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特,你爸爸回来了,快来吃饭吧!”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透过卧室的门,与男孩的歌声一起被录了下来。
男孩打开房门,气呼呼地对着忙碌的女人说道,“妈,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我在录歌的时候,你不要大吼大叫。”
“我不是担心你饿急了嘛,刚才你爸没回来,你就在喊饿了。”女人从厨房里端出了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是鱼干,一个盘子里是能量棒。她皱着眉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老因特,你得想办法弄点食材回来。我去超市只能买到这种饼干一样的零食,我们带来的鱼罐头也快要吃完了。”
“艾斯,我和你解释了很多次了,能量棒不是零食,是这里的主要食物。华坤国所有人,包括国家领导人,平时都只吃能量棒。这里的市场上根本买不到我们北凝国的食物。”老因特有点厌烦地说道。
纽特也接着说道,“我觉得光吃能量棒就够了,营养全面,味道选择多,还节约时间。老妈,你看你每天做饭的时间都省了,不是挺好的嘛。”
艾斯不服气地反问道:“一家人围着桌子啃几条饼干,那这晚饭还有什么意思?”
纽特前描淡些地说道:“老妈,是你太在意这些形式了。本来就没必要一起吃晚饭了,饿了就自己吃一点,不用等来等去的,不是也挺好。”
老因特说道:“这样也好,孩子饿得快,我回来得又晚,你们以后不用等我一起吃晚饭了。”
艾斯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这一老一小的,是要把我气死。老因特,我就不应该答应你来这个鬼地方。见不着一点阳光,一个朋友没有,出门也不方便,现在连一家人一起吃晚饭都要省略了。当初你领导说,这华坤国多么发达,你来这儿当大使是多好的一个差事。我现在想想,其实他就是在忽悠你,估计你那些精明的同事,没一个愿意来吧。”
因特有点无奈地说道:“你不要无理取闹。华坤国的科技比我们领先太多了,我们北凝国与之相比,简直像原始社会。”
听到因特说教的语气,艾斯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科技发达又怎么样,只能活在地下,做穴居人,憋屈死了。你记得北凝国什么东西常住地下吗?只有臭虫、老鼠和蚂蚁。”
因特的嗓子也响了起来:“这个话题,我们不是来之前,就说过很多次了嘛。住在地下也不是华坤国的人民自己愿意的……”
纽特看着习惯性争吵的两人,冷冰冰地说道:“你们慢慢吵,我吃完了,先回房间了。”
纽特关上房门,依然能听到父母的大嗓门,这让他想起北凝国的家庭聚会,大人们高声的讨论,小孩们吵闹的嬉戏,热闹到有些混乱的氛围曾让他感到反感,现在却成了难忘的怀念。北凝国的人喜欢大声讲话,更喜欢放声歌唱,唱歌不仅是他们表达情绪的方式,更是群体生活的纽带和仪式。儿童出生需要歌声的祝福,少年成长需要歌声的陪伴,爱人相守需要歌声的见证,逝者长辞需要歌声的哀悼。空旷的冰原上,辽阔的星空下,歌声是富有生机的精灵,填充着虚无,点亮了幽暗。
纽特有一副好嗓子,他在北凝国是小有名气的歌童,经常会受邀在各种仪式上参加演唱。来到华坤国后,唱歌成了纽特打发时间和寻找慰藉的最好方式。他把自己录的歌,发布到了嗨乐(一款音乐分享软件),虽然并不是太受欢迎(华坤国的大部分人认为北凝国的自然音乐过于老土,他们更喜欢电子先锋音乐),但得到了不少同样在华坤国的北凝人的关注。纽特经常收到来自同胞的私信,感谢纽特的歌声缓解了他们的思乡之情。有一个专注于制作和推广北凝音乐的工作室也关注到了纽特,邀请他加入,纽特在异国他乡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和第一个接纳他的团体。
纽特连上了工作室寄来的脑麦(Brain Microphone),一阵微弱的电流传遍了全身,身体完全放松,眼前换成了另一幅模样。
“我们的小歌神,吃完饭啦。”工作室的领队兼音效师慧姐热情地和纽特打招呼。
吉他手叶征看到了纽特,撤高了嗓门,模仿道:“纽特,你爸爸回来啦。”
卡努则专心致志地回听着他们上午录制的歌曲,对纽特的归来没有任何回应。他是这个工作室的灵魂人物,一个真正的音乐全才,编曲、写词、伴奏、演唱均有涉猎,但比起能力,他对于音乐的全心全意才是凝聚起这个团队的核心。直到纽特走到了身边,卡努才摘下了耳机,没有任何寒暄,他直接让大家准备继续录歌。
这次录的歌是一首北凝国人人都会哼唱的儿童歌谣《我想教这世界唱首歌》,据说这首歌起源于二十世纪,已经是个老古董了。卡努保留了这首歌优美的和声,但换成了舞曲的调式,并加入了当下最流行的电子音效,试图让这首老歌焕发生机。
纽特也很熟悉这首歌曲,在北凝国时他经常在别的孩子的十岁礼上献唱这首歌曲,他很高兴能有机会让华坤国的人也感受这首歌的魅力。这首歌的歌词他简直倒背如流,张口就来:
我想为世界建一个家,
用爱心装饰它,
种上大杉树,开满杜鹃花,
水里游着呆肥的绒鸭。
我想教世界唱一首歌,
一首和声完美的歌,
我想把它拥入怀,
还要与它常相伴。
我想看世界转一个圈,
所有人一起肩并肩,
听着歌声回响山间,
陆地上温柔祥和传遍。
我想教世界唱一首歌,
一首和声完美的歌,
这就是我听到的歌,
今天全世界都在唱的歌。
“非常棒,纽特你唱这首歌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录制完,平时不不苟言笑的卡努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大家表现得都很好,我们这首歌的录制已经完成了,我和慧将会接下去完成后期的工作。纽特和迈克,你们可以休息去了。”
“嘿,纽特,陪我去玩人形保龄球吧。”迈克拍了拍我的肩说道。
“保龄球?”慧姐在我回答前,插话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是觉得保龄球是老年人的运动吗?”
“你玩的那种保龄球是老年人的运动。”迈克不屑地说道,“我说的是最近出的一款体感游戏,你可以把木瓶设置成你讨厌的人,然后自己扮演保龄球,在球道上滑翔加速,把所有的瓶子都撞倒,可刺激了。”
“无聊。”慧姐冷冷地说道。
在两人的矛盾激化之前,我赶忙对迈克说道,“这游戏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可是我今天约了朋友去参观她的摄影工作室,改天我们再一起玩你说的那个游戏吧。”
“朋友?男的,女的?”迈克挑了一下眉,问道。
“肯定是美女啦。”慧姐打趣地说道。
“是我之前在北凝国认识的一个朋友,是个华坤国学摄影的女生。”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明白了,加油。”迈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就下线了。
我向卡努和慧姐告别,也离开了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