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五十分,马修思维特,司令部内】
青木从浓烟中站了起来,她的心跳得急切无比,好像被噩梦惊醒,醒来后仍然心有余悸。
但她明白,这不是什么害怕,这是兴奋,自己嗅到这个味道,就会兴奋,就会精力充沛。
这是异矿的味道。
青木看了看周围,她还记得自己之前在做什么。自己的决斗被中止了,而从结果来看,是自己赢了。
男人的尸体倒在地上,从破损严重的装甲里显出已经被灼烧成黑灰色的皮肤,湿漉的头发紧贴在头上,混杂着血和碎屑,未贴在地上的那一半脸已经被异矿晶体所覆盖,从缝隙中还能看见他已经散开的瞳孔。
“门…”青木朝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走了过去。现在,墙壁已经被异矿晶体完全覆盖,根本看不出哪里有不同,厚厚的结晶彻底遮蔽了所有信息。
青木重重地打在上面,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青木用手抚摸着墙壁,然后把手指使劲插了进去,把一块异矿拽了下来,一只肉滚滚的虫子被装在了里面。
青木小心地掰开手中这块碎片,让那只虫子落到自己手上,然后细细地揉搓,帮它清理身上的碎屑。
“还能动就带我出去。”青木把它甩到了地上,看着它扭动着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身子。
在触摸墙体的瞬间,她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异常。
并非是触摸静物的感觉,而是触摸动物。墙体仿佛在运动般。
而刚刚从墙上挖下异矿所留下的那一块缺失,现在已经淡化许多,棱角逐渐被磨平。
青木立刻意识到,她必须马上离开这儿,否则等到爆炸引起的异矿生成彻底封锁这里,就像刚才那只虫被包裹在异矿中一样,就为时已晚了。
那只虫子仿佛是听懂了青木的命令,也好像是受了某种召唤般,飞快地在地上动了起来,青木紧跟着它,在已经彻底变样的走廊里奔跑。
【六点五十分,马修思维特,工业区】
雷抓住面前被锁死的厚重的抗辐射材质所做的门,把手指用力地抠了进去,直到手掌与门相贴。
然后他猛地一拉,随着撕裂的声音,门周围的墙壁瞬间就裂开深深的口子,沿着门边一圈慢慢连成一条线。
“嚯。”冰虫饶有趣味地看着雷。
雷又猛地一拉,随着巨响,整块门被雷扯了下来,墙壁里的耀眼黄光一下子迸发而出,映照出两人的面庞。
一块巨大如楼般的异矿正从漆黑的外壳缝隙中有节奏地闪着亮光,旁边许多的支架把它固定住,无数根导管连接其上。
围绕着这块巨型异矿的,是一圈又一圈漆黑轻巧的楼梯,两人随着楼梯螺旋而下,直至最底层。
在这块如同小山般的异矿之下,是一个方正的洞,就如山洞一般,只是里面并非黑暗,而是更加灼眼的光芒。
“整个工业区能源都靠它支撑。提供能量的反应都在它内部,按照现在工业区每年的能源消耗,它还可以提供两年的能源供应。”冰虫说道。“我是说,这能量很大。”
“那有几成把握?”雷问道。
“只停留在理论上。”冰虫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果失败了呢?”雷问道。
“只是我死而已,其余一切照常。那些我的虫子,还可以继续用,不用担心。”冰虫说着,将他那密不透风的外套脱下,丢在地下,向着发光的洞口一步步前进。
无数的异矿虫从围绕巨型异矿四周的墙壁上爬行至冰虫身上。从那块被雷破坏的墙壁的破洞处不断涌入的异虫沿着墙壁如同瀑布般飞流直下。
异矿虫们黑色油亮的身体紧密堆积着,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燃料室,整个燃料室就好像一片灿烂辉煌的星系。锁住如山般巨大的异矿的锁链和支架震动起来,仿佛在兴奋般。
绚烂而耀眼的光芒失去了克制,变幻出各种奇异重叠的颜色,闪光如繁星般的黑色奔流全部涌入了洞中,汇集到最底端朝着核心一步步深入的男子。
雷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纵身一跃,用手抓住楼层的栏杆,再用力一蹬,跃向更高处。直至入口。
【下午七点,马修思维特,工业区】
雷挥起电光的双鞭,把住通过燃料室的道路,在他面前的区域,已经满是烧焦的黑灰。
“嗯…那是雷?塔里恩,小名人。”杰里科站在自己的武器上,就像滑滑板一样,在空中滑行着。
