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睡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待醒来时外面已是傍晚光景。我猛地才想起肚子,低头看去肚子还是凸起的。
我无力地喊了一声萍儿,但是外面却没有人应。所以,我又不得不自己起床,走去大木箱子前拿出手机查看时间。但我正走到中途,开门进来的人是玄烨,这一刻,他的神色有些惊慌。像是许久不见,他似乎老了几分。
“静儿。”玄烨急急地走到我面前,把我的脸捧着吻了又吻,“真的是你吗?”
“什么意思?”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玄烨又把我抱回了床上,拉着我的手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静儿,你真的是神仙对不对?”
不知为何,我看着这样的玄烨有些心痛了,原来他也有这么可怜的一面,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怕失去我这样的一个妃子。也不知为何,为伸手摸上了他的脸,瞬间心更痛了。
“皇上,世间没有神仙。”
玄烨不再说话了,将我圈在了怀里,我明显地听到了他的哭泣声。原来作为一国之君,他也会哭的。
我也不说话了,就这么被他拥着。后来迷迷糊糊地我又睡着了,他才小心地将我放下离开屋子。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萍儿候在床边,她一副笑容如常。
我起身问道:“皇上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主子放心。”
萍儿替我扣好衣裳,扶我去洗漱后又替我梳妆,我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主子昏迷不醒的日子,皇上日夜守在主子床前,政事都搁在一边了。”萍儿说着,我的心就猛地颤动一下,抬眸看去,镜子里有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她皱了眉头。“主子真的是仙人吗?”
我疑惑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奴婢多此一举了,主子本就是仙人,奴婢何须再问呢。”萍儿笑了笑,俯身看了看镜子里的我,“主子想喝什么粥?”
我压低了声音问道:“他还好吗?”
萍儿自然知道我说的是谁,但是她分明地顿了顿,犹豫了。
我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主子别担心,一切都好。”萍儿放下了梳子,转身就走,我迅速抓住了她的衣裳,她这才继续说道,“公子奉旨要离京去边关了。不过主子放心,恭亲王和曹公子也会随行,他们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必会受到上天庇佑的。”
我早已成了泪人,却还是强忍着问道:“多久走?”
“后日。”
“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萍儿离开后,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挥手将妆台上的东西扫落一地。我看了看镜子里的女人,她两行清泪,头上戴着一只梅花钗。
“走了,都走了……也好,走得远远的,免得让人记挂。”我起身离开了妆台,走到圆桌旁又顺带将桌上的茶壶茶杯挥落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我长舒了一口气,开门出去了,刚跨出步子就撞在了人怀,是龙涎香。
我靠在玄烨的胸膛上,说道:“玄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
玄烨将我扶正,伸手抵上了我的下巴,凑近说道:“你是朕的皇妃,永远只属于朕一个人。明白吗?”玄烨说完后就放开了我,随即拂袖而去。
“玄烨!”我疾步上前抓住了玄烨的袖子,“能不能让我再——”
我还没说完,玄烨就答道:“朕如你所愿!”他没有回头,匆匆离开了。
我站在廊下,任凭风呼啦地吹来,差点儿向旁边摔了过去,幸好有人将我拉了去。萍儿道:“主子回屋吧,外头风吹得紧。”
我缩在被窝,脑海里全是玄烨那个深沉的眼神,还有那句肯定的话:你是朕的妃,永远只属于朕一个人,明白吗?
玄烨,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柔儒雅的叶公子了。
容若,以后你离开了京都,我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这天,我一直缩在被窝,蜷着身体又哭又笑。
很快天就黑了,忽然,旁边一声“夕儿”让我抬起头来,原以为是他来了,没想到却是那一袭黑袍。我没有去理会他,仍是双臂放在膝盖上将脑袋靠了下去。香主也没有说话,也缩到了被窝将我揽到了怀里。
我忽然傻傻地问道:“朗画师,你会离开吗?”
“我会带你离开。”
我看着香主的黑面具,又问:“多久?”
香主先是没有答话,用他的披风把我裹住之后才说:“明日。夕儿,你会跟我走吗?”
我不知道香主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跟他走意味着明天跟他离开皇宫,或者意味着以后都跟着他。若是前者,我当然是愿意的,但若是后者,我肯定不愿意。
后来,香主又道:“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可是我已经……”
“我知道。”
他明白的,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不可能再跟他一起浪迹天涯。之后,我枕着他的肩渐渐迷糊了,但还能隐隐闻到他身上的清香,也感觉到了他伸手摸我的肚子,他还说:“夕儿,你不要恨我。”
我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好在了被窝,这时,天已亮了。
“主子醒了?”
