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叶和达山走在去往胡胡林的路上,两人身子微躬,两眼下意识观察着四周。
一个多月的狩猎生涯,在生存与鲜血的磨砺下,早已锻炼出了两人警觉的本能,即使在这绝对安全的地段,两人也下意识提起了一部分警惕,犹如吃饭喝水呼吸那么自然。
蓦地,两人同时止步,狐疑地打量四周。
“你也感觉到了?”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再看对方的神色,答案已不言而喻。
就在刚才,两人都感觉眼前的景色似乎突然出现了某种变化,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没有一丝犹疑,两人手中同时凝出一柄长枪,缓步向前走去……
“一共两个人,都很年轻!”裘道长目光凝注在阵图上面,旋即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两个小辈。”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部落的高手冲进来,其他人他还没放在眼里,就凭他“迷踪图”的特异,这两个小崽子只有在里面乱转悠的份!
兽灵子和凌道人同样心中一松,复又紧绷,目光依然牢牢锁定对方。既然不是那部落的高手前来,他们绝不可能同仇敌忾,最大的威胁仍然来自对方!
此时此刻,凌道人已经渐渐焦躁起来,眼中凶光频闪,不断盘算雷霆之间毙掉兽灵子的可能;兽灵子灰袍猎猎鼓动,全身流溢出凶兽独有的凶蛮气息,似乎也随时准备赌命一搏!
“你们……哎!”看着身前对峙的两人,感受到两人渐渐凌厉的气机,裘道长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隐隐地,他心中竟浮起了一丝绝望:这样下去,不论事情如何发展,自己都很有可能要死翘翘了!
虽然因为师门的威慑,两人不太可能直接对自己出手,但若真到了危急时刻,让他们顾及到自己,那却是想也别想!
要说保命手段,自己可比他们两人都差远了,在这荒郊野岭,怕是半天都活不过去!
从没有哪一天,他像现在这般痛恨当年的懒惰懈怠:都怪自己学艺不精,必须仰仗他人,要是有师傅一半的手段,自己早就拂袖而去,管你们两个去死!要是能回天一宫,哎!还能回去么?
……
达山和喀叶两人持枪戒备,警觉地向前走着,即使还没有发现什么怪兽,两人也已经感受到了明显的诡异——胡胡林内哪有往常的莺啼燕语,欢声阵阵,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静寂,哪怕翠树依旧,红日俨然,却竟有一种进入鬼域的感觉!
两人的心不禁提了起来,想起胡胡林中的亲人、族人们,脚步忍不住又快了两分。
“踏、踏、踏”林中只听见两人渐渐加快的脚步声,可不知为何,平日里片刻抵达的路程,如今竟死活走不出去。眼前的胡胡果树依旧纵横交错,层层叠叠地占满了两人的视线。
察觉不对,喀叶蓦然伸手,抓住了达山的胳膊。
“怎么了?”达山吓了一跳,目光不住地在四周打量,以为会有什么怪兽马上就要跳出来。
“你感觉到了吗?咱们走的时间太长了,以前的话,咱们应该早就到了……”喀叶审视四望,对眼前的景物首次产生了怀疑。
“好像是啊……”经他提醒,达山才若有所觉地一拍脑门,“我说哪里不对劲呢?竟然还没到!咱们现在怎么办?”说罢殷切望向喀叶,这喜用蛮力的家伙。自从和喀叶搭伙后,更不爱动脑子了。一般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他总喜欢让喀叶想办法,绝大多数时候喀叶也不会让他失望。
喀叶默立不动,眼神变得空洞,实际上脑海中不断回放起进入胡胡林后眼中看到的画面,希望能发现异常之处。
“不好!”默查片刻,他便回过神来,“咱们俩跑了半天,现在还是在刚进林子的地方!”
虽然角度有些微差异,但他根据脑海中画面,可以有把握地说:两个人兜兜转转,距离刚进林子的位置不超过十米!
“什么?”达山仔细看着四周,似乎确实异常眼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这可怎么办哪?”
喀叶脸色紧绷,在脑子中过了数遍后,终于无奈放弃了从记忆画面中查找问题——这地方一定被施了妖法,但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
思忖中,他忽然抬脚迈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印出神,片刻后,他突然冲口而出道: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啥?”达山愣然出神,想不明白喀叶也就平平常常走了一步而已,能有啥发现?
喀叶含笑指着自己的脚下,又回头指着刚才的足迹:“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劲么?”
“哪有啥不对劲,不就是你的脚么?”达山嘴里嘟囔着,还是俯下身仔仔细细观察起来,“咦?好像……好像比你平常走路短了一些,你的脚也好像小了一点点!”
“不是我的脚小了,也不是我步子短了,而是咱们的眼睛被骗了。”四周景色依然,喀叶的眼神却一片清明,再不被迷惑,“这地方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咱们眼睛看到的东西好像都被偏折了微小的角度,让咱们产生了距离的错觉。应该……还能对咱们的心灵产生影响,这才会让咱们没法察觉。”
“哇!小叶你真厉害!”达山听得似懂非懂,但脸上的崇拜表情表露无遗,一副“你好厉害”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那咱们怎么才能破去妖法呢?”
