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看老爹那副雍容贵妇的慵懒仪态,猜测皇帝应该还要一阵才会回来,于是带着少女和小母猫一起,走到皇帝的御用书架前。
陆羽仔细瞧着这座巨大的紫檀木书架,除了皇家常见的云龙纹外,书架边框上整齐地刻满了前朝儒学宗师的名句。
再一看书架上摆放的书籍,不少都是民间早已失传的佳作,种类繁杂,甚至还有传说中千年前葛仙翁所著的丹砂纲要。
陆羽此时也没有初至皇宫的心虚了,一心只想着把这满满两座书架的孤本遗作全都翻阅一遍。
父子俩一个闭眼小憩,一个一头扎进书海,全然不理会外界纷扰。
少女被冷落在一旁,只能百无聊赖地撸着已经不算娇小的猫南北。
陆羽此时翻看着这本显然删去了仙道法门的丹砂纲要,虽说没有仙家丹丸的炼制之法,但是其中药性、丹理都是绝对正宗。
少年一边翻看,一边回忆着陆沉在山谷中炼丹的手法,两相映证,虽然没能入得丹道,但是也收获不小。
陆羽翻看一遍,便全部记下了。他慢慢回味书中记载药理,想起了昨夜斩妖所得蛇胆,少年暗忖:虽说丹砂之道难入,甚至难以窥其门径,但是泡一壶药酒应当不难。
“林曦,你喝酒吗?”少年终于打破了殿中的沉寂氛围。
“江湖儿女,自然能喝那么一点点!不过,你问这个干嘛?”少女抱起猫南北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中满是警惕。
她想起了今早在陆府前发生的事情,以为陆羽想要将她灌醉,以便趁着她酒醉再去捉弄她。
一片好心的陆羽看到少女这般反应,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了?”白衣少年摸摸脑袋,喃喃道。
门兀地开了,穿着金色龙纹衮冕的朱禹杉独自走了进来,连长伴其身的贴身太监都留在门外。
陆羽两人吓得连忙屏住呼吸,陆沉却依旧闭着眼,懒洋洋地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甚至主动显露了身形。
“金牌呢?还不给我还回来!”朱禹杉关上门,对着坐在御座上那个“大逆不道”的人问道。
陆沉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收回放在桌上的脚,揉了揉眼睛,没有作答。
少女抱着的猫南北不知怎的,突然“喵~呜”一声,少女急得连忙捂住肥猫的嘴。
可是为时已晚,朱禹杉闻声朝着书架望去:“出来吧,不必躲了。”
一白一红一黑三道身影显现了出来,猫南北从少女怀里跳下,轻巧的落地,接着无声地跑了两步,来到朱禹杉身前。
朱禹杉看看陆沉,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白衣服长得俊的是我儿子,红衣服的姑娘是我徒弟兼儿媳,这只黑猫算是我孙女,我孙女想要你抱,给她个面子嘛!”陆沉站起身,走到皇帝身旁,搂着他的肩膀。
少女还在愣神,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走上前去,行了一个作揖礼。
“陆羽见过皇帝伯伯。”陆羽扯扯少女衣袖。
“民……民女林曦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少女差点跪了下去,好在被皇帝扶住了。
朱禹杉挣开陆沉的胳膊,抱起地上还在抬着头望向他的黑猫,摸摸猫南北光滑的皮毛,笑道:“好一声皇帝伯伯,不愧陆沉的儿子!”
陆沉却不乐意了,瞪大眼睛反驳:“老朱,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是那不要脸的人?你这当长辈的,初次见面也不给他们份见面礼,反倒在这冷嘲热讽,不觉得难为情啊!”
陆羽在一旁看的分明,皇帝闻言,撸猫的手顿了顿。
朱禹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又看上什么了。”
林曦愈发觉得不可思议,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会如此的平易近人。
陆沉嘴角咧开,笑着说:“老朱就是痛快!我听说你那私库中藏着一柄石剑,拿出来让小辈们见识见识呗!”
………………
白衣少年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自家老爹与皇帝相熟,为何自己三人还要隐去身形。
宫中的老资历都知道,十多年前宫中一场大变,那个新科状元郎从午门一路杀至养心殿门前,差点行了那弑君之事。
所以明面上,朱禹杉不能与陆家太过亲近,否则就会遭到御史台和儒家宗师的口诛笔伐,背上不孝的罪名,遗臭万年。
朱禹杉让太监在外等候,看着是自己一人进入国库,实则陆羽三人都隐去身形,紧随其后。
朱禹杉拿出一根足有巴掌长短的青铜钥匙,插入钥匙孔中,轻轻扭动,面前那面巨大厚重的铁门咔咔一响,门缝打开。
朱禹杉有些费力地推开两扇门,带着三人进去。
不似陆羽和林曦想象的那般金碧辉煌,甚至整间密室都不见金银珠宝,大都是些古玩字画,还有一些年份颇老的药材。
林曦突然愣住了,因为她见到了镖队此行押镖最重要的货物——那个害得镖队伤亡惨重,但林镖头始终小心护着的破旧木箱。
陆沉注意到少女的目光,笑着看着正在翻找那石剑的朱禹杉:“老朱啊,这石剑是给我儿子的见面礼,那我这乖徒弟的那一份呢?”