“啊……萍儿你怎么在?你,你之前有没有看见什么?”
“主子定是做噩梦了。”萍儿拿过衣裳来,“奴婢伺候主子穿衣吧。小花子方才来说了,等主子这边妥当之后就去宫门,皇上邀主子出宫赏花。”
“去哪?”
“兰苑。”
玄烨说了如我所愿,定会是如我所愿的,想到这里,我的心又不是滋味了。洗漱梳妆好之后,我喝了几口热粥,“萍儿,除了我和皇上,还有谁要去赏兰吗?”
“奴婢倒是不曾听说还有其他人了。更何况这兰苑是皇上替主子修建的,别人再去兰苑,难免有鸠占鹊巢之嫌了。”
“去把昱贵人和莲儿也喊上吧。”我见萍儿犹豫了片刻,又解释道,“昱贵人也喜欢兰花,这次就当我顺便成全了她,至于莲儿……说到底她也是我妹妹……”
“是,奴婢这就差人去。”
莲儿也是个苦命人,如果这次我有机会逃走,带上她也不是不可,如果这次我没机会逃走,她能在子清离京之前看看他也算是好的。
这回车马盈盈,为数不多,就连跟随的侍卫也少了几成。从出了储秀宫之后,我就一直在深思香主的问题,他说的带我走,究竟是何时?
马车很慢,只有轻微的颠簸,我扶着肚子,没什么心情看窗外的景色。玄烨坐在我对面也是一言不发,一会儿闭目养神,一会儿又看看我。
直到我们到达兰苑,香主都不曾出现,我忽然有些失落了。马车停下后,玄烨先打帘子出去了,后伸手扶着我落了地,他说:“一路过来你也累了,先去歇着吧。”萍儿来到了我旁边,玄烨又道,“好生侍奉主子。”
“是,奴婢遵命。”
玄烨没再说什么,转头就走,梁九功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这边寒音走来说话,四周凝结的气氛才散开来,她说:“静儿,多谢。”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萍儿,走吧,先扶我去屋子里歇一会儿。”说完后,我回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容若、子清和常宁的影子。也许为了避嫌,所以他们故意躲开我了吧。我没精打采的同萍儿走了,进大门之后才发现这院子全是兰花,各种各样的兰都有。
我们先是转了几处地方,走累了之后才回到了屋子里歇息。这屋应该是提前就被打理好了,里面的布局跟我储秀宫里的布局是一样的,让人觉得有些穿越空间的意味。
午膳的时候,玄烨没有来,我随意吃了几口也没什么心情,一股脑儿地想着香主,也不知他多久才会带我离开。
这日我没有午休,趁萍儿不注意就悄悄地溜走了。后来我边走边看,一是查探香主,而是望一望容若。可是我走了许久,都没看见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偶尔有侍卫巡逻路过,他们只是礼貌地向我行礼,我也不怎么好向他们询问,所以只有自己慢慢去找。
我正走到一个转角处,忽然迎来一人吓我一跳,“静妃娘娘这是在找谁呐?”格尔芬侍卫着装,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一步步向我逼近。
“格尔芬,你,你要干什么?”
“静妃娘娘是主子,奴才能干什么?”
我捂着肚子连连后退,“你要是敢伤害龙种,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龙种?依奴才之见,它恐怕是谁的孽种吧?”格尔芬披着人的面貌,却是魔鬼的心肠,说话毫无分寸,还明目张胆地为难我。
“你,你出言不逊,污蔑皇上,这是一大罪状。伤害皇上妃嫔,图谋不轨,这又是一大罪状。格尔芬,我劝你还是不要任性妄为,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嗬哟,瞧您说的,静主子,奴才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而且,奴才还帮过静主子一次,静主子不打赏奴才也就罢了,又何必凭空给奴才安上罪名?”
“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吧?”
“看来贵人多忘事啊。”格尔芬凑得更近了,我已经退无可退,他小声说道,“静主子在皇宫见一面他不容易吧?奴才传密信说您在千秋亭受伤了,不然他又怎么会急匆匆地跑去见您?”
千秋亭,取次花丛懒回顾。原来那一次,是格尔芬在其中捣鬼,我就说嘛,淑妃怎么可能一箭四雕?
邪恶的声音又响起了:“静主子可想起来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也别想得到,如今这样正好。”格尔芬说完就离开了,邪恶的声音在我耳边迂回,我真想将他一把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