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吃什么？”silence翻着菜单，
“我对吃不怎么感兴趣。”
“啃啃。。。”silence假装咳嗽，“不要老惹我。。。”她瞥了X一眼，随即偷笑起来。
“那就来些羊肉卷吧。。。”
Silence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后，望着窗外的美景直了直腰。
火锅店位于大厦五楼，除了一家电影院外，其余都与美食有关。因为墙壁是玻璃的，无论坐在什么位置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世上的所有女人都喜欢吃火锅。”silence突然说道。
“都喜欢？不可能吧。从来不可能有什么为所有存在者喜欢。”
“什么呀？你在说什么。”silence觉得莫名其妙。“反正我没见过不喜欢吃火锅的女孩，雪儿。。。”silence忽然沉默了。
“雪儿？你朋友。”
“嗯。。。我朋友，我认识的女孩都喜欢吃火锅。”
“为什么？”
“就像女人喜欢男人那般了。”
“可并非所有女人都喜欢男人，不是吗？”
Silence深吸一口气以缓解涌上来的怒气，拳头紧紧攥住，用力张开嘴巴，“不要那么较真。。。”
“like cat 。”
“什么？cat，猫吗？”silence揉了揉脸颊，“看吧，你这样不是很好吗？感受洪荒的生活。”
“什么生活？”X忽然坐起。
“洪荒的生活。怎么了？”silence不知哪里讲错，又小声嘀咕一边。
“多么好的一个词，洪荒，太多而显得荒芜。”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引起了X的注视，他望着小男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如大雪遮住草地留下一片沉寂。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服务员送菜上来，望着翻滚的浓汤。X说了声吃吧便起身去洗手间。
望着X远去的背影，silence感到自己所能拥有的仅仅是所谓美好的瞬间。这让她感到痛心，喜忧参半的silence抓起筷子一口口往肚子塞食物。这个习惯，是进化过来的人类有效的安慰方法。食物可以填满肚子引起满足与疲惫。各种口味譬如麻辣可以刺激感官引来快感。快感又可以压着悲伤的情绪。Silence还记得妹妹结婚那天，她一个人吃了六盘炒虾，半斤烤肉，一整条烤鱼，一盘涮牛肚，四只鸡腿。喝了整箱啤酒，最后被娜娜带来的一瓶洋酒灌醉。
十分钟后，X重新回到座位前。望着桌上叠起的空盘子努了努嘴。他察觉到silence身上的悲伤气氛，不知如何是好。Silence抬头望着X一边往嘴里塞食物，努力挤出微笑。眼泪破框而出。清澈如泉的双眼似闪耀在暴风雨之夜海上的灯塔。
“怎么了？”X起身坐到silence身旁，手臂缓缓放在silence肩上轻轻用力搂住她。Silence自然的依偎在X肩上，默默哭着。
这种肢体上的安慰远有时比言语上的慰藉来的直白有效。它就像激素，能够快速在血液中发挥作用。或者说，保留在人类身上的如动物舔舐般的问候带来的远古记忆的作用使人能够回归到某种简单的纯粹感性的转态。
Silence觉得温暖，踏实，安全。那种心理上的悲戚渐渐消散。忽然，她觉得自己其实是幸福的。尽管这种幸福如云彩飘忽不定，但终归是幸福。
“我是不是很幼稚。。。”silence的脑袋仍旧搭在X肩上，她的双眼望着窗外的灯火。
“幼稚。。。应该是傻吧。”
Silence忽的坐起来，露出恬淡而甜美的笑容。“对。。。就是傻。”
“像偷吃零食被发现的孩子。”
Silence急忙抽出纸巾擦干嘴巴。“你坐过去。。。快点。。。你的肉卷被我吃完了。重要一份吧。”
X掏出香烟，看着silence缓缓点着。“这么能吃，谁娶了你，家里是要闹饥荒的。”
“哈哈。。。”silence把食物咽下“我只是偶尔这么能吃。”
“偶尔？不信。。”
“真的。。平时吃的很少。服务员，再来份羊肉卷。”silence放下筷子，“没有骗你。。。”
“能吃是福，祝你福如东海。。。”
“讨厌。。。”silence觉察到自己是在撒娇，进而有些害羞，抿起筷头。“你吃嘛。。。陪我吃。”
