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哎~”
三千光溜溜地趴在床上,头上盘旋着暮爷爷。两个人都一只手支着脑袋,唉声叹气。
“所以,你觉得我爹根本没死,他只是忽悠我咯?”
“废话,谁能杀他?不过他要干的事,也与寻死无异了……倒是这臭小子,居然整整困了我十二年?”
“其实我不放你出来,你可能困得更久。”
一老一少,对视了一眼,都瞧出了对方眼里的落寞。
“狠心~”
“绝情~”
三千和暮老头,一个像留守儿童,一个像空巢老人。
“你说我爹到底有什么事情,竟然连我和苒儿都不要了。”
“你们是亲生的吗?他干嘛要你们?”暮爷爷老气横秋的说。“反倒是我?含辛茹苦拉扯着他,让他成为这个大陆的巅峰强者之一,居然说封印我就封印。”
“你也不是他亲爹~”三千小声地反唇。
“你个臭小子!”暮老头闻言,气呼呼地一手拍向三千的脑袋,却什么都没打到。干枯的手掌从他脑袋上穿透过去。
“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又叹了口气。
“就剩我们爷俩了。”暮老头伤心起来。
三千将身子翻了过来,注视着头上这个看起来颇为凄凉的老头子。
“暮爷爷,你说我爹他究竟要干什么?怎么就丢下我们走了。”三千问道。
“翅膀硬了呗,不听我话了。”暮爷爷含糊地说道。
“暮爷爷,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吗?”三千撅起了嘴。“况且,我觉得爹爹不那种人,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封印你这么久。”
三千话毕,看到暮爷爷的脸上涌起了一股苍凉的神色。
“因为……他不想我死。”暮爷爷似乎开始回忆起来。
“不想你死?”三千疑惑道。
“是啊~当时那一战,何其惨烈,我的灵魂接近消散,你爹也是怕我魂飞破散,才将我封印在寄灵石里。”暮爷爷喃喃着,眼里的情绪似哀伤,似后悔。
“我躲在寄灵石里恢复,他们在外面血战。”忽而,暮爷爷的眼神愈发悲恸起来。“不知道最后,能跑得了多少人……可能就活了你爹一个吧。”
“我们当时,有全大陆最厉害的医师,他手无缚鸡之力,肯定是活不成了……我还记得他,虽然只剩下两颗牙,但吃起东西,没人抢得过他……”
“十叔?”三千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爱捡牛粪的老头子,他的牙也只剩下两颗。
“他还活着?”暮老头一脸诧异地望着三千。
“他的两颗牙齿是这样的吗?这里一颗,这里一颗……”三千张大嘴,用手指了起来。
“是了,是了。没想到这臭小子也活下来了。”三千听着暮老头叫着十叔臭小子,心里有种怪异之感。
暮老头面露喜色,但没一会,又伤感起来。
“既然药小子活着,那铁姑娘肯定没了,她性子刚强,应该是留下来殿后了。我还记得那丫头,一身金元素浑然天成,平日里看到石头就爱上去一手劈开,真是可惜了……”
“四十七婶?”三千的脑海里浮现出巷子头住着的中年大妈,她的院子里总是堆着成摞的木柴,但三千却没见过她家的柴刀……合着是直接用手劈了。
“嗯?也活着?”暮老头一脸震惊。
“那锋宝呢?他是我们的小哨兵。比你高一个脑袋,瘦巴巴的,头发是灰色的……”
“两千哥?”三千想起了总爱往城里跑,还有些营养不良的两千哥。
“……花嬷嬷,脸上邹巴巴的……”
“万二的奶奶……”
“……山鬼,洞人族的,比你还矮……”
“七千弟……”
“……”
“……合着他们都没死?我还被封印了十几年?”暮爷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合着我身边一直都住着一群实力变态的高手?我有时候却连饭都吃不上?”
