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潮笙的脸上倒是十分从容淡定,可林栋的心早已翻江倒海,神色严峻,眉宇间透着一股杀气。
我没有说话。我心想,看来图牟是有意让我们等着,想借风流情事来试探我们的魄力和耐力。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素色衣服的青年神采飞扬地大步从大厅里走了出来,并向我们表示歉意,语气委婉的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啦。”
李潮笙同我们随着图牟手下走进大厅,有人给我们斟茶又点烟。笙哥试图试探风声,他们口声很紧,看来是要有所动作了。图牟陪着两个网红慢慢悠悠的走进来,那两个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腿部位以上全是胸。男欢女爱的灵魂自在的翱翔在一片空旷中,清瘦(情兽)的灵魂,丰满的欲望,在他身上如影随形。
笙哥和图牟四目相对,似乎在有意测试对方的内心,图牟早知道我们是来谈判说服他解除收购合同的。听笙哥说过,天娱影业有点儿黑社会的性质,主要是负责对商业片电影以及新媒体图书的发行和制作,其实真正的工作就是帮一些大佬洗黑钱。
图牟以往的作风是,他所决定的事情一定要雷厉风行的去执行,他特别痛恨别人忤逆他的意愿。他思考问题一般都是情绪化,很少站在别人的角度思去考问题。
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有名的集团老大是如此的威姿摄人,不禁让人心里稍有怯意,怕今天稍有不慎露出破绽,几个保镖不动声色的站在我们身后,离我们只有两步之遥,随时都可以把我们扑倒。
林栋心里愤恨,可拿他们没办法,只好委曲求全乖乖的听他们放洋屁。
金辉集团现在根基未稳,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该产业链的运营,虽说上市能扩大公司的整体收益和规模,目前在市场上还未占到份额。
图牟风流成性,嘴甜舌滑,出席任何场合都有美女助理相陪,前期在他父亲的支持下成立自己的私营企业—天娱影业,市值15亿人民币,在当地头条新闻网足足霸屏了一周。
很多企业都是被迫答应他们不合理的要求,敢怒不敢言。马立三在当地很有名气,是个狠角色。
图牟假借合作之名想吞并李潮笙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他们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该产业的运营。因此他们以西西为要挟条件,迫使李潮笙屈服,不然我们就会受到排挤和打压,甚至消失!
李潮笙好像嗅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不会这么轻易买我们的账,但一想到颇有点儿狼狈的场面,他妥协了。
李潮笙是什么人,混迹泥沙俱下这么多年,他可不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顷刻间天塌地陷,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公司收益被最小化,瞬间表情变得很难描述,但一想到对方无非就是想迫使自己为他办事,好争取更大的收益,只要不触碰到双方的底线利益的博弈还是较公平。怒目而视的尴尬场面还是没有发生。当时笙哥的举动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金辉影视文化传播股份有限公司所有员工眼里的李潮笙大约是如神祇一般的存在,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二十三岁名校肄业,二十五岁创业失败破产,二十七岁再次创业,三十三岁的时候,公司已经占据全市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七十六,公司内部从上至下也十分尊敬他。显然文化类公司总免不了争执,竞争,会议室里吵得不可开交,但最后只要他出面,再倔强的技术人员也会服气。
在公司,“李总说过”四个字简直有一种魔力,并非因为他是公司创始人,也不是因为他付大家工资,而纯粹是一种实力认可。
李潮笙才华横溢,人还长得眉目端正清俊秀雅,一直低调到几近隐匿。33岁的李潮笙算是当地男人里最仗义,最豪爽的一类人,劲气内敛,显出气质,看来是个有江湖阅历的人物,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咄咄逼人,带几分儒雅笑意,反骨里却透着一种毒辣,稍微一冒尖就足以使人遍体鳞伤。
今天与往日的气氛不同,我的眼睛瞟在丁平的身上,脸色有点儿僵硬。图牟丝毫不留情面,话来势很凶,想给我上点颜色。他的手下朝我走过来,身材比我和丁平高大,比我们都年长几岁,三十岁不到。凡是遇到动武的事,他总是图牟的主要打手,而且图牟手下也培养了一批精干的江湖打手,都是些凶狠不要命的主。
“一切按照规矩来。”笙哥说完走到图牟跟前。
图牟大笑道:“有点意思。”
丁平和林栋也蠢蠢欲动准备袖口的刀子起事。
一分钟不到,图牟点点头,眼睛却没有朝我们看,他站在原地带着疑虑打量了一番。
“帮我教他们懂点规矩。”
“我想到了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办法。”
还轮不到某人说完,李潮笙觉得他这样的角色说这种话,还不至于上台面。
黑衣男子不由多看了李潮笙一眼,马上明白什么意思,主动走上前来,伸出手臂,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笙哥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有无数利箭在等着万箭齐发的威胁,埋伏在暗处打手虎视眈眈等着先礼后兵。
仇人见面,格外眼红,今天我知道我的命运要从此改变。