“这个也要陪？”X的香烟仍在燃烧。
“是呀，女人是最需要陪伴的。许多事都想有人陪着。”
“奥。。。”X对女人的认知逐步加深，满意的点点头。
“快点，一会还要散步呢。”
看到X拿起筷子进食，silence不由笑了起来。X有些不适应，如同老虎进食时，不愿有别的动物在场。
“笑什么？”X问道。
“没什么。。。”silence笑出声来。
仲夏的夜晚凉爽的晚风吹动湖面，五颜六色的彩灯如花瓣盛开在枝头水上。
人群中不时传出尖叫声，欢呼声。等候船只的游客们正在领取救生服。
金风玉露之夜泛舟于西湖上，也算半个世外桃源。
Silence拉着X的手，如初次约会的豆蔻少女羞涩而欢喜。置身于大千世界的繁华中感受着生命的静美，silence如在梦中。
“困了？”X望着湖面停了下来。“恐怕没机会泛舟了。”
“不困。。。应当慢慢走。。不是吗？多美的景色呀。多么希望。。。”silence抬头看着X“你不会明白的。你不明白，不是吗？”
“什么？”
“你是不会明白的。。”silence倒是很满足，
“下雨了。。。”
“下雨了。。。”
人群慌乱起来，许多情侣急步向外走。即便撑着伞，也在逃离。似乎雨破坏了美景与兴致，熙攘的人群瞬间人影稀疏。
“什么天气。。。好不容易碰上好买卖。。。”
“谁说不是呢？”路边的小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一个手提花篮的小男孩走了过来，花篮里还有十几束红艳的玫瑰。
“叔叔。。。送姐姐一束玫瑰吧。。。”
Silence笑的直不起腰来，X蹲下身看着高耸的街灯下朦胧的雨中，傻笑的silence从花篮挑出一束，
“多少钱？”
“10块。”
X的手塞进口袋，这才意识到钱包还在大衣里。
“给。。。”silence把纸币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欢喜的走开。
“叔叔。。。姐姐。。。”silence依旧在笑。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X缓缓露出微笑。
雨渐渐大了起来，乘船口的游客瞬间所剩无几。
“看。。。”silence看到了坐在湖边树下的那个老人。
他依旧穿着那件棉袄，手里提着塑料袋。旁边蹲着一只狗。
“你认识？”
“去看看。”
“你这个下贱的畜生，连馒头都吃不了了。”老赵啃着沾雨的馒头，低头看了看狗面前的馒头块。“糟蹋东西的畜生，活该无家可归。要知道三个馒头是有些人一天的食物。。。”他咬掉一口咽了下去，盯着黄白相间的狗看了会。“看来你比我命好，在这里乞讨。你长得可怜，有会装委屈。肯定许多人被你蒙骗了。不是吗？可他们怎么知道，你是连馒头都不吃的杂种。车头车尾的骗子，呸。。下贱的东西。。。可你。。。”他的语气瞬变，充满感情。“你们是一类人，只需要摇尾乞怜就可以了。多么好的手段呀。要是我还年轻，非教训你不可。你见过牛吗？不是黄牛是大奶牛，它们高大吧。可在我手里它们就得乖乖的。当厂长对我说，小赵呀，以后你就是兽医室班长了，要用心，知道吗？你知道吗？那年我才25岁。就成了班长。”他笑了起来，“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家里，我都是受尊重的。和我说话得客客气气的。像他们那样，我是不会理睬的。。”他望了眼湖面，“可是，命运就是命运，谁也说不清。我顶羡慕你的好手段，羡慕我曾鄙视至极的东西来。手艺是硬实力，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他就做了一辈子兽医。我是他的得意弟子，曾以为可以像他一样有徒弟教。老死在岗位上。可是。。你理解吗？就像有一天这湖忽然不见了，没有了游客，你这个狗东西该怎么办呢？是呀，你还会有出路的。可我就不行了，我已经老了。人家说，你连这都看不清怎么当门卫呢？快走吧。要是有人赶你走，你一定能让人同情的。我有孩子要养活的。可你。。。你是公狗吧。放荡的家伙。吃一点吧，这么大的雨，谁会可怜你呢。乖孩子，吃一点吧。”他摸着狗的脑袋，“好活歹活总归是要活下去的，你可以不顾自己，可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我的儿子随他娘，说不出狠话。