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干人马从东湖公园出来后,沈遥便成了一个香饽饽,都争着牵着沈遥的手,却早早的被陆娇佳硕大的手抢到了,她如铁钳一般粗壮的手紧紧抓住沈遥的小手,霸气的说:“都莫和我争,莫和我扯,我是武汉的流大姐!”
流,即是二流子。这个沈遥在江湖里听说过,他的评书也涉猎过。“娇佳姐,你唱一首二流子的歌来听一听撒?”沈遥调皮的问。
陆娇佳张口便来:“劝郎你不要抽烟,劝郎你不要喝酒,劝郎呀你不要在外面打呀打码头……”
陆娇佳这边刚唱罢,杨曼就接了上去:“老子要抽烟,老子要喝酒,老子呀偏偏要在外面打呀打码头!”
这一唱一和,让东湖景区外面的游客,如同遇见一帮坏孩子,纷纷投来各色各样的眼光,有的甚是怕惹火烧身,避让不及,而夺路而逃……
夏筱月见状连呼几声:“完了、完了,赶快闪人,人民群众要报警我们可完了……”
他们这里面属二块的胆子最小,“快、赶快闪人,我们莫在路边等公交了,赶快抄近路到江边坐轮渡去老通城……”
她们兵分几路,终于感到了轮渡码头,坐上了过江轮渡。
在轮渡上,她们几个女孩还没有把笑容止住,陆娇佳埋怨起杨曼,“我唱我的,你接个什么腔咧,不然我坐在公交车上面,一颠一簸的,像早上逸虹一样,找不到几舒服!”
林逸虹听后一拳打在陆娇佳的身上,笑着骂道:“你这流氓、二流子货……”
二块连忙劝住:“莫闹了,船上的人多,怕别人听见受不了,跳了江……”
轮渡在江水之中踏浪,向着汉口方向横跨斜行,她们终于安静下来,扶在船舷边的围栏上,欣赏着江鸥在江水里迁翔,和或远或近过往的船只,茵陈问沈遥:“能描述一下你家的船只属于哪一种类型或吨位的吗?”
沈遥指了指岸边码头上一列队最小的船:“我们家的船就像那边的一列被拖船,几乎是长江流域最小的那种,就像现在的我……”
张悦欣非常惊讶沈遥的谈吐:“伙计,你说得蛮有文采和意境的呢!什么时候能让我们欣赏欣赏你的评书呀?”
“我在云城那边最低的出场费十至二十块钱,不过……”
“没事,我舅舅就在汉口民生乐园当头头,要不我去引荐一下,准能成!”
“如果能成,那今天中午在老通城我来买单了!”
她们又开始叽叽嚷嚷起来了,有两位乘客其中有一位是胤城长桨埠人,开始一直注视着沈遥他们一下,听他们聊天聊到沈遥与评书,终于确认沈遥就是经常到长桨剧场客串评书的那个小孩,高兴的说:“你真是沈遥么?我认识你的!”
“我就是沈遥。坐不改名,行不改性,如假包换!”
黄书浪这时也啧啧称赞:“沈遥果然名声在外,名不虚传!今天老通城吃饭没你的事,等夏筱月与她舅舅联系好了后,我们在民众乐园去一睹你说评书的风采!”
长桨埠人也说,“几点呀,到时候我们也去!”
夏筱月说:“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下午两点半就可以了,反正民众乐园的戏都像开流水席一样,一两小时一场。”
茵陈也异常激动,用手捏紧紧捏着沈遥的手,为他攒劲,打气、加油。
汉口的老通城美食城人流之大,远远超出了沈遥的想像,各类小吃购票的窗口排满了人,除了林逸虹、夏筱月、茵陈、沈遥没有参加排队,其余的人统统都在排队,估计最短的队列,也需半小时才能购到票。付粮票、找粮票,比付钱、找钱更耽搁时间……
借这个时间,夏筱月去了民生路,与她舅舅接洽去了。
林逸虹对茵陈说了一声上洗手间,一溜烟也不见人影,而老通城里根本没有洗手间,顾客和路人一般都在马路外面上公厕。
沈遥和茵陈就找到一个比较空的座位,等候外面各路忙碌的伙伴们。借次机会,沈遥把星期五放在夏筱月衣服的那一张纸条拿给茵陈进一步确认,结论如林逸虹说的一致:那纸条就是林逸虹所写了。
沈遥对于自己在看她们跳橡皮筋的时候,是否在沙滩上写写画画过,茵陈的回答是否定的,她说,沈遥的姿势一直是坐在一个石头上的,如弯着腰写字是不怎么舒服的;而且,这个较大的幅度,如果存在,会给人留下较深的印象的。
“沈遥,这对你很重要吗?”茵陈好奇怪问。沈遥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事,我在方便的时候,再找杨曼核对一下,看我的记忆与杨曼的记忆是否一致……”
茵陈问沈遥:“想不到你对心理学还蛮感兴趣啊!”
