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连眼前的一片黑暗都被这剜心的疼震的变为一片混沌,意识渐渐从迷蒙转向清晰,失重感越来越强烈。拼命想要睁开眼,但眼皮好像有千斤沉,所有的挣扎都变得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慢慢小了下来,那股若有若无的酒香开始变得浓烈起来……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要睡,坚持住……”
低哑的嗓音似乎从哪里见过,莫名的熟悉感让我本能的想要抽出记忆,但是越来越沉重的脑袋里像是有根根银针在扎。胀痛让意识最后的清醒也变得模糊不堪,喊着我的声音越来越轻,眼前的漆黑里似乎闪着灯火的光……
闹市喧嚣,暖色的灯火混着吆喝声随漫天的烟花一并绽开,从我身边经过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柔柔的光晕散在他们脸上美好的让人沉醉。
他来了,熟悉的声音和语调,牵起我的手递过一串冰糖葫芦……那张我怎么也看不清的脸上似乎带着玩味的笑,一切都自然的就像是本该如此。
又是这个梦,他来了,递过冰糖葫芦,答应带我去长安……可是任凭我怎么想,回忆都没法看清他的脸。这个男人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最后那点勾起记忆的熟悉感也变得岌岌可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梦里的海市蜃楼。
那轮弯月冷冷的挂在头顶,似是嘲讽眼下这糊涂的一切。他牵着我的手,缓缓的走着,这条路是那么长,长到周遭的喧嚣都变成光影散去……
白昼的光慢慢渗进,闪烁着荧火的小道慢慢消散,梦醒未醒之间有人在耳边低叹着——“我来找你了……”一瞬间的深沉揪起心脏的快速律动,陌生的声音却透着无法说清的熟悉感,他在哪?
……
我遇到李白,是在一个大雪天。忘记了是怎么跌下山崖的,只知道意识消散前一瞬有人接住了我,那个人是李白。
他找到扁鹊的时候,我快要断气了,不过还好,我命比较大。那位头发半白半黑的大夫似乎不大喜欢我,嗤笑着配药,连带着李白也被嘲讽了一通。但这位少年成名的剑仙似乎毫不在意,他依旧笑着一口一口饮着酒。
这点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听出李白,也就是这位青莲剑仙的惊人事迹——单单是在朱雀门上刻字就够轻狂的了……可是,坐在我身旁的白衣青年似乎并非恃才傲物的人。
似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冲我笑了笑,“没关系,他就是这个样子……嗯,像个凶巴巴却好心的老学究。”俏皮话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嗯?”正在配药的大夫甩了个眼刀给此刻有些幼稚的剑仙,但显然对方看起来并不在乎,因为他现在正盯着我——“小丫头,你真的记不起小时候的事了?”
我一怔,没想到他那么在意我随口说的一句话,不过,我是真的记不起那时的事了。我点点头,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突然没头没尾的蹦出一句,“我是不是见过你……不,没有,对不起……”
正尴尬着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跟我要赖上人家似的。我慌忙低下头,随后又不妥的慢慢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依旧清冷锐气,不过却带了点别的情绪。
他笑了起来,那双清锐的眸子也眯了起来,“你当然见过我,毕竟我可是名满大唐的剑仙嘛,哈哈哈——”说着,他伸手像对小孩子那样揉了揉我的脑袋,熟练地就像是经常这样做,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不是在自夸,而是转移话题骗我。
“要宣传您出去到大街上,还能有人捧场,别在我这小屋里。”扁鹊大夫双手抱着胳膊斜斜的看了一眼这位谪仙儿,出口就带刺……不过,虽然带着刺,却并没有一丝恶意,看来扁鹊大夫不是什么肯松口的人啊。
刚还在心里想着,就见他转身在煎药的砂锅里添了几味中药,这时候他的嘴角才好不容易勾了勾——“小丫头,这药有效,但可苦得很哝。”说完,也不看我就自顾自的掀开门帘到外物准备煎药。
他说的话和那个笑着实有些吓人,看他也不像是喜欢捉弄人的人,估计是想我喝不了苦味的中药吧……咽了口口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李白把身子靠在椅子背上双脚撑着直晃悠,“扁鹊的药苦是真的苦,但疗效却不是其他大夫开出的药能比的……所以——”他笑着拉长音,随后止住椅子,俯过身来伸手揉着我的脑袋接道,“我去给你找些蜜饯和糖来。”
我去给你找些蜜饯和糖来……好像也有谁说过这句话,从心底里不断泛出的暖意和欣喜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盯着李白的脸看呆了。
“怎么?看呆了?”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眼里满是笑意,我脸一红,慌忙别过头去,“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他抬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故作敷衍的应声道,“嗯,刚刚是突然想到了其他事情,所以才呆了半晌——”拉开椅子,他弹了弹白衫走到门口,就在我以为他要出门的时候,玩味的话才接上,“盯着剑仙的脸,突然想起的事情……是什么呢?”
轰一下,不仅脸,连脖子都一并烧了起来。他转头对上我的眼睛,愉快的随手拔了扁鹊大夫种的小树的树叶叼在嘴里,冲我挥了挥手转身出了门。
用手猛扇着风,但是热意却一点也降不下来,脑袋里全是他最后的那句话……剑仙,就是这样一个能够轻易撩拨人的人吗?
“别想了,他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看一眼的闲人。”扁鹊大夫撩起门帘,看着我淡淡的说——他看来都听到了!而且,他,他竟然……会解释这个?
把新的清水喂满,他转头盯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发毛——“真是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居然真的准备带着你……”
“啊?”这话说得我莫名其妙,他的眼神也复杂得很……就像是看什么秘密一样!不知怎么,我总是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
“那个……是有什么是吗?李白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我是说……”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看着那个在桌子前忙碌的背影。心里却止不住的犯嘀咕——该不会还有什么后遗症吧?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嗤笑道,“你怕什么?”
在我的心惊胆战中他装满药罐,也不回头,“你没重病,死不了……”说着,重重的放下药罐,随即好像是觉得不妥似得,又添了一句,“放心吧。”
怎么说,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有些不好意思躺在床上,虽然话里总是带着刺,但是人却不坏,还有些温柔。
他盖好盖子,看了我一眼,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想给树苗添点水——“这树……李白!下次我就放盆毒草在这儿,看你还怎么叼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