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医生那边说浩宇可以出院了,我也放弃了,这么多年,也该面对现实了。”林德忠居高临下俯视着林子民说道,可本该充满绝望语气的话语里,就仿佛蕴含了无限的希望和力量。
“那……表哥在哪?”林子民的脑海里一片鲜红,那是彼岸的颜色。
“浩宇在楼上呢,舅妈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饭,庆祝一下。”梅雪笑着说道,她就宛如好客的女主人一样,招待着林子民似的。
“那我们去吧,刚好我也饿了,舅舅,我们一起吃饭吧?”林子民提出建议,他想换个地方,现在这样的气氛让他很是害怕。
“好。”林德忠言简意赅,转身便挽着梅雪的手臂往楼上走,他也不担心林子民不跟上似的。
林子民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口水,老实地跟在舅舅和梅雪后面,他的内心里仍然藏着那么一丝希望,那么一丝对血缘关系以及多年恩惠的信任。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阶梯上的声音,在空旷宽敞的大厅里回荡,以往明亮宽敞,灯火辉煌的大厅一如往常,可少了佣人的情况下,林子民第一次觉得这个别墅是这样的阴森渗人。
两人在前,一人在后,有序地往楼上走去,随着阶梯的上升,林子民看向大厅里的深红色地毯,有一瞬间他就仿佛感觉自己在一步步走向地狱。
终于,短暂而又显漫长的阶梯结束了,当双脚落在平地上时,林子民起伏的内心也随着持平了。
林德忠在前面,走到了林浩宇以前住的房门面前,推开了门。
林子民忽然感觉到一阵风随着房门的打开,吹向他的四肢百骸,他莫名的感受到了一丝丝透骨的凉意,这是他在以往温暖的家里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冷冽。
“子民,来吧,来尝尝舅妈的手艺,都做好了摆桌子上了。”梅雪侧身扭头,看向林子民,月光照在她涂满白霜的脸颊上,更显阴森。
林子民觉得脖子都僵硬了,他向下点了点头,都感觉这脖子就像处在了零下二十度的冻库之中。
他随着舅舅和梅雪的身后一同进入了房间里。
意料之外的恐怖场景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鼻间闻到了诱人的饭菜香,看见了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就犹如著名的壁画《最后的晚餐》里的一样,错落有致。
房间里的灯光也是那样温和,他的心倏忽间放松了下来,也看见了坐在主位上闭着眼,虽然脸庞苍白消瘦,却表情温柔的表哥。
“表哥。”林子民看着林浩宇答应了一身,虽然他和林浩宇相处的时间很短,可仍然感觉到了一种亲切,一种来自血缘和骨子里的温暖。
“你表哥今天刚回来,我们一起好好庆祝一下。”林德忠带着梅雪在餐桌的一旁上坐了下来,招呼着林子民。
林子民点点头,方才感到可怖的一切,在此时温暖的氛围下,都显得异常可笑,他的心忽而又开始暖和起来,就如同遇了春光的残雪,缓缓消融了。
看到林子民坐好,林德忠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赶紧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了林子民的碗里。
“快尝尝,你舅妈亲手做的红烧肉,比我们自己的厨师做的好吃多了,我每天吃饭都馋你舅妈做的红烧肉呢,这要不是怕你有意见,早就把你舅妈娶回家了。”
“德忠,你尽在孩子们面前瞎说,我哪里能和五星级厨师比呢?”梅雪风情万种地嗔怪了林德忠一句。
林子民将肉塞进来嘴里,味道很好,虽然感觉肉有点不新鲜,可是看着舅舅和新舅妈这打情骂俏的一幕,也觉得这红烧肉好吃了不少,他粗略扫了闭着眼的表哥一眼,愈发觉得这像一个家了。
“来来来,多吃点啊,子民,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要多吃肉。”梅雪夹了一块有嚼劲的肉放在了林子民的碗里,热心的模样,关切的话语,就好像林子民的亲生母亲一样。
林子民开心地把肉进了嘴里,除了感觉肉依旧有点不新鲜以外,再也没有其它的感觉,舅舅和新舅妈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了温暖。
“子民,要不要来点红酒?”林德忠把一个事先装满了红酒的杯子递给了林子民。
“舅舅,我还不能喝酒的。”林子民委婉地拒绝了。
“哎呀,子民,就这一次,你看你表哥好不容易从医院里回来,而且今天还是你迎接舅妈的日子,就喝一小口就行,多的不用喝。”林德忠依然劝酒道。
林子民犹犹豫豫,可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酒杯,他终究还是一个未经社会历练的少年,和林德忠这种久经酒场的人不同,是不会也不知道怎么挡酒的。
林子民拿着高脚杯,嘴唇贴在杯口,缓缓倾倒,微微抿了一口。
谁料这酒却很是血腥,让他呛个不停,他边咳边说:
“舅舅,这什么红酒啊,怎么这么难喝,好重的血腥味啊。”
林子民用手捂着咳嗽,眼角的余光瞥向方才他放在桌上的酒杯,杯壁上挂着鲜红的红酒,却迟迟挂着,一直没有滑落,就好像是真正的血液一样。
“你真的想知道吗?”梅雪的声音在此时幽幽响起,她看向林子民的双眸里再也没有了感情。
林子民被这森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看向表情冷漠的新舅妈,又看向表情同样变得冷漠的舅舅,忽然感觉如坠冰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赭红,如同来到了地狱。
他惊慌失措下,看了表哥一眼,发现表哥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子民,舅舅对不起你,舅舅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弥补你,以及做很多好事,就是为了宽恕自己,和让你表哥身上不会背负太多的罪孽,子民,舅舅真的对不住你啊。”林德忠的话语在林子民的耳边响起,林子民却发现眼前一片深红,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德忠,让我来和他说吧,”梅雪的声音也骤然响起,“你吃的是你至亲的骨肉,饮的是你至亲的血液。”
林子民听闻这话,感觉胃里一阵涌动,翻江倒海,可下一秒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