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混沌”空间,我看到了容若在我的床边哭泣,他还口口声声地唤我名字。这时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缕孤魂,我和容若阴阳两隔了。
我不是死于非命,而是死于天命。不过,我为什么会这么匆促地离开人世呢?仅仅就因为产子?我的死因,确实让人觉得奇怪。
“林夕你不是妖吗?你不是有法术吗?你怎么不回来?你怎么会离我而去呢?你醒醒,你醒醒......求求你醒来......”容若哭的模样,我从未见过,之伤心,之悲痛,应该会永生难忘吧。
“喂!”旁边不知从哪儿蹦出了一个男声,“你,你怎么,还,还在这儿?”
我细细看过去,才发现是黑白无常,此刻黑无常正盯着我。
白无常问道:“你这什么表情,不认识我们了?你之前说的四年期限马上就快到了,我们来提醒你,你不会忘了吧?”
我好奇道:“什么四年期限?我不是才刚死吗?”
黑无常凑到了我面前,皱了皱眉,“你,你,你喝了,孟,孟婆汤?”
“你少说两句。”白无常嫌弃地看了黑无常一眼,后又对我说,“我们方才从忘川河过来,一路上也没遇见你啊。不过,你好像不认识咱们了,怎么回事?”
“两位大哥,我们本来就不认识好不好?你们是不是认错了?我真是刚刚才死的,不信你们看,我的尸体都还没有僵硬。”我回身给他们指,却发现别院屋子空荡荡的,“不对啊,刚刚还在这儿的,怎么回事儿?”
“阴阳两地的时辰是不一样的。”白无常回答说。
既然如白无常所说,那么就解释得通了,我说:“两位大哥,你们去奈何桥等我,我待会儿去找你们!”话说完,我就飘远了。
我迷茫地飘着,四处搜寻容若的影子,终于在离别院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他。这时,他正把我放进棺材里,小贵和灵秀一人抱了一个孩子也放进了棺材。
“黄泉一日,人间一年。”白无常飘过来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奈何桥,时辰差不多的,等你喝了孟婆汤,期限刚好到。”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别在这儿打搅我。”我飘远了一些,这时我连自己的棺材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个坟堆。
黄泉一日,人间一年,我刚刚不过是跟黑白无常说了一句话,回头过来看的场景竟然都千变万化了。
这时,灵秀和小贵在给我烧纸,容若拿着铲子在种兰花,他说:“林夕,我知道你爱兰,我也知道你爱的是我。此后兰花替我陪在你身边,你便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哪知黑白无常这时又凑了过来,白无常说道:“姑娘,你行行好,跟我们走吧,不然我们回去也不好复命啊。况且你之前说了让我们给你宽限四年,如今期限已到,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对吧。”
“哎呀,你们烦不烦,我又没说不跟你们走。那什么四年我的确是不知道,你们这也欺人太甚了些。就算我要了四年,那我现在再要四年也没什么不妥吧?反正在阴间也才四天而已。我求求你们,先放过我好吗?”
黑无常看了白无常一眼,提议道:“老白,不,不如这样,我们先,回去复命吧,咱再给她多,多加四年也没什么,反,反正纳兰性德的阳寿也,也只有四年了,咱们就当是成,成全一桩美事。”
白无常依旧嫌弃地看着黑无常。
“好!那我就先谢谢黑大哥了!”我点了点头,看了对方一眼没再久留,迅速飘到了我的坟墓边。
容若在我的坟墓旁边种上了许多许多兰花,以后的这里应该会是一片幽香的海洋吧。
“林夕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伞。现在我将它放在这儿,从此我们只有聚没有散。我为你遮风挡雨,陪你看春来秋去,我们相望相依,不离不弃。”那把血红色的伞真喜庆,但不知为何却增添了一丝荒凉。“林夕一梦,你真的是一场梦啊。怪美梦太真,怪我入梦太深。”
容若在我的坟墓边渐渐等到了天黑,却似乎丝毫没有回家的念头。
小贵走到容若身边,安慰道:“大爷,回去吧,您何苦在这儿折磨自己了,让小姐看了,她会心疼的。”
灵秀在我坟墓边一直抹着眼泪,一会儿看看兰草,一会儿又看看天上的星星。
“小贵,你说夕儿还会回来吗?”
小贵没有答话。
容若望向了我的坟墓,说道:“夕儿,我明天再来看你。”
容若和小贵朝别院走去了,灵秀则是跪下给我的坟墓磕了一个头,然后离开我的墓地朝另外的方向去了,应该是回恭亲王府或者风味轩。
黑夜像个无底洞,看不透也猜不透。漆黑的夜空下,远远望去,别院闪闪烁烁。
我的脑海一片混乱,心境一片坦然,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没了悲喜。原来,鬼没了肉身,就连七情六欲都在渐渐淡去了。
我飘摇在空中,不知何去何从,只好悠悠荡荡也回到了别院,待在亭子里痴痴的盯着楼上的光亮。忽然,我闻到了一阵梅花香,却又不见什么影子,只好寻着梅花的香味而去上了二楼。之前我听明府的仆人说容若一直被鬼魅纠缠,所以容若才多病多难的,难道这梅花香就是那鬼魅梅花怪?
可我根本看不见那梅花怪,只能感觉到她在身边,于是我问道:“你是谁?出来!有本事你现身我们单打独斗,你别打容若的主意!”
