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也分高低等级。”顾景年牵着白倾念的手站在一座庭院花园前,“你看这个怎么样?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们把别墅里的花园改成和这个一模一样的。”
“我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还换不换?”白倾念一扯唇角,故作讥讽地说:“我听阿陌说你每年都要把庭院花园换一次,现在想借我的名声,遮掩你自己的癖好,你的脸皮还真厚。”
顾景年低咳一声,过了片刻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下微一用力将白倾念狠狠抱住,“你是特意问陈柏陌的吧?念念,我以为你从来不会试着去了解我。”
白倾念不否认这个事实,但那时她失忆,只记得顾景年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向陈柏陌打探他的喜好,只是想以后可以和他好好相处。
此刻回想起那时想迫切了解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一个人的心情,跟当下她的挣扎和痛苦比起来,那时是多么的简单美好。
顾景年没有开车过来,他们并肩走路回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光陆续亮起来,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那些灯光似乎汇聚成了一条长河,没有尽头似的,突然就给白倾念一种永恒的感觉。
在一家商场的入口处,白倾念拽着顾景年的手停下来,目光落在一株用玻璃做成的桃花树上。桃花树通了电,在夜色里发着红色的光芒,看过去栩栩如生,在枝叶萧条落败的冬天里,显得生机盎然。
白倾念满眼惊艳地说:“真好看。”
仅仅只是这三字,在当晚赶回T市,和顾景年回到别墅时,刚进庭院,白倾念就看到一株同样的桃花树,只是庭院里的桃花树上的每一片花瓣,都是用红色水晶石和碎钻做成的,比起在A市看到的玻璃桃花树,价值连城的水晶和碎钻散发出的淡淡粉色更加迷炫人。
白倾念的眼泪险些冲出眼眶,转头看过去,顾景年在一片茫茫白雪里走过去,伸手从后面把她拥住,“好看吗?”
白倾念一低头,泪珠子就像是断了线一样,大颗大颗地滴在顾景年的手背上,她拉住顾景年的手放到嘴边,用力地咬下去。
她是真用了力,顾景年疼得眉头一皱,挺直脊背,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任她咬够了。
她又把他的手指含在嘴里,一阵阵的酥麻感从指尖传来,顾景年浑身一僵,顿时有些情难自控,手臂穿过她的腰,刚要抱起她进屋,她突然含含糊糊地骂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顾景年你就是个败家子!”
“这哪里是败家?”顾景年笑着重新将她拥到怀里,“若是每一个有钱的人都要勤俭节约、吝啬抠门,这个社会还怎么发展?干脆大家都存着亿万的资产,拿着破碗去天桥下要饭好了。”
“念念,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你总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不愿和我说,我不会逼你。我能做的,就是要尽我所有,给你最大的快乐,若能博得你一笑,花费上千万又如何?我过去对你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受到很多伤害,但愿我以后所做的一切,能弥补我的过错。”
白倾念心中百感交集,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喉咙里却像是被塞了棉花,最终发出的也只有带着哭泣的三个字,“对不起。”
她无法向顾景年说出她心中的苦痛,在回到T市后,或许这几天在A市短暂的温馨和幸福,都会在这一刻终结。
她要走的路,会毁灭他,毁灭他们两人之间这几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她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他们究竟会走到哪种地步。
今天是大年三十,罗佩云一早就打电话让他们回顾家吃年夜饭,顾景年知道白倾念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推辞了几次,最后终于不耐烦了,挂断电话就要关机,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顾景年接通后,听到那边的声音,紧绷的神色里突然露出不符合他年龄的雀跃来,“爸!你回来了?”
他松开了白倾念,因此没有察觉到白倾念瞬间僵硬的身体,直到顾景年挂断电话,白倾念的脸已是一片惨白。
顾文远是让她林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今她听到顾文远的名字,情绪怎么可能不激烈?
她抓住顾景年的手,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恨和急切,“你爸不是在军区吗?我听阿陌说他几年都没有回过家,为什么今年回来了?”
