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呼吸不再微若游丝,眼睛也缓缓睁开。
她睁开眼睛时,正看到一个表情专注的大哥哥,还有怒气冲冲的爷爷。
“爷爷,”她喊了一声,老族长脸上怒气一扫而空,激动地就要留下眼泪。
梅启年也舒了一口气,灵素真气果然厉害,能让药力即刻发挥效果。不过他刚才太专注,没有注意,老族长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的?
老族长拿自己袖子擦着梅启年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
“真是辛苦小先生了。”
梅启年一脸疑惑,这时小囡就要起身,他立刻温柔地说道:“你胸还闷不闷?”
小囡点点头,她只记得自己跟弟弟抢玩具,抢着抢着就哭了,哭的越来越凶,最后气都喘不过,头也发晕。
现在胸都很闷。
“你等下,我马上就治好你。”
梅启年又插上几根银针,让小囡醒过来恢复意识不难,接下来才是最麻烦的。
小囡晕厥是因为心房有缺,导致心中左右分流出了问题,一头压住一头,原本这种病在孩童时期并不明显,偶尔发病也能自愈,成年之后才会真正发病,但可能小囡缺陷较大,才会这样严重。
梅启年要靠真气将小囡血液分流恢复平衡,这颇为危险,心房是凡人关键部位,控制不稳,就会出大问题。
所以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
小囡这个年纪虽然没有男女之防,但梅启年在她胸前扎了很多根针,多少让她有些害臊。不过这位大哥哥专注的侧脸还蛮好看,每根针落点不仅不痛,还暖暖的很舒服,小囡就一直好奇地盯着梅启年。
梅启年探出最微弱的真气引导血流,然后一点点增强,他才刚刚凝聚真气,这样催动真气颇为操纵能力,好在灵素真气不愧人皇真传,极为稳定,很快就找到一个平衡点,真气不断输送,让血液左右分流终于复归平衡,就算不再输送真气,也能稳定下来。
小囡脸色不再青紫,柳增禄却变得惨白。
“神乎其技,”王七龄不禁赞叹道:“我没想过银针还能这么用!”
其实这跟银针没有太大关系,银针只是梅启年输送真气的媒介。但王七龄可看不来,这样神奇的医术,他还没见过第二个人。
等下,行动举止异于常人,医术神乎其神。
王七龄当即拱手问道:“敢问小先生跟肖前辈什么关系?”
梅启年收针,嘱咐小囡好好躺着,回头说道:“啥?”
“小先生可与狂医肖无迹前辈认识?”
“不认识。”
狂医肖无迹?柳增禄也是满头雾水,那不是江湖传说中的人物吗?他转念一想,王七龄也是一方名医,王七龄这样说,说不定真见过肖无迹,而梅启年难道跟肖无迹有关?柳增禄面如死灰,想不到他真踢到铁板了。
王七龄见到梅启年否认也不在意,毕竟梅启年跟肖无迹行事作风都不按常理,梅启年要真是肖无迹晚辈,不承认也正常。
“我早年间曾经受过肖前辈指点,当时不以为意,不知觉间受益一生,要是哪天小先生见到小前辈,还望转达我的谢意。”
王七龄说到此处,心中不由惋惜。他当年曾经遇到过一个疯子,那疯子几次为难于他,还骂他医术不精,多有问题,出来行医是害人性命,他后来就把那疯子赶走了,可往后行医时,才意识到自己真有诸多问题,那疯子语言虽偏激,但说的一点不差。
曾经王七龄也以为狂医只是一个传说,他还笑过故事里面的人太蠢,没想到自己遇到之后,居然将这番机缘给错过,要是当时他肯老实听劝,说不定还能被肖无迹收为门徒。
想到这里,他都有些嫉妒梅启年了,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医术,下一代狂医,就在眼前了。
他当然不知道梅启年是在用真气欺负凡人,有了灵素真气,凡人中的名医怎么也不可能跟梅启年比较医术,差距比武夫跟修真者之间的差距还大。
“谢谢你,大哥哥。”小囡脸色红润起来,恢复成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梅启年一笑,“乖,好好休息,以后千万不要再生气了。”
老族长郑重说道:“小先生救我孙女一命,我定当重谢。”
“答谢什么的就算了,先把正事办了吧。”
推开屋门,族长一家在外面等的很是焦急。
“小囡已经好了,”族长对家人说道:“她就在里面,你们不要太激动,跟她慢慢说话,她还要休息。”
梅启年拍了拍小男孩肩膀,“以后可不要惹你姐姐生气了。”
族长嘱咐完家人,又推开院门,外面人数不减反增,半个镇子的人都在翘首以盼。
这也是龙贺主意,族长是个稳重之人,就算自己孙女出事,也可能保持冷静,思索出龙喆他家问题缘由。
所以一定要把声势高大,搞成一个龙喆被外乡江湖骗子欺骗,非要跟试图避免疫情传播的柳增禄对着干的假象。
他已经让人流传昨晚梅启年是如何无理,如何嚣张,仗着会一两手江湖偏方就欺辱老郎中柳增禄,还乱下保证耽误族长孙女病情的消息。
柳增禄这么多年来的威信不是假的,镇上人对外人天然也不抱好感。只要梅启年没救成小囡,龙贺出来振臂一呼,梅启年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当院门推开时,龙贺见到柳增禄面如死灰,心里咯噔一下。
龙庆就按照计划的那样,“族长,小囡妹妹怎么样了?”