“我……我不知道怎么破去这妖法,”喀叶顿时赧然,但接着又跃跃欲试道,“但我已经想到法子了,或许可以试试!”
“啊?”达山心情还没来得及坠入谷底,就又燃起了希望,迷迷糊糊地看着喀叶把弓箭握在手中。
“今天是微风,偏东南。”
喀叶嘴里解释,手中弓箭已直直往头顶射去。
“嗖!”
箭支直直冲上,又在两人脚边落下,在风力的作用下,它微微偏折了一个角度,一下子便让两人辨认出了方位。
喀叶心中默算,笃定指着一个方向:“这边走!”
这么简单就辨别方位了?我怎么没想到?达山既感不可置信,又是满满的佩服:喀叶这脑子是什么做的?这法子怎么他就能想出来呢?哎!为什么同样是脑袋,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他晃晃脑袋,驱散了这个令人“悲愤”的念头,大踏步跟着喀叶向前走去!……
眼看凌道人兽灵子两人就要厮杀起来,裘道人正自惶恐,忽然心中一震,再次望向手中的阵盘,脸色顿时更加差了:
“不好啦!不好啦!那两个野人竟然能辨认方位,已经往这边过来啦!”
“嗯?”凌道人和兽灵子微微转过视线,场上的气氛终于再一次从一触即发的边缘拉回。
兽灵子刚要说话,忽然微微一震,脸色变得难看:“奶奶的,我的‘灰眼睛’也没了!”
……
一只灰色的斑鸠胸口中箭,正在地上挣扎着,又是一箭贯入它的左眼,让它的哀鸣声戛然而止。
看着喀叶收回手中长弓,达山油然赞道:
“小叶,你的箭术越来越棒了!在这种鬼地方,你也能射这么准!”
“观察得多了,总算看出了一些规律。我也是直到刚刚,才有了点把握。”喀叶点点头,走到鸟尸身旁,细细打量。
“咦,这鸟儿倒是没怎么见过。”达山也发现了蹊跷,就要抓起斑鸠仔细查看,一旁的喀叶赶忙拦住他的手,肃声提醒道:“这鸟不能碰!它很可能被敌人做了什么手脚!从刚才到现在,偌大的林子里只有它在咱们身边飞来飞去,要说它没问题才见鬼了!”
而且它死后向我飞来的魂魄带着淡淡的黄褐色,而不是通常的透明白影,光是这点,我就敢肯定它有问题!
喀叶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忍不住又提醒了达山一句:“达山哥,一会千万小心,咱们可能会碰上很厉害的敌人!”
达山对他的话向来信服,见他如此郑重,不禁凛然点头,继续和喀叶并肩向前。
……
听到兽灵子的斑鸠被野人拔去,凌道人脸上露出嘲意,眼中凶光一闪,忽然嘿嘿笑道:“裘道长,这两个野人这么厉害,便要仰仗你啦!”
说话间,他手上已多了一颗红色的小丸,准确地屈指弹向裘道人的面门。
裘道人一见红丸便眼前一亮,赶忙张开大嘴,让红丸直直落入腹中。
这药丸似是大补,片刻后裘道人脸上就开始隐隐泛红,神色带着淡淡的愉悦和飘飘然,向“摄魂铃”和“迷踪图”倾注的内力也不再滞涩,流畅浑厚之处,甚至竟胜过他神完气足之时!
这药丸效力竟如此霸道,裘道人再无吃力之色,右手一抓,手中的方盘立刻光华大涨,内中笼罩的白色薄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淡黄。
“迷神雾!”
裘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看你们这两个野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兽灵子冷眼旁观,心中冷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凌老鬼的药也是那么好下嘴的么?不提他有没有在药丸中做手脚,就是这“燃气丹”本身就不是这么好消受的!
就在这时,他锁定着凌道人的神识突然察觉到他又将一粒丹药弹入自己口中。
不好!兽灵子心叫不妙,想也不想便如箭般向旁边掠去,同时祭出一只早已备好的大型鸟怪挡在面前,遮蔽了自己的大半边身子!
风声乍响,一袭黑袍已急掠而至,一指点出!
鸟怪甫一出现便目光呆滞,浑身僵硬,重重摔落在地!
噬心指!
凌道人终于按捺不住杀机,趁着兽灵子略微分神的间隙抢先出手!
兽灵子亦不甘示弱,手从腰间布袋划过,数只妖兽便咆哮着跳出,与冲近的黑色怪物战成一团!
凌道人身上訇地腾起滚滚黑雾,隐约可见他暴突的指甲反射出夺命的黑光。
而兽灵子则全身黄褐色光芒暴涨,一个模糊的高大熊魂倏然成型。
魔焰动魄,熊咆惊心,一黑一黄两道身影霎时交缠在一起,两人之间的大战,终于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