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这道题再下课。”
“啊?怎么又这样……”,高二3班的教室里响起学生们的抱怨。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恐怕仅仅用手指头是数不过来了,但即便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再频繁,也丝毫没能让学生们习惯。
“怎么,你们都会这题不成?全班就一个同学做对了,还不知道丢脸。”老师板着脸看着那几个叫嚣得最厉害的,眼直勾勾地盯得他们低下头,“再说,下了课难道就不用学习了,一听到铃声响就惊得跟鸟似的,恨不得长翅膀飞出去是不是?”
教室里一片默然,想听课的人自然心里毫无波澜,只是希望老师能够快点讲题。但早就烦透读书的那么几个学生却有所不同,哪怕多待一分钟,都让他们觉着精神压抑。
他们觉得这凳子都要坐出两个屁股印了,可还是不下课。本来捱了那漫长的45分钟就已经吃不消了,千盼万盼着解放的铃声响起,可如今却又来个拖堂,那心里的滋味,比脚趾头踢破了还难受。
拖堂的每一秒都是一根刺,扎得他们心里一团麻。黑板顶上三十厘米开外的那个圆形挂钟,秒针走的每一丢丢距离都让他们觉得煎熬,在这里就是受罪,这实在是太过憋屈了。
余老师当然明白自己拖堂,一些学生的心里本就不好受,若再多唠叨几句给他们做思想工作,那便是火上浇油。
所以平日里拖堂归拖堂,学生们在下面再怎么反感,再怎么叽叽喳喳地叫苦他都表示理解,也不批评他们什么,只是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赶紧讲完题好下课。
可偏偏余老师今天却意犹未尽,题也不急着讲。心想一味地让那几个学生这样下去可不成,得教教他们道理。
在讲台上来回踱了一圈后,余老师拿定主意。于是把双手撑在讲台桌子上,看着下面那些十七八岁的学生们说道:“老师难道不想下课休息啊,老师不知道你们希望下课啊,老师也当过学生,你们的小心思我都知道。可正是因为这样老师才更明白哪个更重要,现在多花几分钟讲一道题,对你们未来的帮助都是极大的。而且……”
“老师,快讲题吧!”坐在最后排最角落靠近窗户的男同学叫到,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话给打断了。
“对啊,讲题吧老师。”立刻就有人附和道。
接着又是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杂乱无章地在学生里传开。
余老师的话像锥子一样,生生地打在学生们反感的墙壁上,一旦砸不进去的话,就得承受一定的反作用力。
那几个不想听课的学生们向来目标明确,既然不下课,那就抓紧了讲题,谁愿意听那些个干巴巴的道理。还说什么未来不未来的,眼下没什么比下课更重要,谁要是再拖几分钟,他们就跟谁急。
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如今听得学生们的反感更甚,余老师也只好作罢。想来也对头,这十七八岁的青年小伙,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语。
何况这个年纪最是叛逆,一旦他们有了稍稍不悦的情绪,自己若再那么苦口婆心地说些什么便越是适得其反,令他们心生厌烦。
而且再寻思,这题是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做对的人寥寥无几,可见它的难度还是不小的。若要把这题给讲得透彻细致些,也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的,到时这堂拖得太久,可就又不免遭到学生们的怨声载道了。
想罢,余老师叹口气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步骤,花了一分半钟的时间。那白字分作两大块从左边的黑板延伸到右边的黑板,字体粗大而潦草。
下面的学生们抓着圆珠笔或签字笔匆匆地抄着,生怕写慢了赶不上听老师的讲解。不少人看不太清老师写的一些数字与符号,便左顾右盼着往旁边的同学问道,“诶,你看看,2后面那个是几来着?好像是8又好像是9。”
“哎,不知道不知道,我还没抄到呢!”
“你看看嘛,就看一下。”
于是另一个同学便撇了一眼黑板,“是6啊,是6!”
问话的同学就将信将疑地邹了邹眉头,“6?是6吗?唉,都是些什么鬼啊!”
待到余老师讲到那里时,却又发现896都不是了,是5来着。
底下的学生这时候基本上一半的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心里全是一阵的无语。就那潦草程度,能把你猜死。
不过,相比于写在黑板上的字,余老师的讲解却是一点都不“潦草”的。从问题出发,先理清楚要解决的是什么,再回到题目本身进行一一的拆解,讲的细致入微,一点都不着急。
学生们都听得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哦,哦,原来如此。”
“哇,居然是这样求的啊。”
当然,数学嘛,总有一批人是刚开始时明白的,等讲多几步,往往也就四五步的时候,就开始傻眼了。
“哈?为什么一下子就可以得出x的解了啊?”
“哇!前面讲的什么来着?好快啊,老师每次都讲那么快干嘛!”
这样的一批人,对数学可谓是恨之入骨,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数学的好兄弟——物理也是他们的敌人,若再广泛一点做延伸,那么化学生物那些科目需要用到数学的时候,也同样会招致他们的敌意。
他们常常在晚自习的时候,对着满是符号的课本或练习册发出慨叹终生的灵魂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数学这种东西的存在?是谁发明出来的?都是阿拉伯人的错,还有欧几里得,牛顿和莱布尼茨也是罪魁祸首!”
这些被数字与符号,逻辑与推理折磨得心力憔悴的学生是典型的中间地带人物。他们既无法爱上数学,也无法舍弃数学。
而除此上述两批学生以外,还有那么一批人数比较少的学生,他们对数学既不爱也不恨,偶尔还能调侃几句,“哦嚯!这次居然蒙对了8道选择题,比上次多了两倍耶。”
他们考的分数比以往多时,就“开心”地进行多的比较。考得少时,就进行少的比较,这时他们非但不“羞愧”,还引以为荣地说道,“啊哈!这次我第一啦,没人能比我低了吧。”
那“开心”的劲儿可一点都不比分数多时有所减退。
这样的一批人,他们的态度从始至终都一致,他们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不管老师讲题或是不讲题,不论老师拖堂还是不拖堂。
他们的目光总是一如既往地往黑板以上的挂钟看去,接着老生常谈地想到:好慢啊!好慢啊!怎么跟没走似的!
以至于老师在不在教室都无所谓。不过他们这样的态度也不是仅仅局限在数学这里的,麻木的感情可谓贯穿了所有的学科。
可以想见,这并不是哪一门课程本身不好,也不是任课老师讲的干巴巴晦涩难懂的问题。毫不客气地说,哪怕换个音乐,体育,影视之类的专业通识课程在这高中课堂上讲,也同样会遭遇他们的冷落。
高二3班便是里由以上这三大类“物种”所组成的。而区分他们的最大因素,不是分数,不是智力,不是道德,而是态度与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