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意赶紧按住风见玄,在他肩头一掐,风见玄这才勉强镇静下来。
许丰阳面上怫然不悦,道:“老夫怎么是胡说,你自己说,可有出手打伤我家许冲?你们事先约定切磋是不是点到为止?你们切磋,是不是你提议的?”
风见玄脸涨得通红,无话可说。
这场切磋,本就是严许两人大加嘲讽,他一时激动,才提出打一场的。
现在想来也是圈套的一部分,却被这老家伙当作借口,让他没得反驳。一时间,他竟有种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说也说不清的感觉。
“你都无可否认,可见老夫说的没错。你风家如今风气不行了,道行都不够,就一个二个的跳出来,横行霸道,无理也要当作有理,叫人看了心里直笑话。”
见风家这小子哑口无言,许丰阳心中冷笑一声,嘴里越发得理不饶人,一番连削带打,口吐芬芳,训得风见玄的脸皮都差点冒出一层火花。
诡辩!
这老儿反问一大堆,却全都避开风见玄的指责,让话题落不到关键处,风见玄竟也看不破。
龚虎暗暗思索,心中也不禁有些疑惑。
这许家的长老到了这里,第一时间并不是去看望自家受伤的子侄,倒是在这里一个劲的追究责任,不说存心,也有些故意。
他就这么不担心许冲的伤势?
除非那许冲受伤的事,他们是事先计划好了的。
有了安排,即使受伤,想必也会避开要害之处。
嗯。
有阴谋。
不过他虽然想到这节,却也没有说出来。
四大世家公子齐聚杨家,彼此争锋,手段层出不穷,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他们身后各有底蕴,行事无视规矩,口舌不利就拳头至上,自己一个普通人,功不成名不就,稍有差池,就会卷进漩涡,灰飞烟灭。
杨承望眼角余光见龚虎站在身边,垂目肃立,像是场上发生了什么都漠不关心一样,心中也是满意他的表现。
稳重不图表现,明哲保身,放在官场上,也是个标志,待到官察时,风评都会偏中上。
这样的人才值得拉拢。
要是拉拢那些喜欢冲在前的人,死都死了,白浪费心血资源而已。
与龚虎不同,杨承望即使早就看出严许两家是提前计划好了圈套,也不会介意什么。
事关自己家女儿,风家虽然是姻亲,但女婿不一定非得从风家找。
纯灵之体太过珍稀,没有强大有力的家族保护,即使成了亲,都会被掳走,沦为炉鼎,遭遇凄惨的情况。
一个人的本事,实力和阴谋诡计同样重要。
千年前的太初一代霸王、举世无敌的英雄相虞,不就败在仇家刘方的计策之下,自刎戊江吗?
成王败寇,他可不想要一个死掉的英雄女婿。
自家兄弟不得力,风知意自然要挺身而来:“许长老,你若不讲道理,执意乱定罪名,我们风家也不是这么任人欺负的。”
他心思细腻,原本还有些愧疚。
现在看出这许丰阳口口声声,竟似另有所图。
事关风家声誉,可不能任人摆布,这才避开许丰阳指责的几点,自由发挥。
你和我胡扯,我就和你硬顶,谁还怕谁了。
许丰阳嘿嘿一笑:“谁还敢欺负你们风家,我许家的人被你们打得都快死了,居然还要来倒打一耙。这事传出去,谁还相信你风家的为人?”
“这以后别人和你们风家打交道,合作什么的,只怕都得预先提防一二,省得出了什么事,说不清道不明的,又被你们占了理去。”
真还想宣扬出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饶是风知意之前觉得自己还能说两句,现在却也是震惊于他的无耻。
正是禀持着你和我说道理,我就和你讲事实,你和我说事实,我就和你讲舆论的打算,许丰阳凭着一张嘴皮子,搅乱风云,以一敌二,将风知意竟也说得半晌接不了话。
龚虎心中凛然,心道这方世界的老奸贼们确实不能小看,即使网上所得的知识比他们更广泛,但沦起厚脸皮来,他可谓是直落下风。
这许丰阳看着一脸正气,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然而学起无赖老太来,也是不遑多让。。
杨承望虽然想看看四家公子的表现,但许丰阳得势不饶人,以老卖老,风家兄弟对上他,难免受挫,瑟瑟发抖犹如鹌鹑,他也有点看不过眼,只得干咳了一声,开口道:“丰阳长老,你来了这么久,也没个歇息的时候。要不,咱们看看许公子去?”
