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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偶遇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七月.姨丈那里的活计没有什么了,加之我想经商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开始注意市场上那些商铺了.小镇虽然不大,却有一条商业街.三百米左右的长度,几十家店面,杂七杂八,经营什么的都有,其中就有大哥的修表刻字社.

在没有经商的想法之前,心情很轻松,总觉得很简单,不过是进进货,看看店面而已.而今真的要选择的时候,心情反而紧张起来.

没有本钱,是我当时想经商最大障碍.更谈不上什么项目了.与其说是选来选去,倒不如说是被逼成的,我只能选择修理自行车这一行了.用不了几个钱,需要什么配件到商场临时购买,场地就在大哥店面外.既然决定了,开张也就顺理成章地进行了.道边立了一块小木牌,把自己的自行车倒立过来,算是招揽生意的道具.

开业那天阳光很好,天气是晴朗的.我早早地到了商业街,把修理场地扫了好几遍,自己的二八型自行车倒立着,补胎工具和几种常用的配件摆在小木案上,

上班的人流,开始踩醒这条小街,三三两两穿梭出些许的繁忙。

“师傅,打气多少钱?”

一位中年女性,指了指自行车前胎。

“不要钱,免费!”我拿起气筒,俯下身拧掉气嘴的盖帽,夹上气夹,很快完事了。

“好了,美女,你可以走了。”

“师傅,谢谢。还是收两毛钱吧,别人家是收费的,而且还自己打气”

“不用,我这打气不收钱,以后有车需要修理,来了就是!”

“你真好,行,以后我就在你这修车了”

“那你忙,再见”

“您慢走”

望着离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师傅,我的车链子折了,你看接上多少钱?”

一位大哥,急火火地冲了过来。

“我把车子放这,你给我接上,中午十一点半下班,过来取,多少钱?”

大哥样子很急,总是看表。

“一块钱,好,放这儿吧,误不了你下班吃饭!”

其实应该收两元钱,买一个活接需要五角钱。为了拉主顾,何况还有五角钱的利润呢。

很快弄好了,倒立在视线最好的地方,招揽生意嘛。

上班的人很多,车子坏的也很多,只是都去了离我百十米远的利民修理部,已经经营了三四年,有一定的老主顾。

“小伙子,我的车胎爆了,你看能不能给补一下,但是我---我没带钱,你看我能不能先欠着,过后我再给你”。

一位满头白发的大爷,脸色有些红,嘴唇难为情地翕动着,眼里恳求的真诚与希望的懦弱交织着。

“没事的,不用着急,很快就好”。从他的表情里我知道,他非常需要我的帮助。

轮胎真的该换掉了,外胎的线都已断裂,一寸左右的口子。内胎爆的更惨,轮胎直径的二分之一全部爆开。

我皱了皱眉,还是非常认真地打毛,打粘补胶皮,抹胶,很干净利索地完成了。外胎用带线的消防带打好垫层。很快老人在不跌的谢声中离开了,我没有记老人的电话和姓名,虽然老人一再给我电话,一再告诉我姓名。我知道,诚信远比两元钱要重得多,即便老人忘了没有送来,我也不过是少待一会,重要的是我帮助了别人。第二天,老人早早地把钱送来了,并且夸我是好人,善良人。后来,我们成了朋友,也是我的贵人。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所以,人必须行善,善结缘啊。

这时开业第一天上午的全部收入,虽然只到手两元钱,却让我看到了钱以外的东西,我甚至沾沾自喜,我原来这么善良。

下午,四元收入,一个闸皮,补一个内胎,换一个中轴拐钉,应该是五元,中轴拐钉百元大钞,我没好意思砸开,只有一张纸币,四元也很不错了。全天收入现金六元整,这对我来说已经满意了,因为我在单位每月工资是玖拾陆元,相当两天的工资了。

晚上回家和妻子谈论白天发生的事情,妻子很赞赏我的做法,这是我预料中的结果,我这么善良的人娶的妻子那还能错?这是我的心里话,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感谢妻子,在我们相濡以沫的岁月里,她对我有太多太多的谅解和支持,这是我一直努力坚持走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早早地起来,洗漱完毕,把昨天的六元钱带好,今天要到镇中心的五金百货进点珠粒,前后轴的,说是进货,其实就是去零售价卖货。

五金百货的配件真是糟糕极了,没有散珠粒,只有轴套,并且套中六个珠粒有一两个是残次品,根本不能用。全镇只有此一家有自行车配件,怪不得是这样的质量。

没办法,买了二十套,六元钱成了我的第一批货款,一共拆下八十七个散珠粒,够四付轴承用,每付外加修理费三元,轴承一付两元,全部卖出去净胜十四元,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小伙子,来给你昨天的补胎钱,”大爷递过来两张一元的纸币。

“老朱,这就是我昨天和你说的小伙子,人真好,活干的也细,质量没的说,以后我家的车子就这修了,修完放心。”

“这要是别的修理部,要么加钱,要么换胎,这儿没有加钱,也没有换胎,齐活。我今早起来一试,一点气都没少,不错,真的不错。”

“李哥看上的人自然不会错,那我家也在这修。来小伙子,看看我的,为什么总是刮链盒子,那家修了好几次了都没修好,钱还没少花。”

朱姓大叔的自行车应该不是很旧,从外形上看八层新。只是链盒子被大拐扫出一溜沟,白花花的铁茬翻裸着。我摇着大拐,链条的松紧度适中,中轴也没问题。大链轮也平整,并且没有堆齿和倒刺。反复观察几次,没有发现问题。

“大叔,你的车子是否用力时就掉链子?”我望着三脚架中轴处问道。

“是的,用力就掉链子,掉链子就刮链盒子,所有修理部都修过了,都没弄好。”

朱姓大叔指着自行车。

“你这要修不好,看样子就得卖废铁了,这是我儿子前年给我买的新车,还挺贵的,托人批条子买到的”

朱大叔小声嘟囔着。

“不会的,我已经知道是哪出了问题。”

我把自行车翻过来,看到三角架子上的铁锈,证实了我的判断。

“大叔,你找个有电焊的地方,把这块焊一下就可以了,别的地方都没问题。”

“小伙子,你有水平,那帮修车的都是糊弄钱的主,好了,以后我家的车也是你的了,水平高低一看就知道!”

