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致飞快地伸出双手,上官琴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潇潇和秀的脸已经紧紧地贴到玻璃上了,两人只能发出不满的“哼哼”声,抗议着家长的暴力行为。
“别闹了。”言致的话语中透露出冰冷的杀意,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寒冷,不明真相的上官琴不敢发问打断三人。
就在这气氛逐渐凝固的时刻,秀嘴里发出呜呜声,手指不断点着玻璃,言致看向秀指向的方向,终于松开了手,他们已经抵达“极点”了。
经过最后一段狭长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仿佛进入了一个地底世界,“极点”庞大的基地设施,纵横分布在这通天人力开凿出的巨大地下世界内,就在电梯出现在基地前的一刻,无数黑洞洞的狰狞炮口已经瞄准了这个小小的电梯,要是没有得到许可,这个电梯恐怕在现身的顷刻之间就连渣都不剩了。
秀轻轻发出了赞叹的“哇”声,而潇潇双手环抱胸前,忿忿地瞪着秀发出一声冷哼,随即把头扭向一边,面对这只蛰伏于地下深处的庞大凶兽,即使是言致也双眼一亮。
“欢迎各位来到极点。”上官琴的声音适时响起。
“准备好面具。”言致出声提醒秀和潇潇,两人应声,三人几乎同时按下身上战衣隐藏的按钮,领口露出的内衬轻轻颤动,宛若潮水一般攀上三人的面孔,最后停在额头顶部,三人又拉上兜帽,宽大的兜帽将三人的头发也完全收束隐藏,只露出精巧的黑色全覆盖式面具。
上官琴对此倒不显惊讶,抬起手中的面板,将她得到的三人的资料删除……如果不是为了防止间谍伪装成牡丹卫这次出席会议的人员,她恐怕连这三人的一根毛都看不见。
这个地下世界的顶部星罗棋布无数地形稳固装置,从基地中也伸出数根长近两百米的巨柱,支撑着这处隐秘所在。秀不禁在内心感叹帝国强大的力量,能在数十年前就在这样的绝地建造“极点”,不得不说,叛军能坚持这么些年实在是好难得,顺带连累自己短短几个月内全球到处跑。
电梯很快就没入了极点庞大的身躯之内,停靠在一个小型站台上,这个站台虽然是高级军官与访客专用的特殊通路,能避开基地内大部分的军士,但也有不少军官的权限级别不够,所以还是得带上面具。
“几位请随我来,我将先带各位前往你们专用的休息室。”上官琴此时还没想通她能见到三人真容和她升官之间的关窍与隐秘联系,只能抱着疑问引领三人走出电梯,偶然路过的军官向她打招呼都被忽视了,引得那位青年军官一阵黯然神伤。
“上官少校,能不能麻烦你介绍一下基地的设施,我不想之后的会议因为三个迷路的人而无法正常进行。”言致出声打断了上官琴纷乱的思绪。
上官琴此时突然想起自己的接引职责,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走神了,从这里……”
言致向上官琴侧着头,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上官琴知道他在认真听着,三人跟着上官琴上了一辆准备好的全封闭车辆,坐在后边的秀像个好奇宝宝,扯着潇潇的衣肩,两人一路东张西望、指指点点,不时啧啧称奇。
上官琴一路介绍,很快便跨过大半个基地,抵达了基地深处最高的一幢、呈V字型向东西两侧摆开的建筑内,这里是极点的核心——司令大楼。
“这栋大楼共有33层,电梯只能抵达28层,会议室就在顶层,基地大部分高级军官都住这在这里,几位专用的休息室设在30层东侧,请几位跟着我。”上官琴领着他们走到了休息室门口,“这里就是几位在极点期间的住处了。”说完拿出密匙打开了门口。
三人向她道谢,还不等她回应,秀忽然大松一口气、解除面具就已拉着潇潇进入半开的房间大门。
言致随即解除面具,面容柔和了一些,但声音依旧冷漠:“不好意思,让阁下见笑了,再次感谢阁下的接引。”
上官琴脸上泛起甜美的笑容,回道:“不要紧的,秀少校不拘小节…如果几位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我保证会尽快处理。”说着将手中的面板递给言致,“阁下可以通过这个联络我,里面刚刚收到中将发送的基地地图……”
上官琴着实有些心惊,这么详细的地图即便是身为将军副官的她都没有权限查看。
言致接过面板,上官琴眼中突然泛起涟漪,对言致说道:“上面留有我个人的联系方式,如果,阁下想在基地内逛逛,我也可以为阁下当导游。”
可怜上官琴不像潇潇和秀对言致那么了解,这么具有暗示性的话语撑死也只能换来言致的一声道谢,甚至言致还在疑惑上官琴的神态,把她列入需要防范的对象当中。
言致目送上官琴离去,眼中突然泛出几分凛冽的寒光:“你们无聊也要有个限度。”甩手掀起一道裹挟着巨力的风气,把门一推。
“诶呀,好痛!”
