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菱看着林潇,缓缓道:“我们公子决定把《慕青剑谱》还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那就是你马上离开平城。”
林潇想了想,道:“没问题。”
“好,我给你两个时辰,等你收拾妥当之后,我送你出城门,到时候再把剑谱给你。”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还是那天你问我的那个么?”
“正是。”
“公子从没去过白云镇。”
“当真?”
“当然。”
林潇点了点头。朱红菱见状,便转身出去了。
李承渊道:“那个贺兰洪川怎么突然答应把剑谱还你了。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花雄笑道:“朱红菱之前已把他拿剑谱的真相告诉了林公子,他知道我们肯定会再去找他麻烦,索性把剑谱还给林贤弟,省得我们坏了他的事。”
李承渊道:“这样也好,林贤弟也可以早日回到江南与萧小姐团聚了。”
林潇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想他可能听到了江湖上的什么风声,知道有人会来抢剑谱,于是就把剑谱还我,顺便把那些麻烦也扔给我。”
李承渊点点头,道:“他真是下了盘好棋。”
花雄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林潇说。他走到林潇跟前,道:“林公子,恭喜贵门的剑谱马上就要物归原主。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
林潇奇道:“难道花兄不准备跟我们一起么?”
花雄笑了笑,面有忧色道:“几天前我就收到师弟的书信,说师父身体有恙,让我赶紧回去。我那时见林公子还未查清真相,所以没提。现在一切圆满,时间紧迫,我是一刻也不敢耽误了。”
林潇面有愧色,道:“都怪我,害花兄为我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花雄笑道:“没事,我路上快一些,就能早些赶到师门。林公子、李公子,咱们南边见。”说罢,花雄拱了拱手,便向外走。
林潇和李承渊送他到门口,待花雄的背影远去了,李承渊感慨道:“花公子真是一位侠肝义胆的英雄,此生能结识他真是我李承渊的一大幸事。”
林潇点了点头,道:“李兄刘全叔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李承渊为难道:“这还真没想好。”
林潇笑了笑,道:“如果李兄刘全叔不嫌弃一路有江湖中人尾随的话,不如随我一起去江南吧。现在虽然天寒地冻,但等到冰雪融化、天气回暖,到时候的江南可是美不胜收啊。”
李承渊喜道:“好,是个好主意。我们快去收拾东西。”两人说笑着便进了屋。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拓跋筠。只见她满脸惆怅,十分落寞。
林潇心里稍稍有些不自在,自打从筠凤谷回来后,他就再没见过她。这么长时间来,他发现他越是刻意不去想她,她的影子就越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收了笑容,道:“公主,你怎么来了?”
拓跋筠失落的走到一个凳子前,失魂落魄地慢慢坐下。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你要回江南了?”
林潇点了点头,眼光躲闪,生怕看到拓跋筠那双期盼的大眼睛。
拓跋筠幽幽道:“那我以后且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潇愣了一下,内心一动,便道:“你有机会可以去江南玩……”林潇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拓跋筠马上就要嫁给贺兰洪武,再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到处跑了。他这一走,两人的确再没见面的机会。
拓跋筠的眼睛全部盯着林潇,似乎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一般。房间的空气有些紧张,连李承渊也感受到了。拓跋筠缓缓道:“我马上就要嫁人了,你能等我大婚之后再走么?”
林潇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怎么办。他瞅了瞅李承渊,李承渊似乎感觉到了他在看他,便道:“我不在乎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的。”
拓跋筠看着林潇似乎迟疑不决的样子,道:“就二十天,很快的。我跟贺兰洪川说,让他二十天后一定把剑谱还你。到时候你再走,好不好?”
林潇瞟了她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移向别处,点了点头。
拓跋筠的脸上露出喜色,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林潇这才正眼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走出门外,心里一阵怅然。
李承渊一脸笑意,走过来对林潇道:“看来真如花兄所说,公主对你很在意了。”
林潇内心有些慌乱,忙道:“李兄,万不可说笑。”
李承渊笑道:“我不相信你没有感觉到。所以我刚才才帮你下决定。”
林潇苦笑道:“我和公主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何况秋儿还在江南等我。”
李承渊点了点头,又道:“如果林贤弟你没有未婚妻了,你和公主会有可能吗?”
林潇幽幽道:“她是鲜卑,我是汉人。”
李承渊摇了摇头,道:“我是高句丽人,你是汉人,咱们不还是成了好朋友了吗?”