“姐,你见笑了,我仅仅是为了活络大脑,提高对事物的认知与逻辑性……”
“嗯,好样的!”茵陈欣许的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大门外那几个伙伴排队的进度,之后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自言自语的说:“逸虹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呢?”
“没准她去打电话去了。”茵陈“哦”了一声,表示同意沈遥的猜测。
“茵陈姐,你汉权县有亲戚吗?就是白毛笔那里——”
“汉权县、白毛笔?哦,有的!”茵陈莞尔一笑,楚楚动人。
“真的吗?”沈遥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真的,我弟弟不是在那里吗!”茵陈补了一句。
“嗯嗯,我知道了!你弟弟不就是我沈遥吗,还有呢?”
“这还不够吗?”
“哦,那谢谢茵陈姐!”
“不用谢,我们都彼此彼此,以后我会常去白毛笔走走的;哦,对了,林逸虹的祖籍好像是汉权县的……”沈遥掩饰着内心的吃惊,尽量的表现得轻描淡写:
“你是指她爷爷那一辈的吗?”
“是的。其实他父亲也是汉权人,不过她父亲早已和母亲离异了。”
“那逸虹姐的继父姓林还是……”
“这个,我还不清楚……”
茵陈觉得沈遥一直在问林逸虹情况,不免疑窦丛生:“沈遥,逸虹在东湖的船上到底给嚼什么舌头了,使你对她的家世刨根问底?”
“没有,茵陈姐,我只是对她那天给我留纸条的行为非常感激,不然,那天我醒早了,真不知那件衣服是谁的,筱月姐也真是稀里糊涂的一个人,做好事又不留姓名,还是逸虹姐心细……”
“不过你说得也是,万一筱月把衣服盖在一个没有文化、素质差的小孩身上,别人把衣服拿走了,她回家准会挨大人的训斥……所以,夏筱月遇见你和逸虹算是她的幸运……”
“这叫好人一生平安!”
“对;没错!”
说话间,沈遥透过窗户,似乎看见那个风水先生的身影在马路边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在人海中……不久林逸虹上厕所也回来了。
林逸虹见到沈遥与尹茵陈显得格外的彬彬有礼:“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今天星期六,街上干什么的人都多,连上一个小号还要排队……”
茵陈笑而不语,示意林逸虹坐下,沈遥在寻思,如果夏筱月在民众乐园办事顺利的话,自己站在民众乐园的舞台,一定能看见那位神出鬼没的风水先生。
这时,林逸虹忽然想起夏筱月来:“筱月那边的情况不知怎样了,不行的话,我们吃完饭后再联系其它的剧场,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时他们几个排队的伙伴终于有人成效,纷纷从食品窗口端来热气腾腾的蒸饺,汤包、豆皮、混沌、煨汤……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这时夏筱月带着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赶到了老通城,他拿出“永光”牌香烟给几个男同学一一敬烟,口里不迭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来晚了……”
夏筱月连忙介绍:“这是我舅舅;武汉民众乐园的经理……”
“唉唉,本人不才,是筱月的亲舅舅,在民众乐园混口饭吃,鄙人命叫卢鑫宇,刚才听沈遥先生来了汉口,有失远迎……”
黄书浪、林逸虹、杨曼、张悦欣他们听见夏筱月的经理舅舅对沈遥用“先生”这样措辞,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卢鑫宇继续说到:“我的老师,湖北著名的评书艺术家马~~,几次嘱托去云城、胤城、汉权一带采风,寻找并聘请沈遥先生来武汉发展,让中国的评书艺术发扬光大!今天由于时间仓促,我们单位商议,将沈遥先生的首次演出,定在今天下午三点半,届时,市里文艺界和其他一些领导,都会前来观摩沈遥先生的演出!晚上六点半,我单位在汉口长江大饭店略备薄酒,有请沈遥先生所有的朋友赏光……哦至于沈遥先生这次演出的酬劳,由他的经纪人夏筱月全权受理……这样,筱月,这次中午便饭算在我个人的头上。”
说着,他给夏筱月掏出二十块钱和十斤粮票,然后给她交代:“三点之前赶到民众乐园,中午千万不能让沈遥先生饮酒……”说完,非常有礼貌的退了出去,顿时,老通城内整个听完卢鑫宇说话过程的人一片沸腾……不知何故,唯有林逸虹黯然留下了眼泪,然后感觉有点失态,便弃泣而笑,对着二块、黄书浪说了一句:“二块,我想喝酒!”