爷俩顿时感觉人生很幻灭……
“你说他们怎么窝在棚户区里,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爹爹不是绝世高手吗?怎么一只北原冰狼都打不过?”三千心里憋屈极了。
“你爹连一条狼都打不过了?”暮爷爷又震惊道。
“是呀,内海都开辟不了,老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家里……”三千想起了隔三差五就受伤的爹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暮爷爷忽然大笑起来。“这臭小子倒也没让我失望。”
三千不解地望着老头,这情绪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暮爷爷,什么原来如此啊?你知道啥了?”三千着急起来。怎么一头狼都干不过,暮爷爷反倒满意起来了。
“哈哈哈~”
良久,暮爷爷停下的笑声,一脸欢愉地看着三千。
“臭小子~你想变得跟你父亲一样强么?”老头子的双眼炯炯有神。
“不想。”三千回答。
“噗~”暮爷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都酝酿好情绪,要以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来让这臭小子拜师了。
“为什么啊?你不想有朝一日呼风唤雨,万人敬仰吗?”暮老头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爹说他只要我幸福快乐的长大,我看这谢府不错,他们会保我们丰衣足食的。”三千想着吃不尽的烤鸡,咧开了嘴。忽而,三千又想起了爹爹的信,学着说道。“况且,世事变迁,无论是谁,终逃不过生死轮回。”
“这话你跟谁学的?”暮爷爷不无好气地问。
三千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笑嘻嘻地说。
“秘密。”
说完,他就一脸无欲无求地哼着歌。
暮爷爷哪里见过这架势,谁他妈不是求着想要力量,这臭小子怎么只要吃饱饭就行了?
“你可是纯元之体啊!你要是跟着我学,指不定以后跟你爹一样厉害!”
三千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
“不学,太累。”
“你可知世事变迁!今日丰衣足食,明日祸及满门,没有力量,眼前荣华只不过是一时虚景罢了!”暮爷爷苦口婆心地劝起来。
“那就等祸事到了再说。”三千转了个身,捂起了耳朵。“我不学,暮爷爷别说了。”
卧槽?你小子可以啊!
“哼!那你不想帮你爹了!?”暮爷爷有些生气。
三千听了迟疑起来,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
突然,他呐呐地问道
“可是我连爹爹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你爹的敌人是……”暮爷爷忽然瞥到三千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又把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原来你小子在这等我呢!”暮爷爷恍然大悟,这三千,就是想激他说出他爹的事,什么不想学,均是托辞罢了。“没想到我存在了几千年,还差点给你小子骗了!你比起你爸,倒是青出于蓝啊!”
看到暮爷爷真的生气起来,三千忙一把翻起身子。
“暮爷爷,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知道我爹的事,你们都瞒着我,我心里怪害怕的。”三千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
“哼!”暮爷爷冷哼了一声。“就你现在这水平,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如加紧努力,早点出了这下九流再说!”
“暮爷爷~”三千想去拉暮爷爷的衣角,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暮爷爷看着三千哀求的眼神,叹了口气。
“哎~当年的事,牵连甚广,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被封印了十二年,也不知道你爹查到哪里了……”暮爷爷忽又笑道。“若你小子真想帮你爹,就应该刻苦些,等你到了中品境界,自己去问你爹不好么?”
“暮爷爷的意思是,只要我到了中品,我就可以去找我爹了?”三千一脸期盼地问道。
“自然,到中品了,好歹也不算拖油瓶了。况且,我也想你爹这个臭小子了。”暮爷爷低声说道。
“好!暮爷爷,我们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带我去找爹爹!”三千憧憬起来。
暮老头慈爱地看着三千。
这小子,跟他爹倒是挺像,他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同样一脸稚嫩的孩子。
忽而,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暮老头神色紧张,就要化成一团雾气散去。
“暮爷爷,最后一个问题!”三千忙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爹到底是谁!?”
“谢行!”
说完,暮爷爷就溜进了床底下。
……
“苒儿?”
萱医师推门而入,一边试探地问。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苒儿?出来~不许闹~”
萱医师在屋内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奇怪,明明听到声音了……”
她把视线转向木床,三千赤裸着身体,安静地躺着,小男子汉的胸腔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着。
“哇塞!不愧是纯元之体,吸收得这么快!”萱医师有些惊喜地靠近了三千,伸出玉指,在三千的身上游走着。
“不知道纯元之体的吸收效果到底比正常人好多少倍~”萱医师思考着,忽然,有点婴儿肥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再涂一次药不就知道了……反正也没醒~”萱医师低低地笑了起来,她开心地捏了捏三千的脸皮,脚步轻快地出了屋子。
“不要啊~”三千躺着床上,重重咽了口口水。
……
不一会,萱医师就提着一叠药包,款款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有纯元之体作实验,那些师兄们知道,肯定羡慕死我了!”
