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行殿的寝宫里唐馨紧闭着双眼。
“大小姐的时辰怕是要到了。”那中年男人把完脉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易辰问。
“大小姐流着虿灵谷人的血液。而虿灵谷人寿数短暂，长也不过匆匆三四十载，短则一二十载。这是我们的宿命。”那中年男人长叹一声退开几步，喃喃道，“唐家完了，虿灵谷也完了。”他背向火光流下两行眼泪。
“爹，你说谎。你一定有办法救馨馨姐姐的，对不对……”蓝雀执拗地拽着那中年人的袖子。
“雀儿，去！让人凿开封灵塔前的石筑，用里面的千年阴沉木准备上好的棺椁。就说是我蓝鹰的吩咐，”蓝鹰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郑重而缓慢地说道，“为长老唐琴，和唐家长女唐馨，举行谷葬。”
蓝鹰此话一出，长行殿中的灵女纷纷哭出了声音。
“爹——”蓝雀跪倒在地上，抓着蓝鹰的衣袖，“爹，你不是当世神医，可以起死回生的吗？”
蓝鹰甩开蓝雀：“女儿，爹是神医，不是神仙。大小姐是寿数已尽，不是重伤或者重病。爹即使能让五脏都没有了的长老唐琴多活半日，但却不能让寿数已尽的大小姐多活一分钟。此乃天道不可违啊！”
“什么狗屁天道！”易辰骂道，“我这就去灵魂商铺让魂主把我的寿命续给馨！”易辰说完，转身就要走出长行殿。
“没用的，”宁无穿着白大褂从门外走进来，“现在是非常时期，灵魂商铺已经全部关闭。你是进不去的，你若是硬闯只会迷失在回魂路。”
“魂主不是住在灵魂之渊吗？我直接去找他们。”易辰说着又要走。
南骁拦住他：“从这里到灵魂之渊至少要五天。看唐馨的情况，似乎熬不过今夜。”
“你胡说！”易辰一把推开南骁，“谁说馨活不过今夜的！谁说的！”
他推开众人俯在唐馨塌前，他握着她的手：“唐大小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南骁抚着易辰的肩膀说道：“生死有命，何必勉强。”
“我偏要勉强！”易辰一把推开南骁。
蓝鹰挡在易辰面前：“易辰小兄弟，这是虿灵谷人的宿命。像唐大小姐这般英年早逝者不计其数。请你节哀。”
“你们都胡说！”易辰大吼，“馨！”
可唐馨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个长眠的睡美人。
“雀儿，让灵女们诵经，送大小姐最后一程。愿她和长老在天之灵庇佑虿灵谷无灾无难，世世平安。”蓝鹰郑重地说道。
“不——”易辰瘫倒在长行殿的铸铜大门前，眼前满是唐馨的影子。她的笑，她的傻，她的天真，她孤独的眼神，她温柔的话语，她那一瞬间对易辰的依恋，和她曾说过的那句若我死去，请不要为我猎魂。
“易辰哥哥，馨馨姐姐有东西留给你。”蓝雀走到易辰身边，掏出了一封信，“馨馨姐姐之前醒过一次，爹说那是回光返照。她想最后和你说几句话，可我们都寻你不到，于是她便用最后的时间给你留了这信。”
易辰颤抖着将信展开，却见信中只有几行歪歪斜斜的字：
易辰，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走了。我有三个遗愿，求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
第一，杀了司马印成，救出小云，为唐家留下血脉。
第二，查出杀害奶奶和族人的真凶，为虿灵谷报仇。
第三，忘了我。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
“你胡说！”易辰吼道，“你胡说！”易辰忽然感觉胸口一闷不禁干呕起来。他支起身子不顾一切地往殿外跑去，他狂奔在漆黑的夜色中，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任眼泪在星光中划出两道细线。
不知跑了多久，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拽住了自己。
“墨炎，别烦我！”易辰吼道，“滚回刀里！”
“唐姑娘的事我也很遗憾，”墨炎说道，“但你不要忘了她的遗愿。她那句‘忘了我’是不想你为她难过。你现在如此这般，岂不是辜负她一番苦心？”
