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询问是如此的真挚，以致于让塞洛尔感受到了某种热切的感觉。
而这份感觉更让塞洛尔意识到在他第一次穿越的这几天时间里，可能真的和她发生了一些美好的事情。
只是这份记忆，塞洛尔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如今可能仅是存在于少女心里的一点美好罢了。
“呃，昨天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才匆匆走了，”塞洛尔面不改色地编着谎话，“不好意思啊。”
西娜看着少年怀有歉意的笑容，也并没有生气，只是象征性地叹了口气：
“你这样让我很苦恼的，医师他夸了我一顿呢。”
“夸？”塞洛尔对这从少女嘴里说出的怪异词语已是有些理解，便咳嗽了一下，低声道：“这都怪我，我是不是忘记交医药费了？”
“没有，”西娜嘴角一弯，“怎么能让你花钱呢，说起来，你之所以受伤都是因为我...”
西娜的声音到最后变得越来越低。
塞洛尔从她的话里已经听出了那忘记的几天里自己似乎做了什么，英雄救美吗，还挺不错的，而且看这样子，这女孩好像是这座医院里的小护士？
呼——
一道粗重的熟悉喘息声突然吸引了塞洛尔的全部注意力，这时他又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在那个正在打扫卫生的老人身旁，多出了一个身躯高大的男人。
是昨晚塞洛尔在盥洗室看到的那个家伙，依旧带着面具，但是这面具并不是他看到的那种类似疫医一样的鸟嘴面具，反而让塞洛尔想起了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
这个男人的整个脑袋都被这面具给包裹住了，透过圆形的眼眶也无法从外向里看见任何东西。
压抑。
这是塞洛尔唯一的感受。
“克莱德医师。”老人对男人尊敬地说了一声。
“嗯。”克莱德的声音透过面具，仿佛掺杂了一种金属的感觉，“今天的锻炼要马上开始了，去叫所有人准备好。”
同时他又向塞洛尔所在的方向看去。
塞洛尔觉得自己已经和那个男人对视一眼，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这个男人看上去是这所医院的主人，似乎也是唯一一个医生。
塞洛尔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睛，却感觉这视线是如此的冰冷。
“这个医院里好像有熟悉的气息呢。”
安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塞洛尔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得出口问道。
安努自然也是没有回答，而每次这种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塞洛尔？”西娜瞧得眼前少年的异状，轻轻开口问。
克莱德的目光从塞洛尔身上转向另一边。
伴随着车轮滚动的缓缓声响，黑影开始接近而来，白雾里的来者渐渐清晰...
“呵呵，克莱德先生，我是不是来的有些早了？”
清亮的笑声传来，这时从黑影正前方走来一名男子。
他约莫有着四十多岁的年龄，体型瘦高，高顶礼帽以及身上的深灰色西装完美地显示了他的职业。
只看相貌，绝对让人明白他是一位精明的商人，金丝镶边的眼镜更增添了一股优雅的气质。
“正合适，马诺尼先生。”克莱德说道。
“不瞒您说，这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为您弄来的。”马诺尼笑了一声，并招呼了后面一声。
一列列货物被腿嵌着高露石机械的马儿所拉带着，随行的仆人将车队拉进了医院的大门。
医院里有着一群群身穿病服的病人不断欢呼着，撕拽自己的衣服，像是在举办舞会一般。
克莱德并没有阻止，这让塞洛尔倒是有些怀疑这是个怎样的医院，毫无规矩，全然不符合常识的环境，还有一个医生会需要商队为他做什么呢？
塞洛尔看到人们搬下的这长方形的货箱，足足有两三米长，被锁得非常紧。
病人们围着这些东西在跳舞。
塞洛尔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你在想什么呢？”
西娜的小手忍不住地轻轻戳了戳塞洛尔的后背。
“这是买的什么，仪器吗？”塞洛尔问。