二块说:“我信了你的邪,别人卢经理反复交代过,你是不是想拆筱月的台!”大家又开心的笑了起来……两个小青年凑到黄书浪的跟前,给他一边上烟,一边打探:“拐子,这个小朋友是个么来头呀,惊动了民众乐园?”
“我也不清楚,一会儿三点半,你们到民众乐园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哦,好的,好的!”
这时,夏筱月故意调侃沈遥:“沈遥先生喝酒吗?”她话一出口,被杨曼一拳打了过:“你别哗众取宠了,你找不到我现在心里几恨黄书浪,在武昌大东门时硬是要把我姐姐杨娜她们撇开,这么好的事情他们没遇到!……”
“杨曼,你稍安勿躁,有茵陈和尹伯伯这重关系,你怕杨娜姐在造船厂看不到沈遥的评书?”张悦轩说后,陆娇佳立即表示赞同:“言之有理!”
等沈遥一拨人提前赶到汉口民众乐园时,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了。民众乐园为了宣传广告,早就在大门的外面挂起了“热烈欢迎七岁的民间评书艺术家沈遥先生武汉首场演出!”;“热烈欢迎省市艺术家协会的领导莅临、观摩、指导工作!”之类醒目的条幅,还有有关童星沈遥演出的巨幅海报。
此时,夏筱月从她舅舅那里一把抓出二十多张门票;此时的民众乐园的里面的人门票早已售罄,二手门票价格已经洛阳纸贵、水涨船高……
沈遥已随着民众乐园的工作人员,提前进入民众乐园的化妆休息间里。
离演出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茵陈她们这些在外面的同学,见夏筱月手里多出那名多门票,都纷纷到电话亭打电话,邀约他们的亲朋好友前来观看。这时,杨曼估计杨娜和钟鸣猫在家里在,便给家里试图拨打了一个电话,果然杨娜和钟鸣在家,她因一时兴奋,在电话里些语无伦次:“姐,你们快来呀,我们在汉口、汉口民众乐园,出出事了,三点半之前,我在民众乐园门口等、等你们!”杨曼打完电话,找到夏筱月,夏筱月按照沈遥的吩咐,同时也给赫山船厂的张国亮也打了电话,她给他们预留两张门票后,夏筱月手里的门票都所剩无几了,杨曼便灵机一动,找到陆娇佳:“娇佳,你长得壮实一些,赶快想办法混进里面的化妆间找沈遥,让他火速给他的亲人们多运张门票出来,你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到了……”
与此同时,林逸虹也慌慌张张的找到陆娇佳本人,语气相当急促地:“快、快,你进去给沈遥带话,给我运个十张八张门票出来,十万火急!”
因为在三分钟之前,林逸虹对着电话那头通话,对方狮子大开口:“你直接找沈遥,给你弄十张门票,十张、十张不误!”
“你要我死呀!”陆娇佳骂了一句林逸虹,义无反顾的溜进了民众乐园后门,杨曼和林逸虹感觉不放心,也跟着陆娇佳溜了进去,但进去之后,一时间,都不知道沈遥的化妆间具体在什么位置……
杨曼也找不到陆娇佳和林逸虹她们去了什么地方,她终于遇到一名工作人员,便直言不讳的说要找沈遥或者卢经理,对方说:“卢经理不在,去接市里文艺界的领导去了。”
杨曼又说:“那,我见沈遥也行!”
“请问你是沈遥的什么人?”
“你像一个苕样的,我是沈遥的堂客撒!”
工作人员无赖,连忙解释:“上面有规定,这个时间,外面的人一律不许会见沈遥先生,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我、我想搞几张票……”
于是那名工作人员,说,今天三点半的票相当紧张!把手里仅剩的两张门票给了杨曼。
杨曼离开后,那名工作人员遇到另一位工作人员:“喂,你手里还有门票吗?”