林潇道:“李兄,那是两回事。”
李承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一样的,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都是世上最美好最宝贵的感情。为何要为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了。更何况,我也感觉到林贤弟你是喜欢公主的。”
林潇被他说中了心思,急道:“李兄你越来越离谱了。”
李承渊怅然道:“我从小身边就没什么人,父皇母妃不喜欢我,王兄们也不跟我玩。好在身边有刘全叔。后来认识林贤弟和花大哥,更觉友情的可贵。若是身边有公主这样的红颜知己,李承渊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林潇拍了拍李承渊的肩膀,心里一阵酸涩。
李承渊又道:“依我看,林贤弟你得好好利用好这二十天,陪陪公主。等你回到江南,你和公主咫尺天涯,再见一面又不知是何时了。”
林潇怅然道:“反正迟早要分开的,何必徒增伤情。”
李承渊听他这样说,努了努嘴,便没再说话。
过了几天,拓跋筠又来找林潇,她一进屋便道:“恒山上落了雪,我邀请你们一起爬山赏雪如何。”
林潇一脸迟疑,只听李承渊快速说道:“我早就听说恒山上的悬空寺建于崖壁之上,是一道奇观,我向往已久。只是这几天感染了风寒,不能吹风,怕是无缘得见了。不如让林兄陪公主你去吧。”说罢,还作势咳嗽了几下。
刘全做为李承渊的贴身老奴,怎会不知李承渊的内心想法。但他知道李承渊一心想要成全林潇拓跋筠二人,便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公子身体有恙,我留在这里陪他。”
林潇一脸惊奇的看着李承渊主仆二人,知他们故意说感染风寒是为了让他和拓跋筠单独相处。他有些不自然,一时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拓跋筠笑了笑,她看了看林潇,道:“李公子既然生病了,那我就改天再邀请你们吧。”
李承渊急了,道:“别呀,说不定恒山下次就没这么大的雪了。林贤弟,你快答应呀。”
林潇支支吾吾半天才慢慢说出来:“公主,要不我陪你去吧。”
拓跋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我的马车在外面等你。”说完便出去了。
林潇骑马走在最前头。拓跋筠坐在马车里,一个马车夫在前赶着马。昨天傍晚开始,天空便纷纷扬扬的飘上了雪花。这时,天空依然在飘着小雪,地上已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吱喳作响。恒山距离平城还有好几十里路,到了中午时分,雪停了,几人也到了山脚下。
山脚有卖酒水饭食的小店铺,林潇拓跋筠两人匆匆用了餐,便向山上走去,那马车夫在山脚下等他们。
恒山主峰分为大峰岭和翠屏峰,两峰对峙,风格各异,两峰之间的峡谷叫金龙峡,峡谷幽深、峭壁侧立。此时山上已落满了雪,银装素裹,绵延千里,亭台楼阁点缀其中,犹如置身仙界。一阵风吹来,松树上的雪犹如梨花随风飞舞,落入山涧。
拓跋筠一路也不跟林潇说话,直往上走。走到一处开阔处,她才停下,此处视野开阔,景色极美。她在一块石头上坐定,林潇便在她旁边坐下。两人就这样欣赏着远处的美景。早上还阴沉沉的天现在已放晴。天空湛蓝,空气凛冽。
拓跋筠指着对面崖壁上的松树对林潇道:“看到那些松树了吗?那可是恒山一绝,我喜欢冬天来看它们,特别美。”
林潇点了点头,道:“的确是美不胜收。”
拓跋筠道:“江南的山大多秀丽温婉,跟江南的女子一样。北方的山,粗犷凌厉。你看,没树的地方就光秃秃的,一点儿也不含蓄。”
林潇道:“各有各的美,江南绝计看不到这样的美景。”
拓跋筠道:“我和我皇兄小时候最喜欢来这里,可是后来他做了皇帝后,我们就再没一起来过这了。”
林潇道:“令兄勤政爱民,是一个好皇帝。”
拓跋筠高兴道:“你也这样认为么?”
林潇道:“我来贵国时间不长,见老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那一定是令兄治理有方了。”
拓跋筠道:“那你这次回到南朝还会做将军吗?如果你的皇帝派你攻打我们魏国,你会怎么办了?”
林潇缓缓道:“我来魏国之前就已经决定和秋儿归隐了,不会再过问其他的事。”
拓跋筠挤出笑容,心里空荡荡的,道:“那样最好。”
林潇看着她,有些不忍心。
拓跋筠笑着道:“还记得我的那个大包袱吗?梁州城里你见过的那个。”
林潇笑道:“当然记得,我记得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欸,最后那些东西去哪里了?”
拓跋筠道:“我从洛阳回京城的路上,一路见谁有需要,就把那些东西送给别人了。那顶新娘凤冠被我送给并州一个穷人家的女儿了,那个女孩出嫁时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我把那顶凤冠送她时,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林潇也笑了,他记得他初次见拓跋筠时的情形,那时只觉得她蛮横无理、甚是讨厌。当下,不禁会心的摇了摇头。
拓跋筠没注意林潇的表情,道:“我记得你当时说“对于有些人来说,有些东西承载着一段特别的感情和记忆”,我当时还跟你理论来着。”
林潇笑道:“其实你是懂得的,不过故意跟我抬杠罢了。”
拓跋筠不好意思的笑道:“正是。那你会送我什么特别的礼物做纪念吗?”
林潇一愣,忙把宝剑奉上,道:“我记得你曾说这把剑不好玩,但我身上只有这个了。它是我离开师门时我师傅送我的,现在把它送给你。”
拓跋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敢收,更何况你是剑术的行家,随身怎么可能少了宝剑。离你走还有十来天,你慢慢准备。我要最特别的礼物。”
林潇笑道:“好,那我一定尽心而为。”
拓跋筠笑了笑,道:“你还记得和那个包袱里的东西有关的故事吗?还有一些我没给你讲。现在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林潇点点头,笑道:“好。”
拓跋筠当即便滔滔不绝地讲了开去。直至傍晚,两人谁都没有说要下山的意思。他俩都知道,这一次之后,他们便再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促膝长谈。两人一直说到半夜,才在山上寺庙的厢房里各自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