秀和潇潇从门后摔下,潇潇还在坐在地上捂着脑袋,秀已经从地面腾起,带着正义无比的神情向言致敬了一个礼:“报告长官,我只是发现这个鼠辈躲在门后鬼鬼祟祟地……”
“什么嘛!明明是你先……”潇潇满脸郁愤地站起打断了秀,还不等他说完就被秀从身后捂住了嘴,言致即使再不苟言笑,此刻也觉得有些郁闷,摇着头叹气走进了房间里。
言致关上门,没好气道:“闹够了没?要是闹够了就赶紧给我安静下来,熟悉一下基地的构造,我们接到命令就一路直奔极点,虽然在路上弄了几次障眼法,但帝都的有心人都是手眼通天之辈,我们那点伎俩估计瞒不住这些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们,你们想死赶紧出去送,不要成为影响我人身安全的不稳定因素。”
秀腼腆地回道:“够了够了。”旋即神色突然变得严肃,像是演技拙劣的演员装出的严肃脸,继续道:“嗯嗯,我也有种预感,刚才瞄了一眼,出入口就那几个,几百上千门大炮,重重严密的防护措施,而且还不知道是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下深处,这会议怎么看怎么像那种铁定会出事的设定,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秘密通道什么的,虽然就算这里塌了我也可以……”
“唔唔,你放开我!”潇潇不满地推开秀的手,“哼!让那些想搞事情的尽管来好了,这几个月为了那些鼠辈东奔西跑,浪费了老子那么多的青春,来了正好一网打尽,赶紧结束这该死的苦力活,师门周边的夜场还等着我回去镇场子呢!”
秀一脸嘲讽:“是啊是啊,世界上那么多失足少女、少妇还等着潇潇大爷拯救呢。”
而某人完全没有自觉,自鸣得意:“那是!”。
言致已经彻底放弃了使用正常的交涉手段,秀和潇潇在被按在地上摩擦之后总算安静下来看起了地图…两人边看地图边拌嘴,搅得言致实在有些烦躁,抬手释出一道笼罩整个房间、断绝探查的魂网,随后出声提醒两个身处险境却一点自觉都没有的人:“拜托你们认真点好不好,这可不是带薪休假,监察院和近卫旅的人都到了好几天,之后才通知我们赶过来。呵,这可有点意思,牡丹卫这几年在帝都跟过街老鼠一样,上个月我的部属刚从垃圾桶里翻出他的副官,还贴心地放到不可回收分类里,再怎么样也是个铜级,盖世太保。监察院也就算了,牡丹卫一向跟他们不对付,近卫旅那些缩头乌龟居然也先于我们到了,算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我们看来是彻底被老东西卖了(帝国腹地某处大保健,一个眯着眼睛享受美女揉肩捏背的老头突然打了个喷嚏)。”
秀在一旁附议:“不知道‘尊敬的’皇帝陛下给了我们‘尊敬的’师父大人什么好处,居然就这么把养了那么多年的白菜让给猪拱了(帝国腹地某处大保健,那个老头又打了一个喷嚏)。”
潇潇嗤了一声:“切,那个老色鬼最近疯疯癫癫的,谁管他怎样,他现在肯定不知道在哪个‘怡红院’飘飘欲仙(那个老头又双叒叕打了一个喷嚏,一声怒吼表示自己要弄死三个小混蛋,吓得一旁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道歉问候),哪里会管我们死活。老家伙跟皇帝肯定有py交易,皇帝自己不想收拾牡丹卫这个烂摊子,就派我们来送死,监察院、世家还有叛军,个个都想弄死我们,近卫旅倒还好,但他们是皇帝的看门狗(某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职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很诡异。”
秀若有所思,“我觉得近卫旅有可能只是来这给我们这些同僚收尸的。”
这经过秀的大脑深思熟虑的话立马换来言致的白眼,秀顿时一脸忿忿不平,潇潇则满脸家长关怀乱说话的先天性智力障碍儿童的神情,温柔地揉了揉秀的长发,用充满慈爱与柔和的声音说到:“也许吧,我的智障宝宝。”两人瞬间在地上扭打起来……
言致叹了口气,不再理会这两个幼稚鬼,起身走向窗口,静静地望着偌大的极点,他的面容不起一丝波澜,但内心远没有如此平静。