萱医师用葱指灵巧地解开了药包,露出里面浅绿色的膏药。
“对不起了,小弟弟。”
……
一刻钟后,三千的全身又是一片青绿,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只剩那个浊物,安安静静地呆在胯间,仍是皮肤的颜色。
“哎~我为什么会有强迫症~”
这次,她没有犹豫,抹上药膏就迅速地往三千的那里抓去。
“抹均匀些~”
……
“嗯……”
“嗯?”
“嗯!?”
三千的东西在她的手里迅速壮大,带着一丝血色,贯穿过她握起的手掌。
“萱姐姐,你在干什么?”
萱医师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身后就幽幽传来苒儿的声音。两相惊吓下,她一把将剩下的膏药扔在了三千的身上。
“啊!!!”
“啊!!!!”苒儿也吓得叫了起来。
“啊!!!!!”
“啊!!!!!!”苒儿吓得把手上的糖葫芦全都扔到了地上。
“苒儿,你怎么在这!!!!”萱医师最先恢复冷静。
“我怎么在这?对呀,我怎么在这?”苒儿捡起地上的糖葫芦,一溜烟跑没影了。
萱医师也没有去追,气嘟嘟地哼了一声。
“再这么折腾,这闻人媵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转过身,平复了下心情,拾起三千身上的膏药,把他剩下的地方都抹匀净了。
“做医师,可真是太难了~”
她苦着脸,直接坐在了地上,也不顾手上残余的膏药,捋了捋自己垂下的青丝。
眼前是三千涂满药膏的身子,这个臭小子!都睡了六天了!难不成是猪投胎的!
“不过,听说他是为了救闻人媵才冲进去的,小小年纪,还挺有勇气。”萱医师的俏脸上覆上一层红霞。“倒是跟说书人嘴里的那些男儿一样。”
就是年纪太小了些~不然~咦?我在想什么呢?萱医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把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去。可是越甩,那些东西就越往她脑子里钻!她想起这几天给三千涂抹膏药的情形,那个充满生气的胸膛~那个硬挺挺的东西~啊!怎么回事啊~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我想什么呢?!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一股灼热,全身血气上涌,只得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两腿间。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视线里多了些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她跪着,将上身匍匐在地上,努力伸出手,想去掏那床底下的物件。
“这是?”她的脸上沾了一些尘土,但却没有理会,只是专注着打量起手上的玩意。
萱医师的手上,赫然就是三千的木护腕,虽附着着一丝污浊,但却完好无损。
“木护腕?”萱医师的眼里充满了疑惑。“这两个按钮是干什么的?”
她没有妄图尝试,只是仔细地观察着。
“这不是木头……是夕竹玉!”她诧异起来。“百里城,在北原的最北边。这里,怎么会有我们南儋的夕竹玉。”她心里疑惑起来。
“这东西,像是‘鹤上眠’的手笔。”她心想着,这物件,如此小巧,怕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终于,好奇心战胜了她的谨慎,她伸出手,按下其中的圆形按钮。
木手腕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萱医师紧张地等待着,半晌,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看来没有什么危险嘛……”
随即,她按下另一个方形的按钮。
......
骤然间,五颜六色的光束从护腕里射出,萱医师吓得挥舞起来。
“啊!!!什么鬼东西啊!!”
她喊叫着,手无足措地甩着手,激光飙射,向她玉手所指的地方轰炸过去。
桌子烧起来了,门窗塌下去了,花瓶“砰”的一声化成了齑粉,就连地板也灼出了乱七八糟的黑色轨迹。
忽而又是一阵风吹来,忽而又是一道闪电劈了出去。
“啊!!救命啊!!”萱医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猛然,她的手移向了躺着三千的床。
一团烈火从护腕里冒了出来。
“不要啊!”萱医师惊叫起来。
可是事与愿违。
包括三千在内,整张床顿时被熊熊烈火吞没。
......
“我的亲娘啊~”
胖子望着后院里滚滚升起的浓烟,不由喃喃道。
他的身边,鹤发童颜的一位老人忽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贵府里煮什么呢?这么大阵仗,其实老夫过来也只是举手之劳,何必如此大操大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