顾景年觉察到她掌心里一片冷汗,他心疼地扣着她的手指,低声安抚,“你不用担心,我爸和我妈不一样。他将近有五年没有回过家了,平日里连电话也没有打回来过,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想回去见见他。念念,你陪我一起去吧?今天是除夕夜,我不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白倾念有些慌乱,罗佩云时刻都想置她于死地,而如今又出现一个顾文远,她害怕自己应付不过来,但她看着顾景年眼中的恳求,她又有些不忍心,“我看你和你妈的感情不好,和你爸似乎很好吧?”
顾景年点头,眼眸里抿进一丝痛楚,“如果我妈是严母的话,那么我爸就是慈父。我小时候做错事,我妈体罚我,我爸总是护着我,也因此时常和我妈吵架。”
白倾念一怔,“吵架?他们感情不好吗?”
“不能这样说。”顾景年摇头,“拿我和你举个例子吧!你不爱我,我又不舍得伤你的心,而我爸大概是很爱我妈,我妈却不爱我爸,所以这些年我爸宁愿不回家。”
白倾念脑子里有些混乱,她的父亲和顾文远是官场上的政敌,如果是顾文远一手毁得他们家家破人亡的话,那么罗佩云作为妻子帮助顾文远也在情理之中。
但刚刚顾景年说罗佩云并不爱顾文远,那么罗佩云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愿意放过林家的人?
难道正如陈柏陌猜测的,当年的事并不是顾文远做的,而是罗佩云一直在借着顾文远的名义?
白倾念急于想知道一个答案,压下心中的恨意,淡淡地对顾景年说:“既然你爸难得回家一趟,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他毕竟也是我的公公,我不回去不合情理,到时又落了妈的把柄,那就更不好了。”
顾景年牵着白倾念的手往车子走,“你放心,有我爸在,我妈不敢为难你。”
白倾念攥紧自己的手指,“嗯。”
半个小时后,顾景年带着白倾念走进顾家的客厅,罗佩云一脸淡然地坐在沙发上,而顾文远则背对着他们,从背影上看过去,顾文远的身形很高大挺直。
顾景年刚想上前,一直沉默不言的顾文远突然对罗佩云说:“你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顾景年和白倾念同时顿住脚步,罗佩云的视线被身形俊挺的顾文远所挡,并没有注意到顾文远身后的两人。
“顾文远,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来?”罗佩云唇边衔着一丝冷笑,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豪门贵妇,对自己常年不回家的丈夫,她的声音里透着凄楚和悲怨,控诉地说:“我倒是想时刻念着你,想当做你还是我的丈夫,顾家的一家之主,但你自己却没有一点自觉性,在外面养着那个狐狸精不说,这五年甚至不曾回家一趟,如今刚回来,凭什么就对我大吼大叫,兴师问罪?”
顾文远迈着修长劲直的腿走到沙发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罗佩云,“那好,既然我们还是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顾文远停顿了下,侧过脸。
身后的顾景年连忙拉住白倾念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顾文远和罗佩云的视线之外,凝神看着父亲宽阔的肩背。
顾文远是军人出身,坐姿很端正,一条手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又显出一丝的慵懒和娴雅之意,白倾念只觉得顾文远的气质当真卓然不凡。
佣人早被顾文远遣散出去,但偷听的行为让白倾念的掌心里出了一层冷汗,下意识地握着顾景年的手,发现顾景年比她还紧张,她只好强作镇定,掐着顾景年的掌心,默默地安抚顾景年。
坐下后的顾文远说完那句话后,目光往罗佩云身上一瞟,只停留片刻,就已转到站在他身侧的助理身上,摆了摆手说:“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给顾夫人看看,如果顾夫人没有异议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吧。”
罗佩云的脸“刷”地一下白了,白倾念还是第一次看到罗佩云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顾文远,但对方垂眸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罗佩云随之看过去,发现那并不是他们的婚戒,一张脸顿时又惊又怒。
离婚协议书被放到她眼下,她看到那几张纸,隐忍了几十年的怨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再也不是城府强势、机关算尽的蛇蝎女人,仅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就变成了被丈夫抛弃的怨妇模样,双目通红地看着顾文远的脸,一字一字地问:“是那个狐狸精再也等不下去了是吗?你若是想离的话,早就跟我离了,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是那个狐狸精逼你的是不是?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