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横生枝节
近几日,苏州府正迎上多事之秋,许多绿林匪盗乔装涌入苏州府内潜藏,他们可能是街边的一个摊贩,一个轿夫或者是某位富贾。
理由,正是为了一批丢失的苏绸。
不知是谁传出,有一批沈家商行运输去皇城的苏绸,在途经黑狐林道上被劫。一批苏绸对别人价值千金,对沈家商行来说却不值一提,但沈万三却散出要重金找到其中一匹被墨染过的布,消息不确定真假,可关系到悬赏的重金,足以让很多绿林匪盗按耐不住。
潜藏的绿林匪盗恶习难改,终有安奈不住的人会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奸淫掳掠,伤人抢劫,府内百姓人人自危,苏州府治安却每况日下。
走在深夜的大道上,有依人相陪,花小楼还不忘了饮酒。江嫣儿一再阻止无果,只有看着他手里的酒葫芦空了,花小楼的脑子里面也开始了飘飘然。
“卖白皮汤,白皮汤儿”离着不远处,还挑着微弱黄烛的小摊主卖力吆喝,兴许他是看见有人经过的身影。
江嫣儿扶着花小楼,也闻听前面有小贩卖白皮儿汤的动静,叹一口气。都说江湖英雄千杯不醉,可这花小楼从认识的那天起,怎么天天都像个醉鬼似的。
“小楼,小楼。你醒醒啊!”从挽着花小楼的胳膊,到现在的扶着他走,见他好像一滩烂泥的模样,江嫣儿心说,这是造了什么孽,反过来还要照顾他。
虽然是练武的,可江嫣儿还是一名女子,纤弱的身体扶着一个男子,很快也有些乏力。正好有一个小摊摆着,没想多就扶着花小楼过去,把他扶好坐在一张木凳上,花小楼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小楼,喝点热汤醒醒酒”
江嫣儿推了他两下,一点反应也没有,抬头对小贩说:“来两份白皮汤儿”听到小贩答应一声,江嫣儿的目光就盯在花小楼的侧脸上,这张恰似女人般秀气的脸越看越好看,江嫣儿暗暗咬着牙,悄然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抚摸在花小楼的脸颊上。
触碰到的一下,江嫣儿内心很复杂,既有欢喜又是羞愧。在内心阻止自己,却舍不得把手收回来。
两个碗摆在桌面上,动静吓得江嫣儿把手一下收了回来,面如桃花般红润,也有些埋怨的看着小贩。
也不怪小贩,做营生的哪管你是不是正谈情说爱。但碗里面是真丰盛,不是清汤寡水,还加了肉丝,虾仁做辅料,撒上香葱点缀,这卖相属实不错。
小贩端来后就顺势坐在江嫣儿对面。粗旷的声音说:“你看着我卖的不错吧,快尝尝吧”说话间把碗推倒了江嫣儿面前。
声音惊动了花小楼,他抬起头迷离的看着小贩,听他说话的动静,这人的底气十足,气从丹田,好像是个练家子。
看花小楼抬头,江嫣儿以为他醒了,忙说:“快尝尝,这卖相不错的白皮汤儿”,没等说完,花小楼又埋下头,接着呼呼大睡。
江嫣儿生气的一努嘴,索性不理睬醉酒的花小楼,拿着汤匙尝了一口,味道淡而醇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皮汤儿。抬头看对面的小贩,五大三粗穿着一身粗布,露着两边黝黑的膀子,胡渣子遮面,眼中暗含着笑意。
“这碗白皮汤儿的味道很独特”江嫣儿也是无话找话提了一句。
“这里头加了不少好东西”小贩看她吃过一口,又看烂醉如泥的花小楼。粗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这方圆几百里,能做出这一口迷的人,只有我莫大虎”笑容越发的浮现,坐等药力发作的一刻。
一口迷是入口的迷药,开黑店最爱用的一种,给人吃了不多时就会被迷倒,药力强劲到给人剁碎了也没有知觉。
这莫大虎就是苏州府外,一条羊肠岔道口的黑店老板,向来是无恶不作,迷倒旅客实施打劫,如有面容俏丽的女子经过,他也不会放过,一夜风流在拐卖到烟花巷里,最熟悉的就是烟花巷的裴五爷。
因为裴五爷在官衙里也有身份,会帮着莫大虎作恶,官衙里的人都不准调查莫大虎,让他数年作恶从未落网。进入苏州府也是为了传言而来,但不做黑店营生就总有些不舒坦,所以入夜就出来摆一个摊,可从未有人会来过问,让他郁闷了好几天。
可就是今天,莫大虎看见江嫣儿的第一眼起,觉得值了。这江嫣儿的模样可比那些庸脂俗粉强多了,特别是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简直把魂都勾了去,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身边还有一个醉鬼碍事,一边吆喝一边想办法,没想到她是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看那醉鬼无需担心,烂醉的样子恐怕到明天都醒不过来。莫大虎的心也就放下了,直勾勾的琢磨起眼前的小美人,待会她一倒就大事已定,开始盘算着这位小美人到手,还管他什么重金悬赏,趁着黑夜翻出苏州府去,好好的跟她过日子得了。
不过这女人也真的没心眼,平常人一听说一口迷,怎么着也想到了有问题。她怎么还一口一口的吃个没完,莫非,她还以为一口迷跟那些‘好再来’的吆喝是同样的意思?