“好，墨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易辰说。
“我觉得那蓝鹰似乎隐瞒了什么。”墨炎说。
“这话怎么说？”易辰问。
“你去问问便知。”墨炎说完，飘回了易辰的猎魂刃。
易辰颓然地走回长行殿，灵女正在彻夜诵经。那挽歌一般的经文就像夜色中女人的自顾呢喃。
“我有话问你。”易辰看了蓝鹰一眼，转身走到殿外。蓝鹰随着易辰站到了长行殿外偏僻冷清的廊道外。
“问吧。”蓝鹰说。
“历来虿灵谷最强的人都姓唐，对么？”易辰问。
“没错。唐家乃虿灵谷名门，每个继承了梅花印的人，都能获得超凡的力量。唯有唐家之人才能祭出禁天军为虿灵谷的存亡而战。”蓝鹰回答。
“若没有人继承梅花印，虿灵谷将如何自保？”易辰问。
“若唐家无人，虿灵谷只能听天由命。若强敌来犯，只能任人宰割。”蓝鹰无奈地答道。
“那好，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馨？”易辰厉声问道。
蓝鹰沉默了。
“你说话啊。”易辰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蓝鹰。
“有，但不能说。”蓝鹰冷冷吐出几个字。
“你不说，我就杀了你。”易辰威胁道。
“悉听尊便。”蓝鹰仰起头闭上眼睛。
“好，”易辰的声音充满杀气，“你若不说，我就杀了你女儿蓝雀！”
“我相信易辰兄弟不是这种人。”蓝鹰说完，转身要走回殿里。
“我求你！”易辰忽然跪在蓝鹰身后一下拽住了他的衣角，“只要能救馨，我什么都愿意做。”
蓝鹰叹了口气，把易辰扶了起来。他喊了一声：“雀儿，到爹这里来，爹有话和你说。”他带着蓝雀往殿后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招呼易辰进殿说话。
蓝鹰面色铁青，正襟坐在檀木椅子上说道：“如今要救唐大小姐，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贿赂天机之鬼。”
“要怎么做？你快说。”易辰焦急地问道。
“天亮之前，你去取一些龙血来。”
“龙血？这种东西要上哪儿取？”易辰问。
“异界之中，有金木水火土五条神龙长眠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而东方之木龙就长眠在我虿灵谷的封灵塔里。”蓝鹰说。
“封灵塔不是原先封印虿灵的吗？”易辰问。
“你以为区区凡人能有能力封印住这远古邪灵么？封印之术完全是倚仗了木龙的神力。”蓝鹰说。
“那木龙还在那塔里？”易辰问。
“在塔下漆黑的深渊里，你去唤醒他。神龙有灵性，能索取就索取。强夺是下下之策。”蓝鹰说。
“我要如何唤醒他？”易辰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能看看你和木龙有没有缘分了。”蓝鹰站起身子背对着易辰，“你快去吧。大小姐怕是撑不过天亮。”
易辰出了长行殿，直向殿后封灵塔的废墟奔去。封灵塔已经坍塌，碎石砖瓦散落满地，那一圈残破的石砌围城了一个直径百米的深渊，巨大的木藤从深渊中不见底的黑暗中延伸上来依附着周围的岩壁。易辰走过悬空的石桥，来到那个直径几十米的悬空祭坛。他的脚下，一片漆黑。
“神龙！”易辰喊了一声，却听见无数的回音从那深渊中传回来。
“神龙，在下易辰，需要您的帮助！”易辰又喊了一声，却只有自己的回音和扫过祭坛的冷风。
“神龙，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易辰接着喊，却还是无尽的回音。
良久，易辰凝神一想破口大骂道：“什么神龙，连个小小的虿灵都看不住，还要我一个凡人帮着收拾。真是丢脸！”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从那深渊中涌上来。
易辰没有停止，继续骂道：“哼，什么神龙，我看就是条蛇吧。躲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连见个人都怕。就不怕传出去让其他四条龙笑话吗？”
又是一阵冷风。
易辰继续说道：“你想知道你的老兄弟虿灵近况如何么？想知道就别藏着掖着当缩头乌龟！”
突然间，那深渊之内传来一股力量。整个虿灵谷猛地一颤。易辰脚下不稳，一下跌坐在祭坛之上。
