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翡757年』
『蓝之国西部，云栈城』
花间艾火皱紧眉头，蓝宝石般的眼睛凝视着花间纯左臂上的厚厚的纱布。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间纯那仅剩的半条手臂，颤抖着问：“还疼吗？”
花间纯看她谨慎的样子，竟一下笑了出来：“怎么啦，心疼你爹啦？”
艾火见父亲居然还开玩笑，就知道应该是无碍，“切”了一声后便走开。花间纯见女儿生气，竟又嘿嘿地笑。
艾火回到卧室，只见鹿堇独自静静地坐在窗边，凝望云栈城的夏意。见艾火进来，便回头抱歉地说：“真是我们不好。我们如果快一点出来，花间副官也就不会……”
鹿堇回过头时，艾火还是被她左眼处猩红一片的胎记吓到了。从左边眉毛到脸颊，生来便带着一大片红色。原以为长大些便会淡化，没想到越来越深。她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温和地笑笑：“没关系的，我们不会怪你和鹿将军的。”
“他……我哥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这场战役他没把握取胜，请我父亲照顾好你。”艾火认真地回答。
鹿堇低下头，摩挲着手上那枚戒指。她要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堇儿，你不要有负担。我答应鹿将军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你知道的吧，我曾经是你爹的副官，后来又做你哥哥的副官。他们是非常好的将军，我也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花间纯忽然出现在门边。“正好你和艾火，你们俩还差不多大，正好有个伴儿。我记得，是艾火稍微大一点儿？”
“爹！不准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出去出去……”艾火又竖起眉，推搡着花间纯出去。男人又笑着答应，“好好好好你们姐儿俩自己玩我去做饭……”“你坐着！你手还没好呢就做饭……还早，一会儿我们俩给您准备，您歇着吧~看看书长长见识，歇息歇息~”艾火又换了笑脸，把花间纯送到沙发上坐好，又随便抽了一本杂志塞到他手里。花间纯看着女儿忙前忙后的样子，又笑个不停。
门一关，小屋里便只剩两个女孩。艾火仰躺到床上，侧头问：“你会做饭吗”
“会。”
“那太好了。爹现在不方便，以后就要我们俩做了。”
“嗯。”
“你多大了？”
“十三。”
“好巧，我也是。”
……
鹿堇规规矩矩端坐着，艾火见她不爱说话，也找不出什么话聊，索性起身：“我们还是去买菜做饭吧，早点布置？”
“嗯。”
两人穿好衣服后，艾火一手挽着鹿堇，一手挎着菜篮便出门了。到楼下时花间纯才探出头来大喊：“市集要往北走，有个十来分钟就到了！注意安全！”艾火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云栈城是蓝国西方的一个小城，距离边境不远，却也很安全。这里的人们好歹能安居乐业，平淡度日。但自从前些天边境沦陷后，云栈城开始加强戒备，路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官兵，连市集的叫卖也不那样放肆，而是收敛着。
艾火挑了些青菜与鸡蛋，又给花间纯买了只鸡熬汤。战乱年代，物价高地离谱，艾火却总能拿出钱来。鹿堇好奇，却忍住没问。都买完了也还早，艾火便主张去附近的影草花园溜达。
正当下午，但太阳的光却依旧温和。硕大的光圆占据三分之一个蓝色天空，球面上波涛无时无刻不在毫无规律地翻滚沸腾着，使天空仿若迷幻的梦境。
周围起起伏伏陡峭的山峦上长满浅紫色的影草，它们也就几匝高，伸展着柔软的茎条，娇羞地吐出明黄色小米粒一样的花朵。
一片影草丛中，两人把菜放好，坐在洁净的长椅上。风轻轻拂动发梢，艾火的黑发轻轻扫过鹿堇的手臂。
“你真的不用担心。爹会照顾好你。他一直都是副官……现在各处的新兵营都很需要他。”
“嗯。”
“我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没有娶过妻，年轻的时候捡了我，就把一辈子扔我身上了。你是鹿家最后的女孩了，他没理由不照顾好你。”
“嗯，谢谢。”
“嗯……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投军。”
鹿堇的指尖，始终停留在那枚戒指上。艾火侧过身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却沉默了。
“给你们造成麻烦，我很抱歉。但我毕竟还是……”鹿堇垂下眼睑，喃喃着。
“还是……再等等吧。再等等，再和爹说。现在还太早了。”
“嗯。”
放下沉重的话题，她们又聊了些闲话。艾火的热情和善让鹿堇几乎放下了心中的防备，竟也笑了出来。晚风中，她们挽着手挎着菜篮，一起说笑着走回家。
花间纯正躺在沙发上打鼾，被她们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他伸了个懒腰，又把脸上的皱纹都笑了出来。他就知道，善良可爱的女孩子们在一起总会成为好朋友的吧。
『哈翡759年』
『蓝之国西部，云栈城』
今天是花间纯的三十五岁生日，趁着他去城西新兵营，鹿堇和艾火正忙着布置家里，窗上都挂上她们自己剪的窗花，还在墙上大大地装饰了“生日快乐”四个字。艾火给父亲准备了一瓶花蜜露，让他滋润滋润自己的老脸；鹿堇给则养父准备了一把蓝色雨伞，他的旧伞已经破了好几个洞。她们一起在厨房忙了小半天，终于创造了满桌的丰盛好菜，还有一个小蛋糕，上面画着花间纯的脸。一切就绪后，她们蜷缩在沙发后，兴奋地等待着，大声地喊出那句“生日快乐！”
她们嘁嘁喳喳地说着悄悄话，又不时地探出头来张望，或干脆出来偷吃一点。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桌上的菜早已凉透。窗外似乎总有嘈杂的声音，小楼的邻居们也在不停地吵。艾火等得不耐烦，便打开窗外去向西面眺望——一片红光。
云栈城本就是边境。只是群山环抱，与那已经沦陷的地方脆弱地隔了一层。艾火和鹿堇突然就懂了花间纯最近总是愁眉不展，说要搬家，却又放不开兵营的工作。
街道上早已人满为患。他们扛着大包小卷，拖家带口地挤向东面，云栈城唯一的列车站。若不能乘车，那要出城便只能翻山了。而此刻，云栈城只有巡逻兵和新兵。只怕还未爬到半山腰，便要死在羽族箭下。
鹿堇望着那兵营的烈火，两年前，多年前的痛苦又猛地涌上心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精心准备的碎花上，她却又听到远处人群的尖叫声：羽族进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