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十分,神罚之剑】
这里每一块肮脏的泥土与碎屑,都能作为自己身体的材料。
但十焉要的不是这个。
他被八仙打得支离破碎,但是他死不了。亚別卜的强大生命力支撑着他,在彻底夺舍他之前,亚別卜不能让他死。
所以,污秽的异矿再度构成了他的骨架,他的神经,他的肌肉。
十焉已经不成人形了,除了顶着一个半边脸还算人类的脑袋以外,他哪里都不像人。
瘦长的身体,没有任何皮肤,只有血淋淋蠕动着的肌肉,四肢不和谐地摆放着,甚至长短都不一致。
“真可怜~比起你,他强多啦!”亚別卜的声音从十焉的右脸上再次发出,然后传出咯咯的笑,他的牙齿在碰撞着发出声音。
“闭嘴,他中了我的攻击,也是一样的后果。”十焉说道。
“你放弃得太早啦,我是你,我就要把这里一切都毁坏掉,直到看见他的尸体为止,我都不会放下武器。”亚別卜说道。
“啊,真厉害,多有战术头脑啊。”十焉说道。“你要是那么能憋,就不会想着从异空间里出来了。”
“哈哈哈,你说话就是绕来绕去,我很喜欢,很有趣。”亚別卜的声音有一种魔性的魅力,粗犷却又动听。“接下来,你要去哪?”
“找材料修复身体。”十焉说道。
“这里不到处都是吗?”亚別卜说道。“别太挑剔,将就一下,不然,回不了家了。”
“我不将就,我要用人的肉,而不是这些石头。”十焉说道。“但是,我要先把我的东西找到。”
十焉翻找着,在灼热的大地上四处寻觅,最后将那一枚勋章挖了出来。
“好了,亚別卜,我们来处理下一件事。”
“你看你给我弄的这是什么垃圾身体,我都快吐了。”哪怕现在已经狼狈不堪,但十焉还是乐观的喜欢说点挖苦的话。
“行了!我的能力有限,能让你走起来还能说废话,我已经干得很好了!”亚別卜吼道。
“总之,你看着吧。”十焉将弓举起,千万的丝线将他包裹缠绕,削去不和谐的地方,就像雕刻一般,将身体慢慢地重塑。
丝线在他身体里搅在一起,逐步还原他的脏器,将亚別卜用异矿和土块构成的骨骼反复雕琢,进行精密的还原。
最后,十焉回到了他来这里的样子。
穿着厚重的衣服,戴着面具。
他已经擅长编织生命,所以编织这种死物,对他来说,再轻松不过了。
【命运织弓】,本质上不过是个可以无限喷射粒子流并制造与它体积完全不合的引力的精密机械,是前代文明留下的高科技产物。
哪怕人类到灭亡都没能弄清它的构造与原理,但在亚別卜的帮助下,十焉用异矿和血肉重塑了它。
异矿让它得到了升华,它变得更加精密,更加合十焉的手,并且就像十焉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可以灵巧地完成极度精密的操作。
“我要吃点东西了。”十焉一步步走着,走向周围拉起的警戒线。
【晚上七点,布鲁林市旧城区】
“杀了我!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杀了我!”青木铃音大声地喊着。
她的手脚被紧紧拘束着,身上穿着的装甲也被换成了干净的病服,而武器则更是被没收。
她知道自己被俘虏了。
所以,她也只能用嘴巴表示自己的愤怒。
“额…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的……”与她独处一室的护士小姐并不擅长应对这状况。
面前的年轻护士穿着干净的衣服,戴着口罩,手套也还沾着刚洗完留下的水渍。
但是从她那橘黄的眼瞳就能看出,她是个感染者。
“闭嘴!”青木朝她吼道。“少在那假惺惺的,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我们要干什么呢?”病房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一身牛仔服的青年女子正握着门把手。
身高很高,起码在一米八以上,身材很匀称,有明显的锻炼过的痕迹。黑色带点挑染蓝的头发简单地扎起,却也长过了肩膀。手臂上的刺青从略略张开的袖口中露出来,与她的穿着很搭。手背上许多的疤痕仍是时刻展示着她与众不同的过往。