其实,江嫣儿就是这么以为的。她可不懂什么道上的迷药,觉得这碗白皮汤儿在同类里算是一枝独秀,叫什么名头那不过是看小贩的乐意,倒没什么好多心的。
吃完了一碗,江嫣儿抬头看莫大虎,笑说:“这味道属实是我吃过最...最..”忽然,她眼前有些迷糊,一股子眩晕上了头顶上,看着莫大虎不怀好意的笑容,变得有气无力的说:“这...这是迷药吗?”
“你才知道?”莫大虎脸上尽是猥琐,笑道:“这一口迷倒一个人,一碗可能迷倒一头牛,你可真是能吃”他说着话起身,一只手朝着江嫣儿就要抓来。
江嫣儿才知道慌了,再傻还能不知道莫大虎想要做什么,身旁是醉酒的花小楼,多希望花小楼站起来,可是他烂醉成泥的样子,又恐怕是指望不上了,想大声喊叫又没了气力。
拼了命挣扎几番,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想起身也无力,沉重的眼皮如有千斤,忍不住想要合上,眼皮子底下,那莫大虎的脸慢慢浮现。
恐惧占据内心...又该怎么办?
当江嫣儿不省人事,莫大虎看着这片大街上,哪有一个人影。这时乌云蔽日真是为非作歹的好时候,伸手朝着江嫣儿抓过去,手到一半就停了。这时的莫大虎不着急,眼前的小美人是煮熟的鸭子,麻烦的还是这醉鬼,心说:万一他刚抬头看清了模样,明天到官府举报也是一桩麻烦事,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先要了他的命。
绿林匪盗向来谨慎,若不谨慎也活不到现在。转身就走到花小楼边上,看着他憨憨大睡的样子,这小子真是能睡,不知地上的女子是他夫人还是情人,如今落入贼手他还能睡得这么香甜,还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这片刻功夫,莫大虎一脚把花小楼从位子上踢倒,见他倒地后还酣睡不醒,扑鼻而来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味,不知是喝了多少酒,酒气味道居然这么浓郁,满脸上滚流的汗珠都像是酒精。
不管了,少节外生枝。
莫大虎从摊子底下拿出一把切白皮儿的刀,这刀是天天磨,刀锋吹毛立断。他是打算切下花小楼的头来,来一个无头案,官衙根本无从查起就用绝了后患。
当他举刀回身的时候,一转头看见花小楼站起来了,拿着手里的折扇扇风,眼神异常冰冷的看着他。眼神彷佛就可以杀人,莫大虎慌了一下:“这位大爷,你怎么醒了?”刚说完,莫大虎就开始后悔,这人看过去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作为绿林匪盗还怕一个小白脸不成?还不论他喝醉了。
花小楼一步步向他靠拢过来,从他抬头听见莫大虎声音的时候,就佯装起在睡觉,因为知道江嫣儿是一点心机没有,一定会上这个人的套,所以不断运用逼体内的酒,这会儿酒劲退了五层,不过足够对付这江湖上的败类。
每当花小楼踏进一步,莫大虎就心慌一些,一直到三歩的时候。莫大虎按耐不住开始发难,举着刀往花小楼面前冲,花小楼功力远胜莫大虎,抬手就是阴阳太极拳运转,在莫大虎刀下来的一刻,转移了刀口的方向,无比锋利的刀在莫大虎手中脱手,化作一点寒芒飞到了莫大虎的身后,还保持吃惊的莫大虎就抬着手,一动也不动。
花小楼收回了动作,走到昏迷的江嫣儿身边。“你可真是麻烦,谁会大半夜到一间可疑的摊点吃什么白皮汤儿,唉~”一声长叹,又驻留了片刻时间,其实在莫大虎踢他一脚的时候就可以出手了,只是他在等一个人出现,但那个人却没有出现,也许是跟随到一半就离去了吧。
思考片刻,花小楼摇着头,抱起江嫣儿离开了。
入夜寒风瑟瑟,挑着黄烛的摊点站着一动不动的胡子大汉,有几分诡异。大概有几杯茶的功夫,在摊后的屋顶上跳下来一个人,他就是广龙。
先前的一切他都看见了,走到胡子大汉身旁,他又观摩了片刻,拿手点在莫大虎的身上,莫大虎的身躯后仰倒下,他的头滚出数米远。
果然是死了。
这莫大虎没什么气候,不是花小楼的对手,所以目睹花小楼出手仅仅是片刻,可就是片刻间发生的事让广龙多疑。
