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嗯”了一声,未语先笑出声,笑声娇柔动听,顾景年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猛地坐起身,转头看到一地凌乱的衣服,从床边一直散落到门后。
他头痛欲裂,低头扶住额角,昨晚的记忆慢慢涌入脑海。
凌晨三点,他一个人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细雨,他开着车回别墅,中途为了避开交警,七拐八拐之下把车子开进一条狭长深邃的小巷里。
巷子里漆黑,车灯只能照出正前方一小片路,他喝了不少酒,脑子昏昏沉沉的,车开得不快,在进入巷口大概五分钟后,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只猫,紧跟着一道雪白的倩影从黑暗里轻巧而出,似乎是唤了一声猫的名字,人已经出现在车灯前,慢慢弯身去抱猫。
顾景年的瞳孔紧紧一缩,猛地刹车,车子由于惯性往前方滑了几米,最终停在离女人十几厘米远的地方。
他最近太累,连和人计较的心思都没有,停下车子后一言不发地等着那一人一猫离开,谁知那女人却慢慢从雨中回过头来,他漫不经心地抬眼一瞟,下一秒,整个人震住。
待他缓过神来,那女人已经抱着猫转身往前走,纤细的背影似乎被车灯照得发亮,顾景年突然拉开车门,几个箭步上前拽住女人的手腕,在看清她的五官的那一刻,顾景年低喃道:“雪雪?”
南月被拽住手腕,怀中的猫跳脱下去,尖利的爪子在她裸露的手臂上划了一条线,鲜血冒了出来,南月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雨水贴着鬓发流淌下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凄楚,“我现在姓南,叫南月。”
顾景年眉头一皱,松开南月过分纤细的手腕,直起身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南月上前一步,朦胧的车灯照着她的眼睛,眼中一片迷蒙的水汽,“我走的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吗?”
顾景年20岁的时候,和校花在图书馆里做爱,而那个校花就是南月,那时他年少,初尝欢爱的滋味,两人又是彼此的第一次,便有些食髓知味,在他家搬入新居的那几年里,他和南月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直到南月突然无声无息的离开。
他身边很快就有了第二个女人,第三个女人。
此刻南月问他这些年有没有想过她,其实南月刚离开的几天是有想过的,但年少的他也只是为自己失去一个性伴侣而找不到下一个而感到遗憾,后来的这些年,他心里满满装的都是白倾念,还真没有抽出时间去想南月。
顾景年不喜欢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而唯一一个可以和他谈情说爱的白倾念,却从来不愿和他谈情说爱,因此即便他在谈判桌上能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却不是个擅长哄女人的男人,没有回答南月的问题,看到南月手臂上有伤,他把话题转了开去。
后来他带南月去诊所处理了手臂上的抓伤,顾景年问起南月如今的住址,要送南月回去,南月却说自己现在居无定所。
顾景年只好把南月带到酒店,自己本来没有打算留下来,南月则说这么多年不见,想要他留下来陪陪自己。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想到自己回去一个人也睡不着觉,便留了下来和南月聊了几句,南月很快因困睡过去,他拿了被子睡到沙发上。
半夜的时候南月爬到他身上,一面吻他,一面脱他身上的衣服,“景年,你想要我吗?”
顾景年任南月柔软的手滑过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脸上没有一丝动情和享受的表现,闭着眼睛想若是此刻在他身上的女人是白倾念,若是白倾念在这样的深夜里对他求欢,他还会不会保持着理智和冷静的头脑?
自从白倾念回来后,他没有过性生活,平日里有了需求都是自己解决,但他以前也不是禁欲的人,此刻又喝了酒,脑子里想的全是白倾念,积攒的欲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身边有个可以供他解决生理需要的人,他没有推开南月。
顾景年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的时候,他打开冷水开关,仰起头任由冷水流出浇到他的瞳孔里,涩涩地疼。
或许白倾念在国外的这五年间,他还有理由和别的女人上床,他恨白倾念和池北辙上床,昨晚他和南月发生关系,自己又何尝不是出轨的那一方?