有什么委屈都咽在肚子里了。我知道他没有办法，你知道深圳的房子多贵吗？对，是在深圳，很大很大的城市。能在那里定居的都是有本事的。你明白吧，我儿子也是其中一位。多少个夜晚，只要我想到他能在那有个温馨的家，我就觉得这辈子没白活。你教教我，怎样装可怜。要不是衰老。。。人嘛，都会老的。要是当初我听了老婆的话，现在就能领到生活费了。那样日子就容易许多了。什么？你不明白的。你不会明白。。。”老人把馒头吃完抿了抿嘴，“你也有老的一天，到时你爬也爬不动了，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当然，你无牵无挂，不管死在哪里只要不挡道就可以了。我和你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这一点你应该明白。你见过我的孙子吗？白白胖胖，太讨人喜欢了。试想这世上要是没有婴儿儿童，那该多么无聊沉闷。他们。。。是崭新的，由里到外都是。只是长着长着就不那么可爱了。就像你，当狗崽子时也很讨人喜欢不是吗？现在我才明白，我是在监狱里渡过了大半辈子。现在我刑满释放，发现是个更大更陌生的监狱。。。要是你能说话该有多好呀。不要汪汪叫。不要汪汪叫。。。”
老人回头，看到身后的silence和X，不禁酣然。
“是你呀。。。”老人挤出笑容试图缓解尴尬。
“怎么。。没找到工作吗？”
“刚开始是困难的。慢慢就好了。”
“可你晚上住哪？”
“我。。。。”
Silence将X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来。片刻后对老人说道，“那里，亮灯的那个天骐酒店需要清洁工保安，你可以去试试。。。”
“奥。”老人只是点点头，“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恐怕。。我已经不中用了。”老人擦干脸上的雨水。
“你告诉他们，说是X的。。远房亲戚。就可以了。”
“X是。。。”
“那家酒店的老板。”silence抢答道。
“老板？”老人忽然站起来，望了望闪着亮灯的酒店。“可我不是。。。骗人是。。。”
“没事的。”X说道。
“那样是不好的。。。”
“他就是X，没事的。”
“假如你想找个工作的话，就去那里吧。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那真是。。。万分感谢了。姑娘。。。老板。”
“快去吧，那里至少能避雨。”
望着老人离去，silence叹了口气后问道，“你也不问我原因？”
“我想我知道原因。好了，我们去坐船吧。不然会感冒的。”
因为下雨，湖面上都是带隔间的游船。有的古朴些，是用席子坐顶，上面铺着茅草。有的奢华些，雕梁画栋。最后silence选择了古朴样式的，按她的话穿，船家穿蓑戴笠站在船头更有美感。席子下放着一张桌子，X盘膝而坐，silence则依旧靠在X肩上。
“你这样，会让人想起杜十娘。”
“我可没有那么多宝贝。”silence不以为然，片刻后吃了一惊。“you jump ，I jump。”
“现在不可以。我还有许多未尽的事情。。。”X的手掌轻轻抚摸着silence湿漉漉的头发。
“你会游泳吗？”
“我怕水，前车之鉴，比如雪莱，王建。”
“要是真的来了风暴，我们出土的时候会像庞贝城下的那对夫妻吗？”
雨打在茅草上的声音被落入湖面的声响遮掩很难听出。湖上烟雾弥漫起来，微弱的灯光很快被包裹起来。如此，雨声成了世界的主奏。
“我想唱歌了。”silence抬头侧着脑袋说道。
“你会唱歌？对。。应当会些，唱吧。”
Silence唱起了《绿袖子》，动人心弦的细腻而惆怅的歌声飘荡在雨中似乎是古代女子的吟唱漫过时间的河流悠然入怀。
“再唱一首吧。”silence唱完许久，X才反应过来，用抖颤的声音缓缓说道。
“不。。。一次只能听一首。”
“那就再唱一遍吧。”
Silence的手指在X胸前缓缓划着自己的名字，“下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唱给你听。”说着，她扑入X的怀抱，听起漫天的雨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