梅花怪没有动静,似乎停在了某个地方,她既然不现身,我也就懒得去管了。
后来,我朝房间里看去,看见容若在写写描描,又无意间看见了窗外的星星,所以顿时想起了杜元嵩,于是我就离开了别院。
明府、黄府以及我知道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找到杜元嵩。后来,天渐渐亮了,我又折返回到了别院。这时候,容若已经早起,拖着疲惫的身躯正要出院子,却遇见了杜元嵩。
杜元嵩身后跟了一个黑袍人,也就是在新风韵杀了朱复国和美仙的黑袍人。
黑袍人先说到:“纳兰公子,昨日事已成,但是你迟迟不给我冰晶玉兰,所以我只好上门来取了。”
容若或许是一夜未睡,眼底全是困倦之意。杜元嵩手里拿了一只竹蜻蜓,先对黑衣人说:“冰晶玉兰的事不急,我们先去看看夕儿和孩子。”
看到这里我就有些不明白了,黑袍人为何会更杜元嵩有联系?那么,这个黑袍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容若没有理会杜元嵩和黑袍人,继续抬步走出了院子,小贵默默地离开了别院应该是回明府。杜元嵩一把扯过了容若,疑惑道:“你怎么了?”他看着容若的神色,似乎猜到了什么,“夕儿呢?”他没管太多,冲进了院子上了楼,“夕儿!夕儿!”后来,他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找我,但始终没有找到,只好跑下楼。“纳兰容若!你把夕儿藏哪儿去了!”
容若已经离开了别院,去向我的坟墓,杜元嵩追了过来,黑袍人也跟了过来。
“纳兰容若,我问你话!你把我妹妹藏哪儿了!”
“她不是你妹妹。”容若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
“我只问你一句,夕儿在哪?”
容若不答话了,又抬步往前走。
杜元嵩看着容若将视线挪远了一些,注意到了一个坟堆。瞬间,他手上的竹蜻蜓落到了地上。“纳兰容若,你给我站住!”他跑向了容若,一个拳头回了上去打在了容若脸上,但是容若并没有还手。
杜元嵩疯了似的捶打容若,最后抢过黑袍人的剑向容若砍去,容若并没有躲。忽然一个身影飞了过来踢开了杜元嵩,黑袍人立即上前接住了杜元嵩。
“元嵩,你没事吧?”黑袍人问道,杜元嵩没有理会他。
是子清救了容若。
子清说:“杜元嵩你还敢放肆!饶你一命是念在林夕的份儿上,若不是她,你的下场要多惨有多惨!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反倒是恩将仇报!”
“恩是恩,仇是仇,现在夕儿没了,这仇我一定要找他算清楚!”
子清面上一怔,疑问道:“你说什么?”
杜元嵩扔了手里的剑,跑到了我的墓前,伸手开始刨土。这时,子清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坟堆,他看了看容若的神色,应该立马就猜到了杜元嵩说的是真的。
容若缓缓走向我的坟墓,对杜元嵩说:“别扰了夕儿歇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她嗜睡。”
当即,子清没有憋住眼泪,怒道:“杜元嵩你疯了!”他走过去将杜元嵩推到在了地上,黑袍人捡起了地上的剑向子清冲了过去,子清用刀一挡,刀剑碰撞的声音很是刺耳。
容若气恼道:“你们别吵了!别打扰夕儿!”
黑袍人住了手,退到了一旁扶起了杜元嵩,后对容若说道:“纳兰公子,昨天我按照你说的让杜元嵩离开了新风韵不见林夕,而且也按计划行事骗了朱复国而后杀之。所以现在,请你履行承诺,把冰晶玉兰给我。”
“夕儿难产,冰晶玉兰给她用了。”容若答道。
“你!”黑袍人正要挥剑,杜元嵩拦住了他。
“那你为何没能救她?”杜元嵩看着容若问道。
“她执意不喝,那药已经被废了。是我无能,救不了她。”
杜元嵩又从新半跪在了坟墓前,开始刨土。他现在似乎一半清醒、一半疯癫,自言自语说道:“我要带妹妹回江南。”
“你别动她!她不是你妹妹!”
“她是杜元真,为何不是我妹妹?你口口声声说夕儿不是我妹妹到底欲意何为?”
这时,黑袍人开口说道:“元嵩,林夕真的不是你妹妹,你妹妹现在——”
“你住嘴!”杜元嵩气得站了起来,“一定是你害了她!一定是你!”他夺过了子清的剑向黑袍人挥了过去,而黑袍人并没有躲也没有拿剑挡,着着实实地挨了杜元嵩一刀。顷刻间,黑袍人的手臂被划伤了,血流如注。
“你心里从来都只有林夕,何曾有过我?我与你相伴数载,难道还不及你和林夕的兄妹之情吗?更何况她根本就是你妹妹!你妹妹另有其人,我已经帮你找到她了!”黑袍人没有捂她的手臂,任血流淌着。“是,我是恨她!恨不得她死!但我从未想过要害她!因为你喜欢她,而我喜欢你!为了你,我可以接纳林夕,甚至去保护她;为了你,我可以放下对清廷的仇恨;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可你呢?难道只会利用我吗?杜元嵩,人心都是肉做的,你的心,是一块石头?一块玄铁?还是一块寒冰?”
杜元嵩没有答话,另三人也都陷入了沉默。让我好奇的是,这个黑袍人竟是女子,她到底是谁呢?难道柳香白还没死?
后来,杜元想开口说:“不管夕儿是谁,她都是我妹妹。”
“杜元嵩,你知不知自己已经疯了?”黑袍人问道。
“我找夕儿找了十四年,早就疯了。”杜元嵩神情冷淡不屑一顾,半跪下继续刨土。
子清皱了皱眉,走了几步在杜元嵩的后颈一拍将他拍晕了,之后对黑袍人说:“你带他走吧,林夕素来喜欢清静。”
我跟他们阴阳两隔,而且我现在是鬼,也难能体会他们此时此刻的心境。
往事如烟,又如天上云,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