黑衣男子在捉摸我们的心思,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一旦他成为图氏集团的刽子手,那么他一生都不得安宁,反观可以借图牟之手让我们难堪。
黑衣男子酒壶拿手里,斟满一杯酒,任何表情,心里喜忧毫不显露。他预想让我喝完他手中这杯酒再与我交谈。我本想哈哈大笑,却突然收住。
我满脸的怨气,冒险一试,图牟手下的眼睛都虎视眈眈迟缓了几秒钟。
“酒桌上,讲究人。”
图牟拾起身子缓缓走到我跟前。全场人的眼睛都要发绿了,我拿余光向他瞟了一眼,他立刻就明白了,接过黑衣男子手中的酒杯斟满来敬我,然后说了句:“好,很好,真让人长见识。”
笙哥松了一口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们是无辜的。”
图牟挽起袖子,目光如炬,鄙视了我一眼后对我怒目而视道:“你跟那样的老大,不值。”
我最讨厌别人当着我的面数落他,我知道这样的话语像个尖而又硬的果壳牵动着我的每根神经末梢直至随着全身的血液顺着大动脉涌出,就算他有错,也不能牵扯到我们。我们是无辜的。我设法原谅他的无知无畏,原谅他的直言不讳。
意料之中,图牟让自己的手下递上一把雪亮的水果刀,让我举刀自撸。我一想到他们什么事都敢干,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希望我的离去能唤醒他的良知。我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也吸引了无数的眼光,没什么好怕的。当我鼓起勇气接受这个挑战的时候,笙哥猛然抢过我里的刀在手臂上隔开一条口子。一群人纷纷拥上,图牟兴奋的走过来说:“未来的路还长,真让我长见识。”
想到这一点,于是我就想哭。我一边把眼泪逼回体内一遍在心里鞭策自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功成名就,要踩着别人的尸体走过每一道坎。我们在别人的眼里竟如小小尸体,苟且偷生。
于是,我就变得麻木,变得无情,变得狠心。我从笙哥的眼睛里面看出了疼痛,我却无动于衷。于是我知道自己真的麻木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图牟看我的时候,我没能做到面不改色,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无助和沮丧。我心里捉摸不定,难道是我命犯三冲,灾星附身?
“等我走后,请不要为难我兄弟。”
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还凭空臆想有人能够出来平息这场干戈。
果然,老天怜悯我的赤子之心,图牟父亲打来电话把他臭骂了一顿,内容不外乎几个字——放了他们。
血腥的纷争!
此情此景便如铺天盖地的雨水渗进我的每一寸肌肤,四周灯火如炬伴随着繁星全都呼啦一下子璀璨起来,林栋挡在我面前替我挡着打手们的肆意暴敛和无情杀戮。他挡不了太久,我一急就想转身杀回去,省得林栋为我受伤,谁知丁平大义凌然的挡在我面前,我便在他的阻拦下仓惶逃窜。
只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耳边掠过……拿下……心想,这下可要被剁成肉泥了,我放声大哭似乎在宣泄一场前所未有的爆发。
我甩开丁平转身仰面朝前冲去,借着光线看到林栋惊慌失措的脸,满身的血渍,我疾步跃身扑上去便想要抓住他,在他身后则是漆黑的天幕,点点的星辰像是碎碎的白芝麻,而月亮瞬息被殿角遮住,看不见了……
我想图牟是抓不住我了,心中稍安,林栋伤痕累累步履维艰的跑到我面前,这让我感觉有点儿绝望。
阳伟紧随其后正好赶上,我们这一下子,全让他逮个正着。
这也太不凑巧了,我忘了这是图牟精心部署的阴谋,西西总是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和平常不一样,祈求祷告拜月神,我正琢磨要不要让丁平打昏她,省得她亲眼目睹这一场本不该降临在她身上的血红灾难。
谁知西西瞧见如此场面,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竟然回头瞧了瞧我们周围,我趁机打算回头使眼色给丁平想让他稳定西西的情绪,我的眼色还没使出去,谁知西西只轻轻叹了口气,便默不做声径直从我们身边走过来。
图牟和阳伟拼了命的算计我们,祸害我。我臆测他们是活腻味了,没想到西西竟然守着我们寸步不离,图牟安排手下替我们松松筋骨,上点颜色。我只得含愤地口中骂骂咧咧,诅咒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幸福。人生这步棋本来就好生难下,每走一步,不是自寻死路就是愤怒的等着背后的暗箭齐发,把我体无完肤的身体射成千疮百孔,我在心里又把图牟的祖宗十九代问候了一遍。时下,我早已经将图牟的祖宗问候数百遍了。
晚上的时候,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我缓缓拾起身子走到图牟面前,林栋听到我妥协,不解地感慨,我低声道:“栋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林栋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带有一丝愤慨不解的走到我跟前,我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退后,丁平走到我跟前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把他随身隐藏的龙鳞匕首递给我,我悄悄地将匕首藏在衣服下,然后吩咐他不要打扰我们的谈话。我绕开图牟的打手和贴身保镖穿过人墙凑到图牟身边。
我眼圈都红了:“你快放了他们,以后不要在找我们的麻烦,不然,大家都别想活下去了。”
图牟就像没听见似的,只吩咐保镖道:“给他们上点颜色,还有,林栋受伤了,熬点汤药送过去,让他们好好补补身子。”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想当场把他毙命:“你的命可比我们金贵多了。”