唐易铭在外面敲门,南月穿好衣服去开门,唐易铭把谢瑶送过来的录音笔交给她,让她转交给顾景年。
她笑着答应,回到屋内打开窗户,把白倾念最后一丝回到顾景年身边的希望,用力丢出去。
她既然是罗佩云的人,自然不会让白倾念再有回到顾景年身边的机会,而且她如今之所以回来,就是要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重新夺回来。
顾景年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南月正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声哭泣。
他走过去,颀长挺拔的身形居高临下地站在南月面前,表情阴沉中带着不耐烦,年少时对南月所有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南月哭了许久,迟迟不见顾景年安慰,她抬起哭得红肿却显得更加凄楚迷蒙的眼睛,一面抹着泪水,一面说:“对不起景年,昨晚是我没有忍住,离开的这几年我一直都很想你,见到你之后,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我知道你如今和倾念结婚了,我不会让你负责,请你也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顾景年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南月这一出戏让他想到电视剧里为情跳楼威胁男友不要分手的场景来,基本都会说“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而实际上最后总是死不成,这要换成他和南月,他会说:“你去跳吧,我不会拉你。”
顾景年很久没有这样自娱过,一笑之下整个眉眼都显得特别英俊,南月看到后以为顾景年心软了,她继续做戏,却低估了顾景年对白倾念的感情。
她正仰着脸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听到顾景年说:“南月,你不是18岁了,这几年应该也和很多男人上过床,难道每一次你都玩这种戏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你负责吗?我知道你的母亲如今病重,既然想要钱,我给你就是,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你需要多少,我就可以给你多少,何必闹出这一场献身后又立贞节牌坊的戏码?”
南月被顾景年的一番话噎住,很久后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面色苍白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病重?”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我平日里只在乎我的亲人、公司以及白倾念,是不会把心思放到你身上的,但是你最近一直留在白倾念身边,我就不得不特别关注你了。”
南月听到顾景年冷漠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低估了顾景年,她以为顾景年真的不再管白倾念了,没有想到顾景年竟然还是在暗中关注着白倾念的一切,那么她是罗佩云派来的人,顾景年也知道了吗?
顾景年看到南月眉眼间的质疑之色,没有等南月问出来,他就说:“我妈派到倾念身边,去害倾念的那个人是你吧?但是最后你发现池北辙对倾念的保护欲太强了,他只留你和谢瑶两个人在倾念身边,你一旦下手,池北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而且你更没有想到倾念会选择自己伤害自己的方式,虽然出乎你的意料,但是池北辙因此把白倾念囚禁起来,你也算达到了目的,只等着我和白倾念离婚。”
南月脑子里一片空白,短暂的震惊之后,她不可思议地问顾景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不担心池北辙再次占有白倾念,白倾念会再次爱上池北辙吗?”
“首先池北辙不会再做出强占这种事来,二来失忆的倾念不会再爱池北辙,她感激我,即便是被池北辙禁锢,心里想的也还是我,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屈服。”顾景年一遇到白倾念的事就会变得不理智,此刻这一番话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不想在南月这个外人面前表现出他的弱点,他低声对南月说:“她在池北辙身边,比在我身边安全。”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你利用了所有人?”看到顾景年敛眼承认,南月再次觉得顾景年的心机之深,不是常人能够比的。
她一直以为顾景年是害怕了罗佩云,不愿、也不敢和罗佩云反目,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表面的,顾景年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白倾念,或者说,顾景年只是想借此机会考验白倾念。
南月这样想着,脑子里突然闪过顾景年刚刚的一句话。
顾景年似乎并不知道白倾念已经恢复了记忆,也就是说,白倾念已经顺利地骗过了顾景年,顾景年既然相信了白倾念是被池北辙强占的,那么也应该相信这一切都是罗佩云做的了。
果然大家算来算去,都没有算过白倾念,都被白倾念拉进了一场局里,顾景年就算不和罗佩云反目,暗地里也会处处防备罗佩云,罗佩云将会在公司里和顾景年各种勾心斗角,最高层管理都斗起来了,底下的人更会拉帮结派,从此掀起顾氏的争权夺位狂潮。
而实际上,正如南月所料,顾景年这一个月来,已经开始架空罗佩云了,A市国际酒店项目停滞下来,投资合作商纷纷要求解除合同,顾氏损失严重。
南月只觉得白倾念这招离间计玩得好,如今人还没有回到顾家,就掀起了这么一场大的风波,但说起来也不算她的本事,只怪顾景年心甘情愿被她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