“没有了。刚才我手里的十来张门票,被沈遥的前后出现的两个堂客夺走了!”
“我刚才唯一两张门票也是被沈遥的一个堂客搞跑了……”
“不会吧,沈遥那么小一点,那么堂客,他怎么忙得过来?”
此刻,其中一个人终于明白过来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们被几个二流子女伢哄了,她们根本不是沈遥的堂客,年龄明显比沈遥大一搋子!……”
之后,林逸虹、杨曼、陆娇佳在马路上与其他的同学汇合了,她们相互寻问各自搞了几张票,以及交流搞票的经验。
其中,就算陆娇佳的性格最为直率:“我一进门,直接跟里面的人说,我是沈遥的堂客——别人就给了我几张票……”大家听后,都忍俊不禁的笑开了……
“喂,逸虹,你搞了几张门票呀?”陆娇佳关心地问林逸虹。“我进去后,好说歹说,别人只给了一张门票,别人工作人员说他手里的票被前面沈遥的堂客一把抓跑了,估计就是说的陆娇佳了!”林逸虹这话让听起来非常合情合理,大家又哈哈的笑了起来。之后,林逸虹把那一张票主动的交给了夏筱月:“筱月,你是沈遥的经纪人,这张票谁来了亲戚朋友就给谁……”
林逸虹举动感染了陆娇佳,她心里想:林逸虹开始让她进入为她搞十张八张原来是为了这个集体呀!不免让她肃然起敬起来……
陆娇佳倒没有询问杨曼高票数量和战果,倒是杨曼背着她们暗自在茵陈面前不打自招:“茵陈,其实我也是一时性急,冒充自己是沈遥的堂客,没想到那个苕货真的相信了!”茵陈听后,笑得咯吱咯吱的,并嘱咐杨曼道:“这事最好不要对她们说……”
离沈遥开演还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打电话通知的亲戚朋友都陆续赶到,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潮熙熙,民众乐园门口出现有史以来空前的繁华,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尹锦东、杨娜、钟鸣、赵尚启、张国亮,以及部分同学的父母也纷纷来到了民众乐园……夏筱月的父母最后赶到,不迭地问尹锦东:“尹厂长,今天是那个大角呀,把您都惊动了!”
“哦,是这样的,今天马上要演出的是我朋友的一个小孩,我早就听说他的评书讲得不错,今天正好厂里休息,所以来捧捧场………”
“哦哦,那我们都来对了哟!……”
黄书浪和夏筱月发现还多出了两张门票,这时,门口附近的票贩子,已经将五毛一张的门票,涨至两块五一张!黄书浪征求夏筱月同意后,将票一举;“谁要票?“当即就被一个观众用五块钱买走了,站在跟前尹锦东和张国亮他们都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民众乐园的剧场内,灯火通明。尹锦东他们一共二十几个座位,无疑是夏筱月的舅舅卢鑫宇给的最好的座次,他们视野可以直面舞台上方。尹锦东环视周边,都是市里文艺界以及政界的一些领导,有些领导都认识尹锦东,都频频对他额首示意,有的直接都过来和他握手,以视亲近和尊重,让身边的张国亮和赵尚启倍感落差……
时间已到,剧场一串清脆的铃声过后,报幕员一段简短、精辟的之辞之后,演出便拉开了序幕……
开始上了一些平时都有杂耍类节目,之后也有来自武汉市文工团的传统节目,约莫到了下半场,报幕员这次登台带着一种无比激动、无比自豪的神情,向在坐的所有观众开始了他的隆重介绍:
“各位来宾、各位领导、各位朋友,以及现场所有的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向大家推出一个非常特别的演出嘉宾,他就是在我们江北平原、汉水流域极富盛名的沈遥先生!虽然沈遥年仅七岁,已经有着四年的评书演艺生涯,而且他德艺双馨,非常讲究礼节与孝道;我们之所以称他为先生,是对中华传统艺术之一——评书艺术瑰宝的尊重;也是对这个艺术门类辛勤耕耘者的一个尊重!”
此刻整个剧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关于沈遥先生的简介,我们在外面的海报里有所介绍,所以,我在这里就无需赘言,下面,请大家再次以最热情的掌声,有请沈遥先生闪亮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