这多疑在花小楼与姜天青交手的时候,他就开始感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招数能让落入下风的花小楼,转眼间就要反败为胜呢,难不成只是错觉罢了。可在今夜的目睹后,知道那绝不是一种错觉,花小楼有一门功夫很厉害,但轻易是不会施展出来,这就奇怪了。
广龙不断揣摩,这诺大的北方也没有听说过有人会使用这一门怪异的功夫。莫非是从南方传来的,若是说南派的武功,倒是有一门很像是花小楼施展的那样,叫阴阳太极拳,但是不应该啊。
阴阳太极拳是白冥的绝学,这花小楼是白冥?,虽然能察觉他功夫不弱但绝不是白冥,那白冥是反贼的统帅,实力强到连广龙站在他面前也撑不住一盏茶的时间,所以绝不是他。
“这花小楼是谁?用的到底是不是阴阳太极拳?”问题不急于一时,广龙抱着手也离开了小摊前。
花小楼扶着江嫣儿在一处僻静的角落,盯着广龙半天,看他一个人在那里揣摩。花小楼心说果然是他,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只是那广龙倒不至于识破他的身份,招数是阴阳太极拳没错,但施展的太快叫人看不清,除非是广龙曾亲眼看过这门功夫才有机会确认,不过就那广龙一定是没机会见过白冥,所以根本无从知晓,顶多是揣摩出些传闻。
看着广龙离开后,花小楼就觉得多了一个可怕的敌人,以后要掩藏好自己。而今夜果断的出手也是给广龙提个醒,他先前来示威过,如今也还他一个示威,让他自己思量清楚。只是这种常在河边走的事情,花小楼也不打算做了,同时觉得花永明的决定是对的,在苏州府里一定要有个正式的身份。
身旁是酣睡的江嫣儿,花小楼凑近她耳边,满怀着歉意着,像情人般在耳边述说:“对不起,来世我做牛做马偿还”准备抱起昏迷的江嫣儿,她吃的迷药也太多了,像是一点知觉也没有。
突然,在头顶的屋顶上有响动,花小楼警惕起来。他一听动静就笑了,屋顶上发出的响动太熟悉了,不就是跟他同行的飞贼吗?
这苏州府最近开始不太平了?又是迷药又是恶徒,现在又有飞贼来了,苏州府好似乱做了一锅粥,不如抓来问问看。
屋顶上的飞贼忙着掀开瓦片,他还会缩骨,化作一肉团准备从掀开的瓦片进入盗窃,正在进入一半的时候,花小楼悄然无声的在他身旁,摸摸关在了他许久。
一身夜行衣还会缩骨功,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来路。夜行衣是传统飞贼的打扮,从头到脚用黑布捆好了,露出一双窥视的眼睛。只有花小楼这种过于自信的人才不屑于伪装,但缩骨功就不同了,这种功夫练就的过程十分的残忍,要把打断浑身每一节骨头,直到骨头长不完全才能随意的伸缩,而且会练这种功夫的人都是极其瘦小的人,其它武功弱懦不堪,只有依附绿林当中的匪盗作自保。
这贼也是绿林中人?
看着他钻入差不多,花小楼一伸手又把他拽了出来,看起来就跟一团球似的,露出两只眼睛惊恐的看着花小楼。这时花小楼微微一笑:“别怕,不疼”说着给踢了一脚,顺着屋檐滚落下去,听见‘哎哟’的一声。
花小楼纵身跳下屋檐,眼前是江嫣儿,另一个就是撅着屁股倒地的飞贼。“就在这里说吧,苏州府怎么了”花小楼质问道。
从飞贼口中,花小楼才得知苏绸失窃的事情。他放走了飞贼,恩怨分明,然后继续抱起江嫣儿走在大道上,直到敲开了一间客栈的门。
因为江嫣儿昏迷让花小楼不放心,就留在一间房内照顾她。同时心中盘算下一步计划,摆在面前是明暗两条道,明为官衙找线索,但官衙中有广龙虎视眈眈,不过,那个姜天青还是挺讨人喜欢。
暗道就是绿林道,绿林中的是非多,向来不怎么团结。明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出卖所有人,要从他们口中得知线索,花钱是最痛快的作法。
还有天门街的沈万三,难不成苏绸真是那里流出来的,如果是这样也得去一趟,以飞贼的身份还是其他的身份?
分析盘算后发现,路是花永明帮着盘算好了。给他推荐了江嫣儿不就是要他走官衙的路子吗?
看着昏迷中的江嫣儿,花小楼伸手抚摸她乌黑的秀发,眼神中多了一分溺爱,这傻丫头还在睡梦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