两位老人兴高采烈地走了,在啧啧的赞叹声中我看到了我的价值,生存绝对没问题,我要挣大钱,而且就从自行车这块起家,因为我看到了商机,我要开配件商店,而且要搞批发。这是我的想法,自然也是我的目标。只是,现在条件还不允许,只能是一个想法而已。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位时髦的女士,穿着打扮一看便是有钱的主,出手也很阔气。一辆崭新的二四宽胎的,淡粉色的车身,铝合金圈,在那个时候应该是很上档次的。只是彻彻底底地擦一遍便给十元钱,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十了多分钟,搞定。

美女很开心。

“师傅你真实在,别人给擦的时候,都是走马观花,唯有你认认真真,其实大可不必,这车子本来也不怎么脏,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在你这坐一坐,消遣一下,找个借口罢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美女是被镇上一个富二代包养的,一天无所事事,镇子又不大,实在没有可去的地方,就连我这露天修理场所对于她都是一种消遣的场所,我很同情她,但更多的是轻视,花样年华干点什么不好,哎!

就这样,我的修理部一天天地兴旺起来,而且名声一天比一天大,积攒了好多客源。推销配件的商贩也开始光顾我的修理部,我的机会来了。

有了一定的客源,也就有了可观的收入,有钱什么都好办了。一些背包客(行李包里装着珠子、车轴、闸皮等携带方便且用量大的配件,多数来自河北邢台周边,那时邢台河古庙为自行车配件家庭作坊生产基地,基本上家家都从事加工生产)陆陆续续送来了一些常用的配件,各种车型都能修理了,生意当然也就越来越好了。

在众多背包客中,关氏叔侄关永顺和关孟彩以及刘玉斌最终成了我的合作伙伴,成了开启我梦想的坚强后盾。

与关氏叔侄的合作还有一个小插曲,多年以后彼此还是一个津津乐道的话题,谈论起来还蛮有乐趣的。

大兴安岭的冬天格外的欺负外乡人,冷冷的寒风像草丛里的蚂蟥,冷不丁的咬上你一口,要么是脚,要么是脸或手。冻坏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已经换上厚棉鞋,也没能幸免。那滋味也忒难受了,猫挠似的。

就是在大雪纷飞的一个早晨,我刚烧好炉子,门外进来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个的看似年长一些,四十出头,穿着军用棉大衣,带着老虎皮耳包。眼睛小却很亮,像有一汪水似的,水里黑白分明,黑得清晰,白得透彻,黑白间落落着精明和干练。

矮个的方脸,面部比高个的白些,眼睛不是很亮,却绝对是能藏故事的那种,从转动的频率就能感受到一种潜在的压力,让你莫名产生一种戒备感,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平缓,一口小白牙嚼出文字的细腻。

背的配件不多,其实是不想背回去,低一点价格处理了,轻手轻脚返程。几个二八车座皮,闸皮,闸线,以及几盒二六车前轴,一共打折价是六十五元。当实我这个人也有点那个,反正你也要返程,那就再压一下价,六十元。

“不卖!”

好像炸了一个雷,一直没有说话的高个开腔了。声若洪钟,着实吓了我一跳。

“不卖就不卖吧,你吼什么?”

我也来了脾气,声音自然提高了。

高个子脸上的肌肉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声调略有降低。

“我说话嗓门大,你别在意。”

“老板,您别生气,我叔呢,自打娘胎出来就是高分贝,奶奶没能力把他培养成歌唱家,您消消气,消消气”

矮个子一边打趣,一边安抚我。

“可不是,你是在做生意,也不是来吵架。再说了,吵架,谁怕谁?”

我还有点气哄哄的。

“六十元,赔了。咱不挣也不能赔钱呀,您说是不是?”

“六十五元,真的到家了,我们出来一次也不容易,好几千里,肩扛背背的,五元都够我两一顿饭的钱了,到您这,就算您请我两吃碗面条,您就成全我们吧”

矮个子还很会聊。我的心有些犹豫了。

“是嘛,就算请我爷俩吃碗面,行不?”

怎么还这样大的声调?是恳求还是威胁?刚刚犹豫的心,又来了火气。

“拿走,我不要了!”

一声断喝,我推开了房门。

“老板,再商量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不要就是不要”

“不要就不要,孟彩,走!”

高个子拎起包,急匆匆地走出去。

晚上,回到家,和妻子说起这件事,妻子批评了我。

“人家大老远的也不容易,你守家待业的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就算帮忙,也得留下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成全人家等于成全自己,以后可得注意。”

妻子的话有一定道理,让我想起在苗圃干活时的一些人,他们虽然是姨丈的同事朋友,有的是为了讨好,但却是帮了我不少忙,让我感觉到一个外乡人需要什么。其实,在高个子拎包跨出屋门的那个时候,我的心是动了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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