族长笑道:“王老弟医术高超,梅小先生妙手回春,现在小囡已经没事了。”
“这姓梅的,他简直,他,”他突然念不下去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龙贺急忙给他那丢人的哥哥圆场,“好本事啊,梅小先生。”
“客气,客气。”
族长笑完,面容整肃,“既然人都在这了,大家就跟我一起去祠堂吧。”
“叫上龙喆,龙常。”
七台镇上,九成人都是姓龙的,所以七台镇没有镇长,只有族长,在龙家祠堂,要解决的就是龙家的事。
一行人就向着龙家祠堂而去,那里几年前刚被重修过,气派无比。
来到这里的,都是龙家人,只有王七龄跟梅启年两个是外人。
柳增禄在镇上呆了几十年,给村里好几辈人都看过病,已经不算外人,村里老一辈里,也就族长比他说话更有分量。
要解决的事情也很简单,柳增禄说龙喆他娘得了红咳,必须要搬出镇子,梅启年说柳增禄故意加重病情,还造谣。
很快,龙喆就到了,他娘病情已经稳定,见到柳增禄,他就狠狠盯着这个老人。
龙庆大吼一声,“你怎么看我姥爷呢?”
“祠堂之内,禁止喧哗。”族长慢悠悠地说道,态度表现的却已经很坚决。
王七龄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梅启年示意,让龙喆拿出两副药方。
“王前辈请看,这两副方子,哪副是治病的,哪副是要命的?”
王七龄拿起方子,只见一副是很常见的驱寒养肺,温热表里的药方,另一幅跟其差不多,却加了几份寒性极重的药物。
“这,怎么会有这种药方?”王七龄完全想不出来,第二副药方是用来治什么病的,给风寒束肺的病人开了这药,真能要人性命。
“这你就要问柳老头了。”
柳增禄板着脸,在那里一言不发。
龙喆拿着药方走到族长面前,“族长,我父亲走的早,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当初给我父看病,也花掉家中大半积蓄,我娘这些年过得十分不易。”
“这么多年辛苦攒下了病,每年都会咳嗽一两个月,今年格外厉害,所以我就找到柳增禄那,让他给我娘开上些药,先缓解一下。”
他举起第二副药方,“就是这副药!我娘喝了药,病却越来越重,最后卧床不起,还连连咳血。”
“我当时还以为她生了重病,现在才知道,是柳老狗蓄意谋杀。”
“龙喆,你敢骂我姥爷!”龙庆就要冲出人群,却发现无数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龙庆,你是想在祠堂动手吗?”族长问道。
“族长,他骂我姥爷!”
“你给我闭嘴!”族长喝道,“这是祠堂,我让谁说话,谁再说话。”
龙庆十分不服气,但其他龙姓族人,看他的目光都相当不善,龙贺立马拉住他。
“柳老哥,龙喆说的可对?”
柳增禄没有任何声音,他就像一具褪色的雕塑一样站在那里。
族长没有逼他回答,“龙喆,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告诉我只有紫瑛花能够救我娘,但紫瑛花太贵,我买不起,这时我堂哥龙常找到我,说他知道山里有一处能够找到紫瑛花。”
族长看了周围,“龙常呢?”
这时有人突然急匆匆地走进来,“族长,我们没找到他,他昨晚没回家,今天他爹娘全镇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他。”
梅启年立即察觉到,跟这件事有直接关系的龙常已经找不到了,那么,就剩…
来人话音刚落,柳增禄一头就撞向祠堂漆着明亮朱漆的柱子。
场面混乱至极,族长都大惊失色,下面也乱了起来,龙庆大喊着还我姥爷命来就要冲上来,妇人们不断尖叫,更多人是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只有梅启年镇定自若。
脑袋没瘪,救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