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斋街,华联书店。
作为渝州最大书店之一,为了提高顾客体验,每层都开放了多处付费点。
其中某处,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伍。
“朋友,你也来买通幽的签名书了?”
“诶,你也是?巧了。”
“手快有手慢无,签名版毕竟有限,收藏坐等升值。”
“的确,我跑了好几家书店,都说渝州只有这里有货。”
“真的么?那我得再买点其它签名书。”
两人身后有人插嘴道:“你们才接触通幽的书吧?”
这人有些自得,一副前辈的语气指点前面两人。
“通幽老师16年前的书除了《隔墙有耳》与《常夜街售货机事件》值得收藏,其它都不用买。”
“至于他休假一年后出的新书,都值得入手。不要怀疑,从通幽老师出道时我就开始追他的作品了。”
前面两人顿时钦佩起来,“大佬,听说当年通幽老师休假……”
“你没有猜错,通幽刚出道的作品真的不错,深夜食用简直让人毛骨竦然。可惜后来他的作品就不尽如意了。当年通幽老师休假,书友群很多朋友觉得他可能江郎才尽了,但我们也都希望他能休息一年,然后东山再起。”
“当然,也有黑子说他彻底废了。当时我们真的以为他可能就此一蹶不振,因为一整年都没见他出来说过话,书友群里他的头像从来都是灰的,只有管理员跟我们在吹牛打屁。”
“17年某一天,因为他的一条留言,群里那叫一个躁动!”
“什么留言?”
“‘我回来了,带着从地狱聆听的密语,来了。’”
他突然闭嘴,两人被他吊得心痒难耐,“然后呢?怎么了?”
他骄傲的笑了,作为见证者。
“然后,通幽凭借《人间灾疫》一书问榜;半年后《地球墓园》发行,国内悬疑小说界为之震动。之后,每隔3个月,通幽老师都会出版新书,而且一本比一本辛辣诡异,简直是读者的盛宴……”
“可惜,老师他过劳死了……群里当初好多人劝他注意身体,但老师回复说:我正在凝视深渊,我不能停笔,因为,我也不知道,今后能否再次目睹这一幕。”
“你们还买不买?后面人都等着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三人连连道歉。
“多少钱?”
“三十块八毛。”
接过牛肉,余殅往周围望了一眼,今日的菜场只有平时一半的客流量。
老伯见状叹息解释道:“这两天隔壁有几家餐馆被投诉菜有问题,不少人因此住院。店老板说是从我们这儿进的食材,周围居民听说后都不敢来这边买菜了。你说我们冤不冤,以前每个月卫监部来质检都没问题,他们这张嘴乱说,生意都被搅黄了……”
听完老伯的诉苦,余殅提菜往回走,路过草枳街时,看见辆救护车停在市八中门口,旁边还有人群围观,指指点点。
“我侄子说,学校食堂出问题了!好几个学生吃完饭回宿舍就吐,吃药都顶不住。”
“不是吧,我儿子打电话说是饮水机有问题,他室友喝了水没一会儿就开始拉肚子。”
“是么?我明明记得刚刚担架抬出来的孩子中午是去对面馆子吃的饭啊?”
“发贝……出事了,余哥。”
余殅回头,只见长孙无讳站在自己身后,右手不停捋着山羊胡,双眸炯炯有神。
他挺胸抬首,伸手遥遥一指,一字一句道:“小弟我卜了梅花一卦,算得此事背后,定有妖人作祟!”
“咳咳,为兼济这黎明苍生,小弟我不得不出手了!”
他望着余殅,一脸悲天悯人状。
余殅:“哦。”
转头便回去了。
长孙无讳:“???”
长日漫漫,草芥街在一片安详里迎来了正午。
“余老头,小爷来蹭饭了!”
青年迈过门槛,仿若回到自家店里般坐到石桌上。
随手拎着补觉的某喵一顿搓揉。后者竖瞳白光蒙蒙,青年恍惚片刻,嘴里惊恐地喊着“别动”“要爆炸了”等等词汇,直至面额浮现δ纹路。
青年正太的脸上先是茫然,旋即青红变化,将始作俑者含恨扔了出去。
“死猫!给我烂肚子里!”
布偶在空中翻转,轻柔落地,回头瞥了一眼,甩甩尾巴悠哉跳到鱼池上,继续打盹。
闻着饭香,查昊假装无事发生,走到桌前坐下,等着余殅上菜上饭。
“小姐姐,弟弟来看你啦!”