“你别出手。我来。”长谷川踩在飞行器上,原本紧跟着杰里科的他一下子加了速,越过杰里科,朝着前方冲去。
“那你别弄太久了。起码别比我慢太多。”杰里科说着,身体向后仰起,朝着天空径直而去。
杰里科看着云层间若隐若现的巨大黑影,用手握住他所踩着的长柄武器的把柄末端,将身子尽可能地压低,装甲上的各个喷口也伸出装甲外,为即将到来的动作做好准备。
而在云层之上,展开巨翼的黑鸟也用它那百只圆睁的红眼俯视着这个毫无惧色的人类,然后从云层之下径直而下,朝着直冲上天的杰里科张开了满是锋利牙齿的巨嘴。
长谷川则压低飞行高度,从腰边抽出长刀,如同飘舞的彩带般,长刀被猛力挥出,橙黄的剑锋一瞬间劈开迎面而来的雄壮电光,并带着新月般的巨大能量体砸向地面。
雷握住右手,如同蛛网般的电流瞬间散布至四方,形成一个多层的屏障。
巨大的能量相互碰撞,两人面前的建筑房屋瞬间灰飞烟灭,而长谷川已经在光芒未散之时落到地面。
两人在弥漫的硝烟中对上视线,然后握紧了武器。
【下午七点十分,马修思维特,司令部外】
就像一场无休的噩梦,天地旋转着,在翻转的天地中,是一张带着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的熟悉的脸。
两个人从山顶上一同滑落而下,青木死死抓住达莉娅的喉咙,把她的头往小山上凸起的石块上按去。
达莉娅用手握住青木的手腕,然后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内脏剧烈地绞痛起来,青木吐出一大口血,最后的那一点绷紧的力气也一下子断了线。
达莉娅灵巧地挺起身子,躲过即将撞到自己没有任何保护的头部,同时抓住青木的手,将她拉了过来,紧紧护在怀中。
两人从山顶一路跌下,在石块和树干间不断地停停落落。最后砸到地面上,溅起飞扬的尘土。
达莉娅的身子在地上弹了几下,青木从她怀中弹了出来,在地上滑了一小段距离,然后也停了下来。
两个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尘土的空气,用模糊的眼神看着天空。
点点繁星在天之上闪烁着,仿佛起舞的精灵,又好像眼睛般,在看着自己。
哪怕用尽全力,也不能使身体移动半分。自己原来这么脆弱么。达莉娅想道。
耳边响起了沙沙的声音,是青木吗?她是过来给自己最后一击吗?
达莉娅长长地呼了口气。
青木吃力地爬到了达莉娅旁边,用手肘把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来,看着面孔朝上的达莉娅。
达莉娅偏过头去,再次仔细地看着青木的脸。
断裂的一长一短的触角在额头顶摇动着。淡白的薄片隔在如同碎玻璃般的淡黄色眼瞳与眼皮间,不时抽动两下。从打破的脸皮里露出尖利的牙齿,两颊更是被面甲的黑色甲壳所覆盖。
“达莉娅…”青木念道。“为什么?”
“你这不是,呼……”达莉娅刚一开口,气息就乱了起来。“还有人性吗?”
“但已经不一样了。”青木说道。
“…是这样吗?”达莉娅一边说着,眼睛无力地低垂下去。
“那你还过得好吗?”达莉娅问道。
“很难说,但我觉得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吧。”青木说道。
“那你走吧。能看到你活着,我很高兴。”达莉娅说道。“如果这些都是你清醒地做的决定,我也没有理由阻拦…只是,你变化好大。”
“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青木移开了目光,看向远方。“那是什么?”
“抱歉了。我也有使命在身。”
漆黑的巨斧旋转着从天空落下,就像一颗流星砸至地面。
达莉娅突然抓住青木的手臂和脖子,猛地翻过身来,一瞬间把她压在地上。
“你,你为什么还有这样的力气!?”
巨斧又再次朝达莉娅飞来,达莉娅张开右手,稳稳地握住了斧柄。
从斧的前端滑落出一个小匣子,达莉娅松开握住斧柄的手,接住匣子,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青木,不让她有半点动作。
“小型对异矿能立场盾,同时,也可以作为捕捉感染者的道具使用…”
“待在这里吧,不要想再去伤害我的队友。时候到了,我会给你逃命的机会。”
翠绿色的屏障形成一个半圆,包裹住两人,达莉娅松开手,扶着立在地上的斧柄,慢慢站了起来,然后走出了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