这件事,许丰阳本就没打算和风家兄弟谈,只是自己借着由头来撒泼,过足了嘴瘾,心里就特别痛快,哪里还会不乐意就此台阶下坡:“城主说的也是,可怜我家许冲,也不知伤得如何。”
他倒不担心许冲的伤势。
演武场上许冲受伤,施以救治的自然是杨家。
杨家的郑宏文医术高明,只要不是砍了头,剜了心,或是中了无解的毒,有他出手,都能救得回来。
许丰阳不谈此事,刻意只问许冲伤情,也是怕之后杨家就此拿来压自家的条件。
杨承望摇头不已,虽然他也不屑拿此事作筏子,但也看不得许丰阳轻慢自己的心意。
这许丰阳长得人模狗样,但人品堪虞啊。
许冲想要娶我千安宝贝,那可不行。
除非加码。
他不再说话,直接起身,领着许丰阳和许行往客房走去。
这次,龚虎没有跟随,他和严许两家又不熟,一个小人物,杵在那里,别人哪还会给好脸色。
许行低着头,擦过他的身边,眼角瞥了他一眼,他也没有注意到。
风见玄还有些愤愤不平,等到眼里看不到许家的人影了,口里才嘟嚷着:“这老匹夫,果然和许冲同是一家人,心都那么黑,无端指责。”
不光是他,风知意也是义愤填膺,但人都走了,再耍嘴皮子又有什么用。
韦李子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理他们,只顾着在座位上喝茶,不时还摇头咂一下嘴,仿佛喝到的是什么琼浆玉液。
风见玄见他装模作样,十分做作,偏又摆了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出来,恨恨的咬着牙齿,当下一拂袖,竟抛下在场之人,直接回自己房间去了。
风知意知他性子,怕他又搞出什么事来,跟在他后面一起离开。
走之前,还朝龚虎拱了拱手,意示告别。
不说之前这姓龚的书生给了他们出了个主意,稍挽颓势,在这种情况下,这么晚了还能被杨城主叫来,那就不是可以无视的人。
之前小视过此人,态度有异,这几日看他行事,性子宽和,现在改变态度,着力挽回,也还是来得及的。
厅中只剩下龚虎和韦李子钰,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两人互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
一直没人给两人正式做过介绍,相当于两个陌生人同室相处,这情况,听起来就酸爽。
龚虎估摸着如果风家和韦家的人来了,自己也没有资格出面招待,呆在这里,也不是个意思,但抛下韦李子钰一人,又有些说不过去。
找个话题吧,两人间又不熟,谁知道他对什么感兴趣。
这不成了个死循环吗。
还没等龚虎想到办法,韦李子钰见风家兄弟走了,剩下这呆头呆脑的书生只会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连句讨好的话都不会说,自觉无聊,竟然把茶杯一放,站起身来,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这态度,和风见玄一样傲慢得目中无人,与风知意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龚虎有些无语,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无声的叹息,好在他真心放得开,一笑了之。
城主府是五进大宅府第,被府兵重重保护,一进是前厅和杨承望办公的大殿,二进有一处已经拓展成演武场,另一处则是厨房及其他杂室,三进是府兵和护卫的宿舍,龚虎也是借住在这里,四进除了特意修出来的花园,就是客房,五进自然是杨家自己的居所,隔着花园,与客房对望。
杨府人人口简单,自家行事坦荡,结交的都是同类中人,一些豪侠,义胆云天,自然也会认为内宅与客房间也不需要安排人防守,故此相隔极近,换作其他世家,内宅重要之地,与客房一般都是要隔着重重防护的。
当然,一同住在内宅的丫头们,有一些收到杨家指点,身负武功,也不是特意的。
杨承望领着许家两人绕过夜晚的花园,走到许冲居住的房前。
里面本来还有细细的交谈声,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突然就停了下来。
杨承望皱了下眉,但没有说什么。
在许冲房里的,肯定是严家公子严岳杰。
他们和风韦两家分开结盟,自然是要施出各种手段,此时多半也是在想什么鬼主意,好对抗风韦联盟,这种事,他可没必要管。
许行主动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果然是严岳杰。
他身材稍瘦,但也是身姿曼然,肤色红润,长相不像其他公子那样俊美,脸蛋精致得更像是一个女孩子,少了一分阳刚之气,多了一分阴柔之姿。
他这副长相,打生下来就是如此,据说,严家也是希望他长大后有所改善,才起了严岳杰这样极男性化的名字。
要是他姓王,多半就会直接起王刚、王莽这样更霸道的名字了。
他在杨承望心中的印象分是最低的。
虽然不想要死得快的英雄女婿,但杨承望也不太希望女儿女婿走出去时,看上去就像一对闺蜜。
严岳杰见到许行,又看到他身后的杨承望和许丰阳,眼色闪了闪,却是乖巧的让开了路,请三人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