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双眸上挂着水珠,几丝头发胡乱的搭在额前。十几年的时光恍如白驹过隙,小青山如今也长成了翩翩公子。虽然还差着师傅半个头,但是单从气质而言却也如出一辙。
“你也十八了,能有点担当吗?下次要出手最好把那长虫打死,免得我要被人告状。”青山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徒弟,平淡的语气让一旁胡三直冒冷汗。
“知道了师傅,下次我会注意的。”师徒二人突然都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胡三。
“你们……过分了吧?”
胡三是世代居住在升龙山修炼的蟒仙后代,也算是升龙山的守山灵。据说当年这升龙山就是因为其祖辈修出过蛟龙继而渡劫飞升,从此这座山便被赐名升龙山。胡三本名常三,却觉得自己俊美可比狐仙,因此硬生生把自己名字改成了胡三。到了胡三这一代,虽然修得人身,但却一直停步于此再无半点进展,人身显有一十八余,心性也如年岁一般。因此,从小便于小青山厮混一起,算得上是撒尿玩泥巴的兄弟了。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你走吧?”青山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自己的徒儿拦在了身前。
“不是,这就让我走啦?”小青山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师傅。
“不然呢?还要我背你下去吗?”
“不用不用,路我自然是知道怎么走的,但是我看世间的戏文里都说,徒弟要出山闯荡,师傅不是都要给些盘缠,然后在赐下几套防身的法器,然后……然后再好好的叮嘱徒儿,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受苦了要知道回来之类的吗?”小青山越说越兴奋,仿佛某些自己期待已久的好事终于要实现了一般。
“哦!是嘛?那要不要重新给你找个师傅?我看胡三就不错,你快去磕头吧!”青山低下头,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徒弟。
“哈哈哈哈,可以可以,来来来,小青山,快来拜师!快来!”胡三自顾的找了块石头,阔刀大马的摆起了架势。可还没等架势摆好,师徒二人的眼神就飘了过来。
“额,算了算了。你们聊,你们聊!”
“盘缠我没有,法器自己去寻,至于受苦了,那就最好找棵树上吊去好了,别让人知道我是你师傅”。青山遁风离去,留下山谷的余声飘荡迂回。
“你个小白脸,百年抠门老妖怪,祝你酿酒酒臭,吃果子每个都酸。”气急败坏的小青山肆意的叫喊着,但换来的只有胡三在一旁笑的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你个死长虫,我让你笑!吾道水心困龙决”小青山一肚子恼火全朝胡三洒了出去,卧龙潭的水随着法诀的驱使,化为九条水龙将胡三紧紧的捆在了半空中。就算化了形的胡三也完全没有办法挣脱开来,只能在半空中破口大骂。
远处的山头,青山默默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身旁站着一名衣着华丽而暴露的妙曼女仙,眼里却是满满的不舍与焦虑。
“你真这般狠心啊,小青山才多大年纪,只身一人去哪险恶尘世,万一有点什么事,纵然你道法高深也是远水救不得近火。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这个当姨娘的可怎么活啊?”说罢就自顾的抹起了眼泪。
“若非尘世险恶,又如何修得圆满心性。你也算略有道行,自然应该知道历劫由易入难,有多少生灵修行几千年最后都败在了心劫之上。”青山说完后,便不再理会其他,入定去了。
此仙为升龙山狐仙一族的长老,名唤胡玉娘,修行已有二千三百载,为八尾仙狐,本应在一百年前应劫闯九尾关,恰逢青山入山便动了凡心,一心想嫁予青山,奈何妾有心而郎无意。之后小青山被带回来,便自称是小青山的姨娘,对他关爱有加。每次被青山责罚之后,这位姨娘更是悉心照料用心开导,久而久之小青山也就真的把胡玉娘当成了家人,而青山也知玉娘是真心对自己的徒弟好,也就懒得计较。
看见青山不再搭理自己,胡玉娘嘀咕了句“好狠心的人”,便御风而下来到了卧龙潭,抬手间便化去了小青山的困龙决。
“青儿,不得胡闹!”嘴上虽然责怪着小青山,但满满的宠溺从眼神中溢了出来。一只手不舍的拍着小青山的肩膀,一只手擦拭着眼泪。
“你这孩子平日里鬼精鬼精的这时候怎么还犯起了糊涂,你们名为师徒实则亲如父子,他的臭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嘴巴上不饶人,心里除了你连我都快装不下了。”说着便把小青山按坐在石头上,整理起他散乱的头发。
“漂亮姨娘,别家的徒弟下山,师傅都是给盘缠赐法器千叮万嘱的。你看看他,啥都不给就算了,还让我受委屈了去吊死,这哪里是师傅,比仇家还仇家!”说着说着,小青山的委屈劲一脑子的涌了上来,竟然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呸呸呸,说什么吊死,他不管你姨娘管,不就是盘缠法器嘛,姨娘给你,倘若有人欺负你,你传音给我,姨娘去撕烂了他便是……。”
“真的?!”一听说有盘缠有法器了,小青山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敢!!!”霎时间如洪钟般的浑厚声音响彻山谷,飞鸟、野兔、山麓惊得四下乱窜。
“你个狠心的汉子,这样不行那也不让,你真要这孩子死在外面才甘心吗?”胡玉娘憋起一大口真气,回敬了青山。
“罢了姨娘,不给就不给,我还不信凭我这一身本事还不能在那尘世中饿死不成?”说罢小青山甩开了胡玉娘的手,一跃而起随风远去。
“青儿~~~!”胡玉娘瘫坐在地上,朝着远方呼唤道。
远处的山头上,青山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青山看闲云,入世修尘心。小子,莫回头!”说罢又闭上双眼入了定。
这一十八年出山入世并非敲山人世代所遵循的规矩,而是因为小青山体内的山魄水心只完成了山魄的溶体,但水心这一部分需通过心性的修炼方能化入三魂七魄,但小青山从小所处的环境闭塞人烟罕至,加之师傅以及山灵的守护,心智更是单纯,所以在心性上还远远未达到启化水心的要求。青山在感应天道中,历时五年方才看清机缘,因此在小青山十六岁时才定下了今日出山入世的事。
而随身器物却也是机缘的关键,所以才有了方才的狠心一举。怎奈何吾不可言,非不言,尔欲所求,不能求,机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