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两日，也几乎是到了极限，正好苏贺卿差人来叫我，说那个昏迷的男子醒了，我伸了伸懒腰，正想去看看他。
苏贺卿还是妥协了，给那男子清洗了一下，再次见到他简直像换了个人，一头微卷的长发，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像是春水一般，薄薄的唇如温玉一般，加上脸上还有病态的苍白，简直活脱脱就是个病美人。
医馆里的女药师都在偷偷看他。
不过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没回过神一样。
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有些呆滞的抬起了头。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若和苏贺卿想将他扶着坐正，但他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扭了扭。
“你这个问题，我刚刚已经问了他十遍了，他好像听不懂，是不是异族人啊。”苏贺卿也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有可能，但不至于不会说话啊，难道伤及了他的语言功能？”我疑惑，用手在他后脑勺摸了一下，他痛的整个脸都揪了起来，“疼……”
会说话啊！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这位公子，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呀？”我半蹲下，看着他的眼睛。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那神态，像极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完蛋了，不会是打傻了吧……
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经过头部的重击，会失去大部分的记忆，神智也会倒退到幼时，如果治疗得当，还有机会恢复，不过大部分人则很难再恢复如常了，及时神智恢复了，行动能力和敏捷能力也会受损。
不会这么倒霉吧。
“叫……鹤川。”他摸了摸头，原本病态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
“鹤川？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哪来？”听起来的确不是中原人，我看他这么可爱，也不自主的放柔了语气。
他摇了摇头，但他头还包着，又痛的捂住了脑袋。
“诶诶，你先别动。”我抓着他的手腕，又给他把了把脉，之前那股涌动的内力似乎平淡了不少。
“人既然醒过来，那身体上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神志想要恢复，还得每日施针，具体要多久……就不好说了。”我叹了口气，这也是个麻烦事，这男子看上去孤身一人，没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能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而且我们也不能赶他走，毕竟他连问诊的钱都没有。
“鹤川，除了名字，你可还记得关于自己的其他事情？”
他不敢再摇头，轻轻说了句：“不知道。”
但下一秒又头疼起来，紧紧皱着眉，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算了算了，你别想了，先躺下，给你施针。”
苏贺卿和阿若又帮我把他扶着躺到了床上。
哎，我手上给他施针，心中叹了口气，等爹娘回来，看看他们可有更好的办法吧。
鹤川嘟了嘟嘴，有点不情愿的躺着。
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一旁的阿若也开始母爱泛滥了。
“四姑娘你下手轻点啊，这很疼的。”
我哪敢下手重！我也不想把他戳疼啊！
这边还正忙着，前几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个女孩又来了，一个捂着脸，直直的朝着阿若奔来。
“阿若大夫，请你救救我们吧！”
那女孩哭丧着脸，抓着阿若的袖子，我本是背对着她们，被吓得手一抖。
阿若也慌了，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将那女孩扶到另一边坐着，我一边继续施针，一边听着那边的动静。