“也没什么啦，只是医师的个人喜好。”西娜含糊其辞的回答。
塞洛尔动了动嘴唇，还想要说什么，却是看见那名商人正在目不转睛甚至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
“哎呀，不是西娜小姐吗，还是这么漂亮可爱。”他脱帽走了上来，冲西娜打了声招呼。
少女微笑表示回应。
被叫做马诺尼的男子温和地向塞洛尔开口：“那么这位是？”
“你好，塞洛尔·希伯尔克。”
塞洛尔也报以回应，这时他才发现男子的右眼已经没有了光彩。
“希伯尔克？”马诺尼重复了一遍，有些惊讶似又感觉毫不意外。
“我是马诺尼·丁皮克，一介游走各地的商人，这是我的名...啊，不好意思已经用完了，不过请您记住，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找我。”男子不紧不慢地介绍着自己。
“还有，您看上去不像是中心区的人呢。”马诺尼熟络地搭话。
塞洛尔只能编着谎话糊弄着他。
马诺尼似乎很轻易能看出塞洛尔的谎言，不过依旧保持着优雅平和的成熟样子。
“你一定是个出色的商人。”塞洛尔奉承道。
“不，我不算什么，我只是一个在各处不停寻找合作伙伴的艰难维持生活的家伙，你知道的，商人就是这样一个物种，不去这样做就活不下去，哪怕是世界末日啊...”
“在我看来您就是这样一名优秀的合作伙伴，我只需要看您的模样就能察觉到。”
马诺尼像是与多年的朋友一样和塞洛尔交谈着。
但塞洛尔明白这些只不过是一些客套话而已，在他眼里，资本家和政治家都是难以对付的家伙。
“啊，我差点忘了，西娜小姐，克莱德先生的那些病人需要你。”
“嗯嗯。”西娜点点头，然后咬了一下嘴唇，向塞洛尔弱弱地问道：
“我们...还能见面吗？”
“一定会的。”塞洛尔温和地笑道。
“那你会去哪里，我去找你。”
塞洛尔愣了一下，说心里话，他觉得可能以后会很难再与这个少女相遇，自己也不能确定要到哪里，不过为了不让她失望，还是要说的洒脱模糊一些好：
“我的归处可一定会有很多女人呢。”
马诺尼听到笑出了声，西娜则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我明白了。”——这是塞洛尔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少女的背影渐渐远去，塞洛尔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马诺尼“啧啧”几声，道：
“阁下真是个有趣的人，我真的很想一直和您聊下去”他看到货物已经全部装卸完毕，“不过我也该走了，但是...以我多年的嗅觉，过不了多久也许我们又会见面的，我期待着那一天。”
马诺尼重新戴上帽子，和塞洛尔又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商队离去，这所医院恢复成了闲人免进的状态。
塞洛尔看了这座充满了诡异与荒唐的建筑一眼，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告别了。
自己醒来的时候，在这里。
自己醒着的时候，又来到了这里。
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吗？
是不是，之后的旅途才正式要开始呢？
塞洛尔伸了伸懒腰，抖擞了精神，便拎着包裹走进了白雾之中。
总之，我来了。
......
医院广场中，那头戴面具的克莱德在一角正好看到塞洛尔走远的身影，伸出了一只布满了老年斑的胳膊。
啪！
他打了一个响指。
有两道宛如猛兽般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克莱德两边窜过，向着塞洛尔离去的方向，也一同融入了白雾之中。
“噢噢噢噢，锻炼了！”
“锻炼锻炼！”
“西娜，西娜，我要锻炼！”
一个个病人拿着铁棍开始手舞足蹈。
“大、大家，请安静一些。”西娜的脸颊有些煞白地安抚着大家。
“西..西娜..锻炼...”一名拖拉着脚步的病人在西娜身后嘿嘿笑了起来，然后手中的铁棍向她头部抡去！
娇弱的身躯倒在了鲜血中。
又一把尖锐的武器直接贯穿了她的脑袋。
“塞...洛尔...”
少女的声音，被埋葬在了棍棒的敲击声下。
“噢噢噢噢，锻炼啦！！”
剩余人狂热地冲了上来，吼叫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