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下有些发愣,眼前这些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站在他面前的样子,是那么地高大。他的眼眶有些热,可最终还是没有流出些什么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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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是屠魔卫的猎魔小队,怎么今天有兴趣来坏本大人的好事了?”妖魔首领施施然站定,先前眼中的杀机已经消散无迹,取而代之地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似乎在他看来眼前一些人并不能造成多大威胁。
站在李下面前的人中走出一个,这人相貌平凡,却给人一种格外沉稳厚重的感觉,他朝妖魔首领微微一抱拳:“在下风翎小队队长常凌霄,风翎小队不杀无名之鬼,敢问这位大人名号?”
“好大的口气!没想到我菲里斯也有被人小瞧的一天,也不知道你们在被我吸光脑髓之后还能不能有这份信心?”自称菲里斯的妖魔首领眯着血色瞳孔,目光在风翎小队的队员中游移着,似乎在打量哪一个更好吃一些,嘴里的红色信子吞吐地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常凌霄看了菲里斯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异常,不过身边的队员脸色都有点难看,想来这个菲里斯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而那风翎小队的队长常凌霄却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迟雨声,守着这小子,其余人等列净心琉璃乾坤阵,咱们今天碰到硬点子了!”
“是!”众人齐声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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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里斯有些难受,眼前这些狂妄却弱小的人类居然不受他魔音的影响,想来应该是那座古怪的阵法的原因。
不过虽然被限制了手段,但魔族毕竟在厮杀中成长的。他们生来就是炼体境界,等他们慢慢成长,境界会跟着成长,体魄也跟着成长,他们单凭借体魄,就能击败弱小的人族修士。
而菲里斯在族中闻名的是神秘莫测的魔音,并非体魄的强大,虽然体魄不比同阶魔族,但单单凭借他的境界修为,就足以让他还能在戏耍这些人族修士的时候还有时间去分神思考。
按照人族的修炼境界划分,他现在是腾云境界,而猎魔小队的队长也只不过是灵台境界的修为,两者之间差了一个大境界,如此差距足以让人绝望。
虽然那群人族修士偏生以那古怪的阵法使他最拿手的魔音失去了作用,但即便如此,凭借腾云境魔族的体魄修为,他要斩杀这些人族修士也只是稍稍有些棘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且之所以他没有着急下死手,是因为他总感觉有一股令他略有些惊惧的气息从那个领头的修士身上散发而出,让他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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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凌霄脸上并无异色,其实内心也很是担忧,他们小队只是负责追踪一伙莫名出现的妖魔踪迹追寻至此,从一些妖魔留下的痕迹来看虽然妖魔数目不少,但是其中应该只是存在低等妖魔,没想到居然会高等魔族的存在。
妖魔杀之不尽,但其实大多数都是低等妖魔,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炮灰,中等妖魔,而是被称为魔族已经具有智慧可以率领炮灰组织进攻,高等妖魔更是很少出现,在高等妖魔出现在战场上的同时,人族强者也已经准备好和他们大战的准备。
不过更准确地说,妖魔应该称之为魔族。
人族把魔族分为低等、中等和高等魔族,低等魔族一般便是普通百姓口中的妖魔,相当于人族炼体境界的修士,中等魔族相当于人族纳元,灵台境界的修士,高等妖魔相当于人族腾云,洞明,乾元境界的修士,再上去的妖魔都有尊名,实力深不可测。
风翎小队除却队长常凌霄是灵台境中阶修士,也只有队副迟雨声有灵台初阶的修为,其余人都是纳元修士,而且迟雨声还照顾着一个拖油瓶。这样下去,时间一长,风翎小队的颓势就会越来越明显!
常凌霄此时已然心生退意,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风翎小队想要安然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暗思至此,常凌霄叹息一声,旋即目光又坚定起来,魔族和人族的仇恨是永远不可能消除的,这些仇恨都是刻在骨血之中的。所以这高等魔族倘若真想置风翎小队于死地,风翎小队也会让他见识一下人族修士的厉害!
“严石!取九木镜!何方道!取火鸩石!夏侯!取白霜旗!鬼眼!取……列五方金光阵!我坐镇阵心。迟雨声,先带着这小子跑,我们……尽快跟上你们……”常凌霄从怀中拿出一枚青色令牌丢给迟雨声,便加入战团。
迟雨声接过令牌犹豫片刻,便把李下抗在肩上,他知道那个高等魔族不是风翎小队能够对付的,修为差距太大。
虽然他一直没有参战,但风翎小队与那高等魔族的战斗都看在眼里,虽然一时间看似分不出胜负,但战斗持续得越久,风翎小队整体修为劣势就会愈加明显,而如果真如迟雨声想的那样,今日最好的结果可能也只是他和这小子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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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在和魔族长期的战斗中,人族先贤运用阵法让低阶修士也能发挥出远超当前境界的力量,弥补了和魔族战争中数量和质量的差距。
五方金光阵能够让阵中修士的术法和武技发挥出两倍甚至三倍的力量,换言之,灵台巅峰修士甚至能够发挥出接近腾云初阶的力量。
可惜常凌霄只是灵台中阶的实力,想要将五方金光阵发挥出接近腾云境的力量,最起码需要灵台高阶实力,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而获得的力量,代价不小。
不过也只是付出一些代价而已,常凌霄微微一笑,自从加入屠魔卫,很多时候生死都不会去在意,更别说只是付出一些代价。
“开山棍!”一道棍影比之前大了数倍,巨大棍影之后还有跟着影影绰绰的无数棍影,威力剧增!
