客死永昌,陈基暗道:蛮地果真如史书中所言乃邪地,统兵之将不得贸进,当徐徐图之。曹将军竟也折在了这里,看来只有报告圣上,再做决断。
留在蛮地的冯登所部已经退至朱提,冯登算了算时间,镇西军已大致到江阴地界,冯登部断后的任务已然结束。
冯登召集麾下众将于大帐内议事,众将头盔皆配白绫。
冯登望着麾下众将,也不言语。众将也知礼数,皆等正主发话。
一员光头将领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率先开口道:“将军,我等皆无畏,前方便是深渊炼狱,我等亦随将军踏足。”
其他将领皆点头称是,冯登于是道:“尔等心意我已知晓,众将听令,集结所部,于营中听令。”
“喏。”
俩万将士都被集结在一起,许多将士皆头配白绫,眼巴巴地望着冯登,等候冯登的命令。冯登领着众将立于将台上,神情肃穆,冯登的身前是三根三人合抱粗的木头。
冯登大吼道:“吾辈之将军,曹将军,已经战死在这块邪地上,我等却要退回江州,退回江州,又要等到何时才能为将军报仇。我等皆为曹将军之兵,曹将军待我等情同手足,手足情,心之齐,其利断金。心不齐,就像这根木头。”
冯登突然大喝一声,一剑砍断了身前的弧木,接着大吼道:“就像这跟木头一样被某一剑砍断。”
“而兄弟心齐,就像这俩根木头。”冯登又将俩根木头捆在一起,一剑砍下去。
“俩木相靠,自然无法砍断。尔等是要做这弧木,还是要做相互依靠的双木。”
麾下士卒异口同声大吼道:“双木。”
冯登满意的大吼道:“甚是。全军听令,三更造饭,五更起兵。全军不得备粮,轻装前行。便是死,也要死在滇地。”
“誓死追随将军”
“国之羽翼,如林之盛,奉旨讨逆,誓死破敌。”
“国之羽翼,如林之盛,奉旨讨逆,誓死破敌。”
......
次日清晨
“随吾杀!”
冯登的部队早已攻入建宁,但是却遭到了南蛮王的伏击,全军被围困在建宁城外的山上。
光头将大骂道:“格老子的,蛮子怎的如此聪明,竟布下天罗地网。”
冯登刚一直在冲杀,现在想来,也是发觉有异。
一员将领看了一眼被砍断的胳膊,道:“魏光头,现在说起也无用,本将军这次也是认栽,反正也活不成了,杀五个够本,杀十个血赚。”
冯登看着这些兄弟陪自己就要客死他乡,眼泪不禁湿了眼眶:“格老子的,下辈子尔等莫瞎了眼,又跟了本将军。”
另一员将领笑道:“死又何妨,做鬼也要做将军的鬼先锋。”
魏光头也笑了,道:“张示,就算做鬼,汝也只能去管后勤。”
张示不甘示弱,回骂道:“若是让某管了后勤,汝就莫想吃饱一餐。”
众人皆笑,冯登看着黑压压的南蛮军,发起最后的冲锋。冯登麾下已无可战之兵,三员浑身是伤的将领跟随在冯登身后,冯登冲在最前,呈锲型阵,一股脑扎入南蛮军中。
冯登在南蛮军中左突右冲,剑断了三柄。冯登左眼被射中一箭,冯登拔下箭矢,视力尚未明亮,一杆长戟已经划到身前,一个黑影遮住冯登的视线,背影的轮廓,是魏山。
冯登失色道:“魏光头。”
魏山手持巨斧截住长戟,大吼道:“贼子敢尔。”
魏山却已无力再战,手中巨斧被长戟打落,长戟将魏山挑落马下,血溅冯登一脸。
冯登疯了似的大吼:“啊!”
回身才看到,张示和另一员将领皆已被挑落马下,冯登提剑抵在脖子处,自知无力回天,大笑出了声:“将军,某来也~”随即自刎而死。
曹涉至江州后,将镇西将军战死的消息告诉了江州太守李沁,李沁忙派快马千里加急传往京城洛阳,一时间曹成战死的消息人尽皆知。
洛阳镇西将军府管事的是曹成的母亲曹张氏,曹张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吓得断了气,曹成的妻子王熏衣也是吓得六神无主,还得曹成长子曹封出来主持大局,这件事才算画了个句号。曹府一夜走了俩人,丧事办的极其浓重,上层圈子的人基本都到了场,方文宗更是亲自来过问。曹府白绫招展,府中人尽披麻戴孝,来往熟人,皆涕泗横流。
同年十一月,密谋许久的世家发动政变,以吴家,刘家以及孙家为首的余孽夺取洛阳,弑杀方朝皇帝,屠戮皇室子嗣,淫乱宫闱,天下再次大乱。仅方文宗(惨遭弑杀的皇帝)三子曹会因往江州安抚镇西军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