“阿若姑娘，吃了您开的药，我原本觉得好了一些，可是昨天我再看的时候，却又发现伤口又加深了，而且还变成灰黑色了，疼痛也愈加剧烈起来，我想着再喝一日药观察一下，结果今天早上我照镜子，发现还是与昨日一样，那疼痛中还带着酥酥麻麻的痒，实在难受，我这才匆匆赶来，请您再好好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忙完了手中的事情，鹤川也已经陷入昏睡中，不禁好奇的转过身去看着那女孩。
那天走的匆忙，而且她还带了面纱，我也没细看，如今看来，这脸上三道疤痕，着实有些诡异和可怖。
“这一掌挠的，你家这只猫体型有点大啊……”
那女子有点紧张，畏畏缩缩的转过脸去。
阿若见状，赶紧安慰她：“你别怕，她也是我们这的大夫，一贯会看些疑难杂症的。”
她这才抬眼看我。
这小丫头纪也不大，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很是无辜的样子，但是眉头紧皱，眼圈也黑黑的，面黄肌瘦的样子让我怀疑她的家主好久没给她饭吃了。
但也奇怪，不给饭吃，又怎么会送她来看病呢？
“好吧，例行问诊，你叫什么名字？”
“王笙。”
“你这症状几日了？”
“被伤有四五日了。”
“那这几日伤口有何异常？”
“刚抓伤时没有异常，只是三道浅浅的血口子，我也没在意，没想到过了一日，竟有加深的痕迹，而且疼痛也加剧了。我这才来了苏医堂，但上过药还是没有好转……”
“受伤处出现硬包，这几日又出现寒热的症状，都是猫毒的特征，我给她开了普救败毒汤，和护心丸，以毒攻毒，搜邪溃坚，照理来说，应该会逐渐愈合，怎么会中途更严重呢？”阿若蹲下来，细细看了看她的脸。
“再这样恶化下去，怕是要容颜尽毁了。”我轻轻碰了碰伤口周边的皮肤，皱着眉，这道伤口着实奇怪，明明是猫抓的，但是抓痕的宽度和深度都让我心中有些疑问，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王笙听了，眼眶立刻红了，“求大夫救救我，我还没嫁人，不想就这样毁容了。”
我赶紧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别哭，伤口恶化有很多种可能，如今既然治疗猫毒的药无效，那你先给我说说，你家这抓你的猫是什么样的？它抓你之前可吃过什么东西，或者爪子碰了什么东西？”
既然不是猫本身的问题，那确实也不排除猫爪子上沾了毒这种可能。
她眉头紧锁，像是想起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本来就单薄的身子颤了颤，脸色也变的有点苍白。
“这……它没吃什么啊，就是寻常吃的那些，爪子，我们每日都会清洗爪子的。”
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居然专门雇了这些丫头去养猫？还每日清洗猫爪，竟是比人都活的精致些。
“冒昧的问一句……你来自哪个世家？我竟没听过如此爱猫的家主。”
“这……我们家主之前在南家做过外姓弟子，后来立了战功，被南家排挤了出来，这才在洛城落了角。”
“原来是年前才迁府的孙家。”我点点头。
这个孙府我还是略有耳闻，洛城与岳城相邻，据说这位孙先生刚从南家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帮人，选在了离南家比较近的一座城落脚。但南家人怕他的势力壮大起来，会抢了南家的风头，两家又是一番争斗，孙家毕竟势单力薄，很快被南家打压的不敢呆在原地，只能搬迁到了离南家极远的洛城，也稍微能受一些伏家的庇护。
“孙先生倒是个年轻有为的家主，还挺反差的，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士居然如此爱猫。”我对她笑了笑。
“倒也不是先生爱猫，那些猫原是孙夫人养的，只不过后来夫人因病去世，先生舍不得那些猫，才将它们都细心照料了起来。”
“王笙！”一旁一直站着的丫头突然打断了她，眼神飘了飘，示意她不要再说。
我瞥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了头。
“抱歉，这样吧，为了确定猫是否带病，你们能否将那猫带出来给我看一眼，或者我可以跟随你们回府探查。”我站了起来，向她们做了个揖，毕竟提起人家的亡主，的确不是一件很礼貌的事情。
“这……恐怕不太方便……洛城最近傍晚的进出城查的甚严，您若是现在跟随我们去，恐怕今日难以返回……”
“为何？最近洛城可是不太平？如果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还需尽快上报给伏家才是……”
那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站着的那女孩道：“苏大夫，今日我们实在不方便和您同去，明日如果您无事，我们会禀明情况，让先生差人在府上等您，这样可好？”
我心说这孙先生对家中的家丁可真好，算是难得的仁主了。便点了点头，“明日也好，今日前去太过匆忙，那王笙姑娘，我再开一剂药方，你今日先喝这个，能暂时保证伤口不再恶化。”
“多谢苏大夫。”她们俩向我做了个揖。
一旁的苏贺卿眼睛转了转，又向我扬了扬眉，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