上任这几个月,抓到的叛军都是些小鱼小虾,而南极圈叛军的动向实在是不寻常的明显,叛军能与帝国周旋这么多年,对帝国的反侦察能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怎么会露出那么多马脚?帝国更是并不愚蠢,怎么会如此确信这样疑点重重的情报?以至于派出他们三人这牡丹卫“明面”上最强的利刃。
他们三人此次前来极点,绝不是为了联合帝国各部门围剿叛军,而更像是要见证某事的发生、传达某种信息,至于要见证什么,传达什么,传达给谁,都是未知数。
另外两人也消停下来,秀倒头就睡,房间里出现了难得的宁静。潇潇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思考,这几个月过得没狗好,睡得没狗好,没狗开心还比狗累,令他烦躁无比,帝国内部的势力盘根节错,千愁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潇潇隐隐察觉这也许是师父、甚至是皇帝给他们的考验,但他们手头的掌握的信息与对手完全不对等,不论是明面上的叛军,还是潜在的监察院和世家派系。
而想到世家派系,上官琴的出现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他们来此除了开会,也是为了确认军部的位置,以及军部对皇家一派的态度,他当初那句“不是美女接待不来开会”,也不过是因为军部这些年对牡丹卫的冷落所发出的牢骚,没想到军部抛出一个身份独特的上官琴回应他的不满,实在令他汗颜。
牡丹卫这些年日子并不好过,除了内部有人“作死”,更主要的原因是当初皇家制定的分化制衡策略,但皇家没想到,压下一个牡丹卫,起了一群世家,更要命的是这些世家同气连枝,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皇帝想让牡丹卫重新成为一柄可用的利刃,累的他们东奔西跑。
他们想要在乱流中站稳脚跟,军部的态度至关重要,军部曾经是牡丹卫的坚强支柱,但因为皇家当年令人智熄的操作,导致各方渗透,牡丹卫近乎完全失去军部的支持,也就剩下一点当初帝国统一战争时期的香火情,哪怕军部无法成为牡丹卫朝堂上的支柱,也绝对不能使其倒向世家。
但上官琴实在令他头大,出身世家,由军部推出,却得到皇帝的认可,得以获知他们三人的信息(没有皇帝许可,金阶往上牡丹卫的一切信息不得泄露丝毫),这算怎么回事,还有言致说的上官琴即将升职,又是怎么回事?
潇潇看向窗边的言致,心里一阵不爽,可恶,言致这家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告诉秀那头猪就算了,居然也不知会一下自己。
言致仿佛察觉到一股仇视的目光,转过身,对上潇潇慌张的神色,若有所思,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微笑。言致从来未曾对师父、秀与潇潇之外的人笑过,然而即便是对这几人,也很少露出笑意,但拥有这样“优待”的潇潇显然开心不起来,因为每次言致在笑,都让潇潇觉得自己仿佛在智商方面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而更加悲惨的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三人自小就成长在一起,后来更是无数次出生入死,亲密无间,心念通达,确认过眼神,潇潇确信言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嘲讽,这让潇潇更加怒不可遏。
还不等潇潇爆发,言致就出言断绝了潇潇通过武力找回面子的可能性:“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你知道的,结果不过是五五开,很晚了,早点休息吧,估计也就这几天能稍微放松一些了。”
潇潇哼了一声,褪下外衣走向一张床爬了上去,翻了两下身:“不可能五五开,至少四六,你四我六。”
说完被子一蒙头便不再出声,不予言致反击的机会,言致轻笑一声,不再辩驳,坐到沙发上闭目养神,他打了一个响指,这个豪华的套间立刻陷入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