“放肆！”一个含混的声音从深渊之下涌上来。易辰赶紧捂住了耳朵。
“何人胆敢打扰本尊长眠？”又是那个含混的声音。
“神龙，在下易辰。不想打扰神龙休息，但事态紧急，我只能出此下策，还请神龙不要怪罪。”易辰大声说道。
“原来是区区凡人。好大的胆子！”那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就是你，那日击退了虿灵？”
“对，是我。”易辰答。
“你找本尊所谓何事？”神龙问。
“虿灵谷唐家长女危在旦夕，需要神龙血救命。还望神龙成全。”易辰说。
“你倒是说说，你和那唐家长女是什么关系？你竟敢冒死走到这里。本尊只要打一个喷嚏，就能让你尸骨无存。”
“我既然走到了这里，就说明她远比我的性命重要。”易辰答道。
神龙笑了起来：“要取本尊的血？你放肆！”
“在下不敢，只求神龙成全。”易辰说。
“好。很好，”神龙的声音从那漆黑的深渊中传来，“本尊就在下面，你若有本事下到这里，本尊就给你血。”
墨炎的身影在易辰身边显现：“这深渊深不见底，我下去取血就行。”
“放肆！区区刀灵，你若胆敢向下一步，本尊叫你魂飞魄散。”神龙怒道。
“墨炎，你在上面等着，我自己下去就行。”
“可是……”
“墨炎，我命令你在上面等我。”易辰说完，就攀着深渊周围那些凸起的岩石开始向下攀去。一步又一步，不知攀了多久，头顶的星空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
神龙的声音突然从底下传来：“你是第一个下到这里还没有摔死的凡人。有趣，真是有趣。”
易辰本身有过硬的身体素质，外加了猎魂刃的强化并接受着墨炎的长期训练。但即使如此，攀到这里时，他也已经感觉手脚酸疼眼睛发花。好在这里乱石凸起，而且干燥粗糙。
他继续下行了一阵，头顶的星空变成了一个铜板大小的圆。他向下望去，依然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凡人，依本尊所见，你现在的力气尚足够爬出洞口。你若再要向下，哼哼。无异于自绝后路。”神龙的声音略带威胁。
“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的！”易辰咬牙说道，他想起了唐馨卧病榻上的样子，他休息了一阵，手脚便不再颤抖。他继续一点一点向下攀着。头顶的星空已经不见了，他的周身是无尽的漆黑。他只能凭借触觉，用手脚一点一点触摸，试探着凸起的岩石一小步，一小步向下攀去。
“凡人，现在你目不能视，只要有一个闪失就会粉身碎骨。你就不怕吗？”那神龙说道。
“怕，我当然怕。”易辰伏在岩壁上大口喘息着，他的手死死抓着凸起的岩石，脚下死死踏住凸起的岩壁。他感觉手脚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脚下，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无底洞。
他喘息着说道：“比起死，我更怕见不到她！”
易辰手上的皮肉已经磨破，他感觉干燥的岩石在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他咬紧牙关，继续一小步，一小步向下攀去。
“凡人，累了吧，”神龙轻蔑地说道，“现在你的力气已经不足以爬出这里，更不足以下到深渊之底。凡人，你不怕么？你若是怕了，就像野狗一样往外爬吧。然后让你的刀灵下来拉你上去。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哼哼。”
“你省省吧。”易辰咬牙说道。他感觉大脑发晕，他左手一滑，险些掉下去。好在危急关头易辰转身抓住了另一块岩石，他的双脚悬空晃了一晃，他一扭腰，终于踏住了一块救命的石头。
“好险。”易辰感觉头上的汗水进了自己的眼睛。他继续硬着头皮往下爬，他的体力渐渐不支，心中的恐慌在这无尽的漆黑中蔓延开来。
“凡人，本尊先得恭喜你，你终于走完了行程的十分之一。”神龙淡淡说道。
什么！十分之一！
易辰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有那一秒钟，他想爬回去逃命。但下一秒，他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乱了阵脚。这定是神龙的圈套，说不定下一步就是地面。