倩女倏忽现身,侧卧案几,娇躯横陈,妩媚地看着查昊,青丝缕缕垂下,轻吻红唇。
“两个弟弟都来看望我,姐姐受宠若惊呢!”
查昊顺着视线低头,小脸顿时绯红,连忙拉上裤链。
“家里抹了蜜的小嘴都照顾不过来,还有心思撩拨姐姐?”
倩女冷笑,旋即半羞半怯,一把搂住出来的余殅,掩面欲泣。
“主人,他轻薄奴家,你要为人家做主啊!”
“我没有!”
余殅熟视无睹,盛饭吃了起来。
门外,鬼鬼祟祟的身影探望着。
“猫,猫哥,确定要去么?”
“当,当然,你怕了?”
周猫拍着有些发软的大腿,回身看向陈耗。
“你放,放心,咱祖宗不会把咱俩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周猫心里也在打鼓,上次洛邙山惊魂一夜,两人回去便被一阵臭骂,薛师兄更是放话说,不要因为能力不足就搞这些小伎俩,如果再没有成绩,就将二人逐出灵蜕山。
于是这两人心惊胆战地又找了处墓穴,稀里糊涂地拿了些宝贝回去交待。怎料来草芥街销赃时,碰巧看见了结庐?走马的店主。
当时眼神一个相对,朗朗晴天之下,两人汗如雨下。
事后二人浑浑噩噩,直至今日仍心有余悸。
尽管事后经过分析,周猫估摸着那人也许不是自己门派祖师,但能从坟里复活,好生生行走在青天白日下的,也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对方两次都没取走自己二人性命,反倒还施以援手,想来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孝敬。
不管怎样,您就是我们祖宗了。
屋里,两人一鬼吃着饭。
“余老头,最近有些不太平啊。”
查昊塞了口肥牛,抱怨道:“因为隔壁街的问题,这两天来草芥街的人也少了。”
他把筷子一放,询问道:“咱是不是得管管?”
“随你。”
查昊见其没兴趣,继续怂恿道:“你想。等咱俩携手把事情摆平,只不准人家还得犒劳犒劳咱俩。到时候生意也要景气些。”
“现在也不错。”
见余殅不为所动,查昊有些气沮。
他之所以想拉余殅入伙,不过是想多一个背锅的,不论备案还是捅出篓子,有人接盘总是好的。
再说,能跟小姐姐亲热一点,也是血赚啊。
可惜直到饭菜吃完,也没能如意。
查昊无奈,森老爷子不问世事,东方姐妹不喜纷争,花痴又太糙,李贱人更别提,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找上余殅。
“等你有意向了,记得找我。”
说完,查昊便走了。出门便看见了徘徊踱步的猫狗二人组。
“余老头,有客人。”
两人见状,不得以,硬着头皮进去了。
来到余殅面前,周猫往后拉了拉陈耗,不料对方竟躲得远远的。他暗骂一声孙贼,只能强颜欢笑,颤巍巍地说着:“拓,拓祖,后辈来拜见您了。”
余殅瞥了一眼,自顾自收拾起碗筷。
见对方既未答应,也没否认,周猫心里惴惴不安,使了个眼色让陈耗坐了下来。
两人看着余殅进去洗碗,不知所措,下意识打量起四周来平稳心情。
结果一眼便看见了墙上的挂画。
“奴家好看么?”
幽幽吐气声自颈后传来,陈耗僵硬地回头望去,那张无数次将他从梦中骇醒的容颜,此刻,正贴着自己!
一如当时坟前的情景。
“妈呀!”
陈耗一屁股跌在地上,双腿蹬爬着往外逃,嘴里不停哭喊。
周猫没有切身经历这些,加上性情较为稳重,虽然那一刹那也亡魂大冒,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心里反倒思量自家“祖宗”果然厉害,连厉鬼都能降伏。
“耗子,冷静点!”周猫见同伴趴在地上匍匐挣扎,一旁倩女还“咯咯”笑着,当下顿感丢人。
他将陈耗拉回来,不停安抚对方,也任其搂抱着自己。
此时,只感觉更加丢人。
还好,余殅走了出来……恐怕也不那么好。
周猫一把推开陈耗,将手中事物毕恭毕敬地递给了余殅。
“晚辈此次,是来履行誓言,报答祖宗的。”
因为不知对方如今是人是鬼,他只能将沙参,石斛,鹿茸等各种补阴补阳药都买了一遍。
“我叫余殅。”
“好的,祖宗。”周猫又不傻,现成的机缘摆在眼前,怎能不紧紧抱住?
