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面皓洁的镜面突然向下拉伸,宛若那深处有只水鬼在牵扯着一切,形成一通向不知何方的漩涡,只能隐约看到白色漩涡尽头的一点幽深黑点。
楚夜猛然回神,漩涡依旧存在,只是镜面拉伸坠落感消失,就像镜子倒映着一片漩涡,触手却是如水波般荡漾,但那波纹还未散开便又融入到漩涡之中。
“你来了!”
心底升起一丝亲切莫名的呼唤,就像调皮的左手在右手掌心不断画着圈圈,麻麻痒痒的。
“是谁在那里?”
楚夜又惊又恼,原以为在这封闭的封印空间之中,除了那锁链就只剩自己,哪想又跑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这又不是市集也不是旅馆,还没收你们住宿费呢。他暗暗吐槽,心中升起一团腾腾而起的怒火。
那响在他心底的声音顿了顿,才又响起,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一岁那年你把老爸最喜欢的茶壶当尿壶用,事后还放了好多茶叶在里面,随后端出去尽孝,老爸还连夸你聪明喝了好大一口,又过了几日,你睡梦中没忍住在主卧里拉屎,醒来随手把老妈的腮红棉当纸用,还有......”
“卧槽,你够了,你到底是谁?”
满满的黑历史让神魂状态的楚夜都不禁脸红,这太过久远的事情他本记不到,但随着那声音传来,眼前浮现一幕幕的影像,他很确定那是自己,那升起的熟悉也很清楚的告诉是他做的,并非什么高等的幻术。
“你应该听说过血脉传承吧!这里是你血脉本源之地,我是在本源之中苏醒的灵,换句带机锋的话说,我就是你,但你并不是我!”
楚夜想了想,心中存疑道:“可我没听谁说过血脉本源还会诞灵的?”
“你可听过死尸复活?”
“你是说僵尸?”
“那一种是最为低等的甚至都算不上复活,我在血脉传承之中看到,曾经有陨落的无上存在尸体在长年累月之后上重新诞灵复活,那等存在神虽消但肉身不腐,尽管如今的我还弱小,但我猜测那种灵应该和我差不多,都是从血脉之中孕育而出。”
楚夜竟在他的言语之中听出一丝骄傲?骄傲个鬼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骄傲的,不过听了另一个他所说的话,他心中却是一惊。
“你的意思是,我死了?”
那声音无言,过了好半响才幽幽道:“血脉本源被困锁蚕食,与现实之中的肉身交汇不了,对于血脉本源而言你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本来一切都会在吞噬之中消失,但在三年前却出现了转机。
那名为‘窃天’的术法确有窃天夺造化之效,但因施术者法力不足难以尽展威能,没有真正打破囚笼将本源放出,可却由此诞生了我,因我们被分隔,所以我也就只有被困锁之前的记忆。”
楚夜点了点头,他还以为那个术法最终只能延命,没想到还另有惊喜。
“要不我下来看看?”
他对于血脉本源那片传说中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他还从未听说有谁能直观面对自身的血脉本源,只有在外面商队进来的时候才偶有听闻外面的传说,又有哪位受到天宠之人偶然觉醒了某种厉害至极的上古血脉,叱咤一方被无数人所羡慕,或被哪个名山大宗收入门下。
以往只能作为故事外的听众,他可是听得羡慕的紧,如今却有个可以自己去挑选血脉的机会,怎能不让他激动,一时都忘了外面还有锁链窥伺。
那声音迟疑了片刻才又传出:“你就真就不怀疑我被外面那怪物给侵蚀了?”
楚夜面色严肃,垂着脑袋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下这个问题,满是严峻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么后会有期!”
“......”
镜子就这么大,外面又被锁链霸占还能去哪?楚夜左右瞧了瞧,干脆直接就地一倒,手枕着脑袋翘了个二郎腿像是在草地看湛蓝天空。
“我很好奇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我有在被那锁链封印前你的记忆,可以前的你并不是这样!”
“以前的我?”楚夜失笑,目光幽幽,“那时我才五岁,说来我都不记得六年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只有极为模糊的记忆片段,更何况开心一点活着,总比皱着眉头让喜欢你的人生厌要好!”
“你若真被那锁链侵蚀,我迟早也是死路一条,还不若相信你,至少给自己留下一个名为希望的种子。”
那声音迟迟未曾出现,盏茶时间过去,楚夜都开始打起了瞌睡,才复而响起。
“这就是在外面看世间百态后的感悟吗?我也好想出去看看......”