易辰艰难地往下又攀了一步。
“凡人，到达极限了吧。死的感觉，是不是很奇妙？从这里落下来，还没落地就已经变成骨头渣子了。”
易辰感觉神龙的声音像是从自己的脑海中传来一样，他感觉嗓子干得要命，太阳穴也在猛烈地跳动。衣服黏糊糊地让人感觉难受，而汗水浸渍着他磨破的伤口如针扎一样疼。
“凡人，本尊问你，就算你到了底下，你要怎么回去呢？”神龙问道。
“爬回去。”易辰答。
“有没有这个能力，你要比本尊清楚。”神龙的话语充满嘲讽。
“你闭嘴。”易辰愤愤然骂道，又往下攀了几步。他感觉自己真的到了极限。
“凡人，你说，若是你真的到了底下，本尊改变主意了怎么办？”神龙问道。
“您是神龙，一定会说话算话的。”易辰喘着粗气。
“可笑。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本尊杀死一个凡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不是吗？”神龙的话语变得冰冷。
易辰感觉有一丝苦水从嘴角淌出来。他虚弱地说道：“你要杀我。动手啊！”
“你不怕死么？”神龙问。
“若我救不了她，至少让我死在她前面。”易辰说完这句话，已经虚脱地说不出半个字。他感觉眼前出现了许多白色的星星。
他咬牙又向下攀了几步。眼前的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就像是黑白电视机的雪花点。他的耳边也开始传来黑白电视机的嘈杂声。“沙沙沙，沙沙沙……”
“馨……”他虚弱地念道。
易辰恍惚中，感觉自己像一片枯叶一样在风中坠落。一直坠落，却怎么也落不到底。
“馨……”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浩瀚的星空。
“我死了吗？”易辰念道，却见墨炎焦急地站在一旁。易辰支起身子，发现自己回到了深渊顶部的祭坛上。神龙的身体像是一根巨大的枯木在星光下反射着晦暗的光泽。神龙的眼睛泛着绿色的光芒。他低低说道：“凡人，你让本尊对人类刮目相看。”
易辰咳嗽了几声：“是你救了我？”
“不，是你自己救了自己。”神龙说道。
“我明白了，”易辰说，“如果我受不了你的恐吓往回爬了，你就会任由我摔死，对吗？”
“树木向阳而生，人为所爱之人奋不顾身。”神龙向易辰一点头，只见绿色的光芒从神龙的眼中浮现出来，渐渐进入易辰的身体。易辰忽然感觉精力充沛，似乎比他下崖之前的状态还要好。
“这是木龙之泪，本尊为你所感动，”木龙说道，“从今往后，你将拥有木龙之力。好好运用这力量，不要辜负本尊的心意。”
“多谢神龙。可是，要救她，还需要您的血。”易辰说。
“实不相瞒，本尊的身体只是一截朽木。朽木何来鲜血？”神龙问。
“我是受了神医蓝鹰的指点，要想办法贿赂天机之鬼。”易辰说。
神龙忽然沉默了。半晌，神龙道：“我且予你。”话毕，木龙身上突出了一个木杯子，龙身上一截新长的树枝忽然折断，碧绿浓稠的汁液从那伤口中涌出装满了木杯子。
“多谢神龙。”易辰答道。
神龙道：“天机之鬼，可不是省油的灯。那个姓蓝的医生有一个女儿吧。”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易辰问。
神龙没有应答，他盘动身子，随着一阵又一阵“轰隆隆”的响动往深渊之下游去。
易辰捧着木龙之血回到了长行殿。灵女诵经也近尾声。蓝鹰依旧坐在那张檀木椅子上一脸凝重，苍白的脸在火光中血色全无。他瞥了一眼易辰带回来的木龙血摆了摆手：“雀儿，来帮爹的忙。其他人都下去吧。关好门窗，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来。”
四下的灵女纷纷退去。易辰却站着迟迟不走。
“易辰，你也下去。没我的允许，你也不许进来。”蓝鹰对易辰说道。易辰看了唐馨一眼，转身随着灵女们退出长行殿，伫立在了殿前的石阶上。
“雀儿，把禁天书拿来。”长行殿内，蓝鹰和蓝雀正在准备施术。蓝雀推出一张古朴的木榻，这木榻通体黑亮四角镂空雕着丠兽图腾。蓝鹰用朱砂合着木龙血在这木榻上依照古谱画出了古老的阵法。他将唐馨抱起，轻轻放在这阵法中央。
他在木榻之前点亮两盏明灯，往四下拜了拜。
“雀儿，要开始了。”