但最重要的是,她同样有一双橙色的眼睛。
“医生,你来啦,她刚醒,情绪还不是很稳定。”护士对进门的高大女青年说道。
“看得出来。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去其他病房看看情况。”被称作医生的女子戴上了一旁的手套。
她叫蕾拉,几年前才开始做医生,只不过并不是做普通的医生。在异矿方面,她也算个专家了。
“你对我们很有意见?”蕾拉问道。
“谁不想你们死?”青木平静地说出恶毒的话语。
“你是指我们组织?”蕾拉一边在旁边调整自己所需要的道具,一边扭头问道。
“我是指感染者,指异人。”青木说道。
“异人…听起来比感染者好听,不过也是蔑称。你对感染者有很大的仇恨。”蕾拉说道。“毕竟,在不了解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
蕾拉转过身来,她的手上已经握上了一把小巧的手术刀。
“我们要干什么?”蕾拉看着青木。
青木咬着牙,她宁愿自己被那个喷火的混蛋给活生生打死,也不希望自己在这个病床上被人侮辱和折磨。
“刚刚你不是很凶吗?怎么啦,不闹腾了?”蕾拉露出一种嘲讽的笑容。
“要杀要剐,随你好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青木把视线移到了别处,她不惧怕迎面的敌人,但是看到那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她还是本能地恐惧着。
“少自以为是了,你就是一个B级,能有什么说的。你叫什么名字?”蕾拉问道。
“为什么要给你说?”青木侧视着蕾拉。
“不说也没关系~”蕾拉耸了耸肩。“我叫蕾拉,自由职业,现在姑且是在救人。”
“不过,新奥格居然让你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是没有人性呢,还是无人可用了?”蕾拉慢慢靠近青木,将手放在了青木的衣领上。
“你要干什么?”青木将脸尽量地离蕾拉远些。
“其实不会痛的,不过看起来很吓人。对你这种胆子小的,要不要试试吃点安眠药,在你醒来后手术就做完了。”蕾拉一边说着,一边解开青木病服的扣子。
青木艰难地扭动着,但她浑身上下都被拘束着,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固定,对现在重伤的她来说也是牢固无比的枷锁。
蕾拉慢慢解开了青木的衣服。
青木永远都难以忘记此刻自己所看见的景象。
自己的残破不堪的身躯赤裸裸地展现在面前,甚至让自己感到有些陌生。
皮肤失去了血色,就像一层塑料般贴在自己的身上。胸口原先植入的异矿核心如今完全失控,冲破了皮肤和胸骨,纯净的橘黄色结晶清晰地展露在自己面前。
身上的处处伤痕被清洗得相当干净,可是在它们的拼接处,都有一条细细的橘色丝线。
“我…”青木说不出话,她难以相信这副陌生的身躯会是自己的。
她也才意识到,在自己大闹的时候,根本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没注意到那奇怪的突出。
而在现在,她也才发现,自己的四肢正瘙痒难耐。她知道,这是伤口愈合的感觉。
那就说明……
“哈……哈哈哈……”青木笑了出来。
笑声一顿一顿的,最后成为了嚎哭,泪水从她的眼中喷涌而出。
此刻,失去一切的堕落感让她再度绝望。
在这时候她想起了大鹫,那个外冷内热的人,他教会了自己如何克服恐惧,如何去战斗。
她想起了达莉娅,那个有些不着调的少女,她把自己当做最好的朋友,而在她昏迷时,自己却远走高飞。
她想,要是来这里前和大家道个别该有多好。
但是,过往已经不能改变。
而现在,自己能做的唯有一件事。
青木凭借着最后的一丝虚弱的力气,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随着面前的景象逐渐变得黑暗,青木露出了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