“追月剑!”一道弯月剑光横扫而出,伴随着破风声,锐不可当!
“凌云掌!”硕大的掌印凭空而现,朝那高等魔族菲里斯呼啸而去!
“……”风翎小队的的所有人近乎都在一瞬间用出了自己最强的手段,朝那魔族招呼而去。
菲里斯能感觉到这些人族修士的攻击发生的变化,这突如其来的攻势令他也不敢直接硬抗,有些狼狈地御空而起,心头一阵怒火燃烧!
在他看来眼前这些人族修士,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可就是这些蝼蚁一次一次地挑战他,甚至把他咬疼了,这才是真正让他恼火的。
于是面对海潮般不知疲倦的攻击,菲里斯却没有搭理,一道球形的黑色结界将其包裹其中,将风翎小队的攻势尽数挡下,他就那样站在半空之中,运转魔元和血脉之力,对着攻向他的刀光剑影想开了嘴,不是发出魔音,而是吐出了黄色的雾气。
见到那黄色雾气的一瞬间,风翎小队的队员们眼神同时变色,因为他们清晰地看见,他们发出的那些能够毁石开山的攻击,就这样发出“嗤嗤”的声音消融了。
而那些黄色雾气却似乎没有什么消耗,依旧朝着朝着风翎小队的五方金光阵而去。
那些雾气很快就接触到了五方金光阵的结界之上,发出了刺耳的“嗤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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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下恢复了精神,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
他爬了起来,才感觉到右臂上一阵疼痛,转头看去却发现已经包扎好了。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李下才下了床,走到窗边朝外面看去,窗外是一条街道,街道两旁房屋鳞次栉比,路上车水马龙,一派热闹的景象。
“欸,你醒了?”迟雨声推门进来。
李下这几日浑浑噩噩,睡了醒醒了睡,醒着的时候也是双目无神、昏昏沉沉,与他说话也不应不答。
迟雨声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偶尔几次问话李下都不言不语,迟雨声也只能叹息一声退出房间。
李下转过身,虽然这几日迟雨声都有过来找他,但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看见迟雨声的样子。迟雨声相貌英挺,身姿挺拔,一身黑色短打穿在身上很显精神,只是李下却觉得他比较适合穿白色长袍。
“怎么?愣在那做什么,过来这边坐下,我有些话问你。”迟雨声在李下打量自己的时候已经在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李下乖乖地走过去坐下,盯着桌面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迟钝地起身朝迟雨声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小弟无以为报,愿来生做牛做……”
“行了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今天来是问你一件事的。”迟雨声挥挥手。
“大哥请说。”李下抬头看他。
“你们村,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迟雨声问道。
李下闻言眼神一黯,沉默片刻答道:“没,没有啊……”村子确实寻常普通,没有半点奇怪之处。
“那或者这样说,你们村有没有什么宝贝,或者宝贝的传言?”迟雨声想了想,再次开口。
“宝贝?没有。”李下摇了摇头,但又仔细想了想,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们村有个传说,在村子后面的山林里有一位神灵,传说神灵如山般巨大,可以搬山倒海。”
“神灵?”迟雨声闻言追问道。
“对,我们村一直流传着那个传说。”李下说道,然后对迟雨声简单说了流传已久的传说。
但其实他在说的时候就已经想起来那天突然出现,将妖魔定住的神秘力量,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却没有说出口。
“那有人见过吗?”迟雨声又问。
“好像从没有人见过……”李下回答。
迟雨声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沉默了一会儿。
“好,那你好好休息。”迟雨声坐在位置上把茶喝完,就站起身朝李下笑笑。
“那个……”李下下意识地就站起来,追上迟雨声。迟雨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同情之色闪过,轻轻叹了口气:“好好活下去。”
李下脸上挣扎地闪过痛苦和怨恨的神情,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了,不然为什么迟雨声会来问这些问题,因为这些只有他知道了。
“那我接下来……”李下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你想去哪都可以,我们会给你一笔银钱,足够你安定好自己的。”迟雨声看着他。
“我能不能,跟着你们,我什么都会的,做饭洗衣,我还可以给你们牵马扛行李什么的。”李下说的有些快,他看着迟雨声的脸色,生怕他立马回绝。
迟雨声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带着你做不了事情的,而且你跟着我们太危险。”
李下迟疑片刻,问道:“我,我怎么才能和你们一样?”那天昏过去之前,他也看见了那些高大身影挥手间的树断石开。
迟雨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解释道:“我们是修行中人。”
李下急忙开口道:“我也可以成为修行中人吗。”
迟雨声却微微一笑:“你可知只有那万里挑一之人,才有机会成为修士,而成为修士之后,要面对的何止千难万险。你想报仇,但你可知晓你想做的事,连我现在也是做不到的。”
“我,我只是,想请你们……我可以……”李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李下心中酸楚:连这么厉害的修士都做不到,那我如何能报仇?
迟雨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前的少年是那么地局促不安,那双眼睛正逐渐布满失望,可其中的渴望却始终没有消失,那渴望,是复仇的渴望。于是迟雨声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味:“那我去问问队长。”
李下猛地抬头,看着迟雨声,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再不肯撒手,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多……多谢大哥!多谢……谢谢,谢谢……”
迟雨声再没有说其他的话,径直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李下背靠着房门缓缓滑坐于地,脸上哭哭笑笑,神情有些诡异。
良久,他将手掌盖住脸庞,两道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从敞开的窗户往外看去,远处是更高的屋檐,还有明媚但不刺目的阳光。
只是一切却是那么地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