蓝雀点点头，打开了禁天书。就在那时，蓝鹰忽然抓住了蓝雀纤细的手腕：“雀儿，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蓝雀掰开蓝鹰的手。
蓝鹰叹了一声，翻开禁天书念起了古老的咒语。四下阴风渐起，让人毛孔战栗。咒语念到第三遍，一阵风过，那两盏明灯忽然变成了幽幽的绿色。一黑一白两个带着面具的人影悬浮在明灯之上。说是人影，不如说是漂浮在空中的一黑一白两块破布。两块破布上画满血色的铭文，那铭文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凡人蓝鹰携小女篮雀叩见上圣黑无明与白饮寿。”蓝鹰带着蓝雀向两盏明灯磕头。
“凡人，你要救何人？”那黑布问道。
“唐家长女，唐馨。”
那白布撇了一眼法阵中的唐馨：“此女寿数已尽，虽我二鬼与蓝家先祖有几面之缘。但擅自篡改天机，恐怕多有不便。”
“上圣，这是木龙之血。是在下孝敬您的。”蓝鹰举起半杯泛着绿光的木龙之血递到那白布面前，那白布之上的面具忽然张大了嘴，只一下就将这木龙之血吸入了口中。
“果然是木龙之血。凡人，你果真用心良苦。”
那黑布笑了笑：“那本座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圣洁的处子灵魂，在这里。”蓝雀站起来，走到那黑布面前。
“本座无法取活人灵魂，这你是知道的。”那黑布冷冷说道。
蓝雀顿了顿，说道：“我这就自行了断。”她颤抖着掏出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本座并非无情之辈。有什么遗言，且说吧。”那黑布说。
“我无话可说。”蓝雀道。
“雀儿！”蓝鹰的声音。
那黑布又道：“本座从不强求他人。只收心甘情愿为他人赴死的圣洁之魂。”
“那就请不要让我有所动摇。”蓝雀的眼神满是坚毅。
“雀儿……”蓝鹰忍不住掩面而泣。
“爹，你是知道我蓝家禁天书的奥义的。你不许哭！”蓝雀冷冷道，“你一哭，我就会动摇。我一动摇，灵魂便会不洁。灵魂不洁便救不了馨馨姐姐。唐家血脉一断，虿灵谷将失去最后一张王牌。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虿灵谷千千万万的子民。我为族人而死，无怨，无悔。”
“女儿啊，你放心。虽然你娘和你姐姐走得早。但爹很好，爹今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爹会听你的话，少饮酒，多吃菜，努力加餐饭。女儿啊，你安心上路吧……”蓝鹰强忍着泪水哽咽着说。
“爹，女儿不孝，不能为您送终。若有来世，我还是你蓝鹰的女儿。”蓝雀坚强地看着鬓发斑白的蓝鹰。她的眼里噙满泪水。
“雀儿……”
“爹，别说了。养育之恩，来世再报。女儿，先走一步。”
秋风一舞百草枯，燕雀一去不复还。言已尽，泪空流，蓝帛轻舞，一缕芳魂独上重霄九。
“大小姐醒了。”
“小姐活过来了。”
“唐大小姐有救了……”
蓝鹰抱着蓝雀的身体失神地走出长行殿，四下涌进为唐大小姐贺喜的人们。一条黑纱巾盖在蓝雀的脸上，她的小手随着蓝鹰沉重的步子轻轻晃动。
“蓝姑娘怎么了？”宁无在长行殿下的祭坛上堵住了蓝鹰。
“雀儿只是累了，我且抱她回去休息。”蓝鹰双目无神面若死灰。
“蓝姑娘她……她，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宁无问。
“雀儿她没死，”蓝鹰继续向祭坛之下走去，“她只是睡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宁无的眼里噙着泪水。
“她只是睡着了，她明早就会醒来给我做饭。”蓝鹰说罢，继续向下走去。
“蓝长老，请留步。”蓝鹰的身后，传来唐馨虚弱的声音。两个灵女搀着唐馨，她的身后，几十个灵女身着孝服肃穆地站在风中。
“蓝长老，从今往后，我唐馨就是你的女儿。”唐馨说道。
那几十灵女同声道：“从今往后，我们都是您的女儿。”
蓝鹰抱着蓝雀的尸身，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这种成熟男人的哭声，却是那么让人痛彻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