话语幽幽,带着难言的情绪,楚夜很想告诉他其实自己也没看过所谓的世间百态,莽荒中的猛兽什么位置好吃什么位置不能吃他倒是清楚,可念头才起就又化为沉默。
“要不我俩换段时间?正好我对血脉本源很感兴趣!”楚夜试探着说了句。
“不可能的,我本是血脉本源之中诞生,如今只不过相当于还未出世的婴儿,你见哪个婴儿还没出生就到处跑的?更何况血脉本源本是无形之物,是这锁链想要将其吞噬,以封印之法将当时还未曾苏醒的血脉聚齐,才得以显化,而这后果我不用多说吧。
因此地是锁链封印具现,所以天生便受其影响,我们这样利用同源共振进行心灵通话还无事,但若真的要做些什么,恐怕立刻就被发觉,而我也再难以躲藏。”
楚夜有些明白当年自己为何在病榻上一躺便是一年,那一年每日血液都仿佛在沸腾燃烧,便是冬天都会热的恨不得在冰天雪地躺着,偏偏身子却又极度冰凉,没有丝毫温度,便像是场发烧,整个人一起烧的那种,若不是寨主老爷子每日五大碗不知名的药汤续命,恐自己早就化为白骨。
低低叹了口气,他有些不甘心:“那你可有什么很厉害的血脉功法神通什么的告诉我,等我变强了就来救你,嗯......也是救我自己。”
“好办法,这血脉本源之地什么都没有,就这些东西多,我见过许多玄妙无方的意境功法和由图传授的神通,可你有让我短时间变强至少百倍以上的神通?现在的我可承载不了那意境和图上面大道的重量。”
“......我要是有那种神通早就踩死那该死的锁链了,文字呢?”
“你认为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看得懂字?”
“可是你已经三岁了,哪有三岁的婴儿,又不是异兽!”
“血脉本源地孕育了我,这里就是我的母胎,我没出去怎么算的上出生!”
双方一阵沉默,楚夜不再纠缠一个诞生三年能说话的孩子算不算出世,而是咬牙准备从识字开始教他。
也不知那神通中的文字是什么字,现在通用的大陆文字和少部分古老文字这些自己掌握了部分的还好说,要是那些文字其实是符篆才麻烦,楚夜自己现在可都连半桶水都算不上,勉强认识那么几个,还不是完全懂。
别说,这一想,符篆传法的可能性还极高,毕竟是传承在血脉之中的高等传承。
他的眉头紧皱,正准备实施这注定艰难而长久的计划,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锁链大球像是中了风,疯狂颤抖。他连忙抬头,眼前之景却令他怔住,一股凉气从脚心往上直冲。
原本锁链大球的锁链头洞穿整个封印,不断从外界吸取着浓郁的血气化作自身苏醒的养分。
而此时,那一条条在他看来的狰狞而恐怖的锁链,在一点点的消失,不是泯灭或是遭受了这么攻击粉碎那种,就像是折纸一样,那一条看不见触不及却分明能感受到其不断靠近的线,缓慢地一点点地将一切折掉,折到谁也说不清的世界之中,与现实永久隔绝。
锁链大球状若疯狂,想抽回那些锁链,可凡是触及到那看不到的线的锁链,便像是死物般定立不动,任由锁链大球如何惊恐或是暴怒都难以影响其丝毫,便是那些一直未曾出过这片空间也未触及到的那些锁链去劈打,也是毫无反应,只有锁链相撞的火星是如此的刺眼。
“那是,什么东西?”
他听到熟悉而又满是恐惧的声音,想了想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可他没像往常吐槽自己胆小,因为他已是打着哆嗦,被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宛若窒息,即便是神魂状态,他都觉得背脊心里是一片冷汗。
“快进来!”
熟悉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他猛然从那惶恐之中惊醒,慌张的用手拍着如水波般的镜面,想要找到进去的入口。这个时候他们都没管会不会让那锁链惊醒,大家都是自身难保,先活下来再说。
很快镜面便真的如水一样,楚夜立刻便是一跳,坠入到镜子的世界之中。
当真正进入其中,他才发现这血脉本源之地并不是之前想象的那尽是乳白光芒的海洋,周围一片的血红空间,
在这血红的空间壁上是那爬满的锁链,那锁链如同一条条的寄生虫,依附其上,像是大口一样吞噬着空间里漂浮的血红气息,可那血红的气息已经淡到极致,往往一缕血红都能引得好多锁链为之争夺。
而血红空间正中,是一乳白色的光球,光球周围也有数道粗壮的黝黑锁链将其捆束,那几道锁链透出贪婪的气息,窥伺之意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丝癫狂。
光球只能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勉强抵御着锁链进一步的吞噬,每当那锁链不耐烦时,它便又会像是心脏般缓缓跳动一下,随后吐出一丝丝血红气息,而血红气息立马会被那几道在一旁窥伺的锁链吞噬,随后消停一小会儿,便又立刻督促光球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