朱禹杉在角落里找到一个长长的木匣,拿出来吹吹上面的灰尘,扬的到处都是,他咳嗽着开口道:“咳~咳……说吧,还有什么能入你法眼的一并挑走吧!”
陆羽连忙配合老爹,开口道:“伯伯不知道吧,那个木箱是林曦家负责押运的,不仅引来了一队军伍,还招徕一位山中修士,连我都差点丧命。”
朱禹杉将木匣递给陆沉,笑道:“是我手下之人办事不利索,把这么大个麻烦交到镖局手中,既然此物与林姑娘有缘,那就赠予林姑娘吧!”
林曦面色为难,正想要拒绝,陆沉拍拍朱禹杉的肩膀道:“够意思,咱哥俩谁跟谁啊,亏不了你,大不了我给你炼一炉增寿的丹药,保不了你长生不死,但是也可延寿数十载,如何?”
林曦闻言,觉得亏欠了陆沉,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身后少年牵起她的手。
“我爹都收你为徒了,还没给你个更二八经的见面礼呢,安心收下吧。”白衣少年认真道。
陆沉打开那三尺多长的木匣,一把灰白色的石剑显露了出来,黯淡到几乎没有一丝光泽,陆沉取出石剑,丢掉木匣,将石剑扔给陆羽。
陆羽一手接住,平平的端在双手之间,少女也凑近了一齐观察,甚至两人还施展五行术法,火烧水锻,那石剑却依旧没有反应。
朱禹杉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施展的道术,很是好奇,那水火是否是真的。
陆沉捂住额头,他对儿子这愚木脑袋实在有些没招,于是无奈地开口提醒:“你好歹算是半个剑修,每日观剑,剑气白练了吗?”
白衣少年如梦初醒,握住剑柄,自丹田金丹涌出愈发精纯的法力,激出眉心天会穴的剑气,自右手施展而出,渗入石剑剑身。
十息过后,剑身隐隐有了变化,一点点石屑被剑气绞碎,化作飞灰散开在空气中。
一寸石壳已经全部化作飞灰,脱落下来,剑身两面光滑如镜,可剑刃圆滑,似乎并未开锋。
平日里被陆羽当做对敌利器的那道纯粹剑气,堪堪让剑尖显露真身就消耗殆尽了。
他惊奇地看向一旁看热闹的陆沉:“这是千年前一位铸剑宗师耗尽一身修为所铸最后一剑,或者应当说是半剑。
当年此剑还不是这副模样,似一根长铁棍,完全没有剑形。就这都让天下最具盛名的几位剑修为之心动,后来一个姓朱的剑修得到此剑,以毕生剑气为此剑磨砺剑身,结果你们也看到了,耗尽修为不说,这剑依旧没有成型。”
朱禹杉有些吃惊,他看向陆沉:“那位姓朱的剑修?”
“是你的祖宗没错,当年也算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真修了,可为了此剑,耗尽修为,他的子嗣还被一众剑修追杀,只能躲躲藏藏,不敢与修行之人通婚。诺,到了你太爷爷那一辈,就彻底没了成仙了道的资质了。”陆沉看着眼前资质极差,甚至差过陆羽娘亲的朱禹杉,不禁有些唏嘘。
“好在这剑懂得宝物自晦的道理,封存自身,这才保下你们这一脉。所以,此剑今日已经面世,就算有一众精通浩然之气的儒道宗师,你们朱家也是是绝对保不住此剑的。”陆沉不再嬉笑,神色肃穆。
陆羽有些心慌,看看身旁少女,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能不要吗?”
少女微笑着摸摸少年脑袋,眼睛眯起道:“乖,不可以哦!”
挂在皇帝腿上的猫南北配合着“喵呜”一声。
陆沉瞧见自家儿子被少女死死拿捏的可怜模样,嗤笑道:“出息!我陆家男儿有谁怕过媳妇儿,也不知这小子随了谁?”
朱禹杉轻咳两声:“当年某人成亲,不是说好了要和兄弟们喝到天亮吗?怎么不到亥时就乖乖进屋了?”
听到这陈芝麻烂谷子的糗事,陆沉皱起眉头,面色疑惑,颇为好奇地道:“哦?竟有此事,何人如此惧内?那人可曾与你我二人相识?”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朱禹杉强忍笑意,绷住面色,淡淡道:“你我怎会认识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羽和林曦一起端着剑,凑近了仔细观察,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猫南北悄悄吐纳着皇帝身上逸散的丝丝龙气,心道:我都替你们害臊。
猫南北本想“喵呜”一声,表达内心的想法,不料,发出了一声声稚嫩的女声:“羞羞羞,陆沉是个老不修!”
猫南北动了动耳朵,心里疑惑这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突然悬在了半空中,然后“啪啪”两声,屁股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