余殅见其难得糊涂,想到因果已然种下,便没再拒绝。
“不要外传。”
周猫一僵,旋即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地点头,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此次前来,打扰了祖宗,希望祖宗不要嫌弃,往后后辈还会来孝敬您。”他看了眼余殅,鼓起勇气,“希望您能稍加拂照!”
看着一旁的倩女似笑非笑,余殅不甚在意,喝了口茶。
“嗯。”
周猫如蒙大赦,看着一旁失魂落魄的陈耗,怼了他一下。
“那,祖宗,后辈告辞了。”
然后扶起陈耗,准备离开。
怎料陈耗看了余殅一眼,畏惧地说着“祖宗……”,下一秒,便吐了出来。
“呕~”
厕所里的病人狂泻不止,姜佰草皱着鼻子查看医生开的诊断书。
“患者连续三天腹泻,呕吐,伴有头疼,恶心等不良症状。前期症状轻微,意识清醒,现突发痉挛性腹痛、轻微脱水症状。”
“粪便呈黄色稀水,每日从数次增长至十数次,无脓血与黏液。”
“排泄标本经ELISA抗原检测,呈阳性。”
“患者周围前后产生多位聚集性病状患者。”
“初步诊断,为季节性流感,诺如病毒。传染源:尚不明确。”
“疑点:诺如病毒(急性肠胃炎)为自限性疾病,无疫苗与特效药。经过卫生防范与隔离诊断,该病症状应当得以缓解。而隔离区不少患者病症加重,已产生5?名███。”
“这位警官请赶快出来,这里是重诊隔离区!”门口的护士隔着传音器惊慌地喊道。
姜佰草摸摸头,放下诊断书走了出来。在护士退避三舍的监视下,他掏出执法证淡定地说:“我是疫检部的,局里十分重视此次事件,请你协助调查。”
护士将信将疑,指向走廊某处,“警官,她呢?也是疫检部的?”
姜佰草望过去,只见三五个小孩骑着玩具车争相追逐,最前面,则是一小女孩施施然趴在自动行走的木马上打着瞌睡。
姜佰草:“(-_\)”
……
医院外,姜佰草扶额无奈道:“老大,你这样让我很难展开调查耶……”
小女孩晃着木马,一点点前行,她打了个哈欠,嘀咕道。
“确定病情了么?”
姜佰草握了握手,笑,“就现在的状况,的确是诺如病毒。但危害远不是诺如病毒能比的。”
“那去事发地点看看吧。”木马摇晃着前进,不疾不徐。
对此,姜佰草实在习惯不来。
庐舍里,周猫半是尴尬半是担忧,看着陈耗再一次跑去厕所,他只能打着圆场。
“额,耗子可能中午吃坏肚子了,早知道就不去隔壁街的美食坊了,听说那边好像不卫生。”
没一会儿,陈耗虚脱地走了出来,他捂着肚子,哭丧着脸。
“我,我可能得了急性肠胃炎。”
周猫安慰道:“没事,回去吃点药,注意卫生就行了。”
扶着呻吟的耗子,周猫窘促地向余殅道别。
然而,在他惊讶的注视下,余殅伸出了手。
捂着绞痛的肚子,陈耗突然感到肩头一沉,旋即四肢乏力,目眩头晕。
待意识清醒,陈耗只觉得饥肠辘辘,连肚子都咕咕直叫。
“猫猫,好饿,咱去吃点东西吧。”
周猫猛地回头,盯着太师椅上的余殅,唇齿颤抖,舌头打结似的半晌说不出话。
终于,他一字一句惶恐地说道:“祖,祖宗,您把品如怎么了?”
没待周猫纠正口误,余殅看着他俩。
“把地拖了。”
市八中因诺如病毒休假半天,商学梁急匆匆跑回家里,从卧室床下翻出尘封的箱子。
他颤抖着手撕开胶布,拿出摆在最上面的一本书,快速翻看几页。
早晨忘记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大半被隔离在外,室内阴翳昏沉,点点光线划过商学梁的脸颊。
此刻,他不再是从容淡定的学霸模样,汗珠滴在书页上,沁了大片。
“它……它来了!”
座机铃声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