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年末,腊月初七那日,雨雪将停,覆盖祁京上下四处白茫茫一片。
有阵阵寒风呼啸,卷落树上枝头霜雪漫天,如同刀子般的吹刮到人脸上,泛着生冷的疼意,厚厚的积雪铺满了长长的道路,抬脚踩在上面,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
一顶四人抬的小轿,伴随着后面的数百名宫人侍卫,沿着这条寂静无人街道,抬起一箱箱盖着红绸的檀木箱子,迎着剧烈的寒风缓慢行驶,最后整齐划一的停在了季将军府门前。
将军府大门紧闭,描绘着金漆的“季将军府”的匾额高高挂起,两边巨大狮子雕塑威严伫立。
一小太监冷颤着身子,小跑着过去,鼻头被冻得通红,哈着冷凝的雾气,对着职守门外的几名身着厚重盔甲的侍卫道:“凡请人前去禀报,就说有陛下圣旨驾临!”
“是”
那领头侍卫听此,立即对着那小太监一个弯腰抱拳,连忙下令,打开大门,并进去通秉。
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人身着便衣从将军府内快速走出,抬眼便看到后面这一大长对,盖着红绸的檀木箱子,使得他突突的眼皮直跳。
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也在悄然临近。
不过他还是面带爽朗的笑意,对着那正从轿子里走出来的周公公周元,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略微寒暄道:“周总管,久等,请跟本将前去大厅”。
“季将军有礼,请!”
周元抬脚踏出轿门,微扫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弯腰,同礼。
并随即扭头吩咐下去,让人将那足有一百零八抬,盖着红绸的檀木箱子,移至将军府内。
大厅内,只见那周元迎着微寒日光站于厅内,一手明黄圣旨半举,一手执扶尘的兰花指微翘。
身着一身红色太监服,头戴同色毡帽,唇涂艳红口脂,胭脂水粉涂抹于脸上,面色发白,若不是有那父母生的姣好面容,只怕乍一看还以为是那水中泡浮许久的水鬼向其来索命。
抬眸一扫,看向厅内已到齐的众人,艳红嘴唇张了张,随着一声“季明鸾接旨!”
季昌胤携季明鸾及其一众家眷跪在地上,细听着大厅内周元扯着尖细的鸭嗓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季家有女季明鸾,聪明敦厚,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肃雍德茂,朕甚悦之。
今,特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与朕同体,承其宗庙,母仪天下。
并,秉承于天意,以景元四年三月初九,行其册封之礼。
钦此,谢恩!”
随着一道圣旨宣读完毕,震惊了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
正如季昌胤先前就已经猜到些许,此刻待确认下来心中所想,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般的微恍了一下神儿。
“微臣谢恩!”
周元将圣旨交到慕昌胤的手里,弯腰将他扶起。
众人见季昌胤起身,也一并楞楞的跟着站起。
周元笑着道喜:“恭喜季将军,贺喜季将军,季家出了一位皇后,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天大喜事啊!
季昌胤也没管什么门楣不门楣的,只知道,自己哪宝贝孙女,被一头狼崽子给叼走了。
而哪头狼崽子,还是自己不喜,更惹不起的。
一时之间,他心思百转,还不待站直就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神情惶恐道:“周总管,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那孙女儿在我身边不足两年,年纪尚小,又什么都不懂,如何能堪登这帝后之仪?”
“这个具体情况咱家也不知,毕竟陛下的心思也不是我这等阉人能跟揣摩的,只知陛下自年前起便有此意,但念及季四姑娘刚和家人团聚不久,便一直拖到现在。
说道这里周元话锋一转,语气凌厉。
“不过至于这帝后之仪,也凡请将军放心,既然陛下已下旨册封,那自是担的起的。”
说完,也不待等他接话,就见他扭捏着身子往他跟前凑了凑。
转移话题道:“来了这么久了,奴才竟还不知这季四姑娘是哪位呢?不知能否请将军让这季四姑娘与奴才说上几句?”
周元微晃着身子,在其身后的一众家眷里上下瞅了瞅,那些个胭脂水粉涂在他本就偏中性的脸上,倒也不算显得太过违和。
只是随着身体的抖动间,脸上的脂粉哗哗的直往下掉。
刺鼻的香味带有微微的粉末,呛的季昌胤有些喘不过气儿。
见此时也问不到什么,便嫌弃的松开拽住他衣袖的手,甩了甩,并稍稍退后了两步。
季家人丁本就稀少,一眼就能望的过来。
季昌胤因早年丧妻,之后便一直未娶,一生本就只有两个儿子。
长子季熙平,一妻子杨氏和一个妾氏王氏,现有二子二女,两嫡子季彦庭和季彦轩,和两女一嫡一庶,季容音与季容白。
次子季熙和因早年战死沙场,留下本就因丢失女儿而抑郁成疾的季二夫人刘氏。
最后也终在季熙和去世的两个月之后遗憾的不治身亡。
如今这女儿虽是找回来了,却也终究是晚了。
季昌胤忍住即将要暴怒的脾气,向后温和的叫了声:“明鸾,快来见过周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