一想到丁平等人还在图牟手上,我缓过身来,图牟设下这个圈套,就是为了让我钻进来,设法让我妥协,然后把我逼上死路。
什么狗屁合同,什么朗朗乾坤,简直黑到极致,想让我妥协简直比要我命还难受,与其要了我的命不如趁现在我拿起匕首狠狠地朝你丫的心窝子扎下去,你死好过我死。不过这一切都没能如愿以偿。
西西对这事也很无语,她说:“我以为我见到公关姐妹之间的尔虞我诈已经够狠的了,没想到还能陷入到这么阴毒,这么血腥的纷争中来,你还是防着点吧,他们指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事,你快点离开这座城市吧,隐姓埋名也好,别再和他们纠缠不清了。”
我一直觉得非常不安,每个晚上我都在失眠,从前我睡眠质量很好,现在却整夜整夜睡不着。我什么都没有想,就是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后一直等到天亮。每天我都晕头涨脑地爬起来,强打着精神去上班。
起初薛馨颖对此非常满意,李潮笙也非常重视。可最近莫名的失眠,我醒来总是喜欢望着天花板,希望永远都清醒着。现在我终于知道这有多痛苦,我的头都快要炸掉了,每天都晕晕乎乎,连走路都几乎要打瞌睡。可是一躺到床上,我就睡不着。这种难受是没有过失眠的人无法体会的,我整夜整夜地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去医院的时候,我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回答医生问题的时候也差点词不达意,没想到最后还是蒙混过关。医院街道是条非常幽静的马路,路边种满了树,我以为是旱柳,看了很久才认出原来是杉毛。
我仰着头看了很久,直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路溪!”
声音很熟,我回过头,竟然是许佳歆。她就站在杉毛树阴下,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头发全部绾起,露出干净漂亮的脸庞,脂粉不施也这样落落动人。
我有点恍惚地看着她,严重的失眠一直让我精神恍惚。初秋午后的阳光被树叶滤成无数光斑,光斑落在她洁白的裙子上,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让她整个人像是熠熠生辉的斑斓蝴蝶,仿佛随时会翩然飞去。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对我笑了笑,说:“我路过。”
许佳歆说:“听丁平说每次看到你和王诗宜并肩站在黑板前面,他总是想,你们俩肯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成绩又好,又互相喜欢,而且志同道合。”
我根本没有想到丁平会如此羡慕我,反而我一直都非常非常羡慕许佳歆。
她问:“你还喜欢王诗宜吗?”
我摇头,说:“我和王诗宜本来就有问题,那个时候我们太年轻了,不懂得什么是爱。等到后来,我和她的问题,便不是以前的童话故事。”
她又笑了笑,对我说:“哪怕你是骗我的,但我很高兴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我之前也特爱钻牛角尖。但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她总是劝我别钻牛角尖,她帮我很多,让我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我一口气听她说完了,因为我怕我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往后的生活。许佳歆这话虽然很酸,但是她心里的真话。
许佳歆又笑起来说道:“你现在还年轻,你比我还小一岁,今年应该才满二十五岁吧。”
我怔了一下,也慢慢叹了口气回应道:“可我觉得我都老了,我的心也已慢慢老去。”
我们的对话如果放到网上去,一定会被人骂。而我就是这个“未老先衰”的男童悲哀。难道这一辈子我都已经过完了吗?余下的日子,是不是苟延残喘?
许佳歆突然驻足,很认真地问:“路溪,你告诉我实话,假如薛馨颖不要你了,你会给我追求你的机会吗?”
我怔了一下,说:“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许佳歆眼神交汇处显得有些不坚定:“我不要你的敷衍,我想听真话。”我犹豫了半秒钟,终于还是告诉她:“那你万一遇到比我好的,怎么办?”
许佳歆没有我想象中的激烈反应,她甚至还对我笑了笑:“爱情就是双方魅力的吸引。看,我早该猜到的,我就知道你会有所顾虑,我不会傻乎乎地去当谁的小三。”
我觉得很难过,尤其她对我笑的时候。我说:“我们现在的关系至少要比情侣牢靠的多,进可攻退可守,不是么?”
许佳歆“嗯”了一声,我们已经慢慢走到主干道边。热辣辣的太阳晒在人身上,顿时让人觉得灼热难耐。
她说:“我要回去了,今天真的挺高兴,可以跟你说这些话。”
我说:“我也挺高兴,真的。”
她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向我挥了挥手说。
“再见!”
“再见!”
这回算幸运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我也请了一天假。
“回去好好歇着,身体要紧,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李潮笙舒心的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
过了一段时间,李潮笙在办公室打电话让我给阳伟说有件重要的事情李潮笙要和他商议,电话中不便多说,请他到李潮笙家里来谈谈。阳伟有些疑虑,他怀疑会不会是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