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见绿姝，也没有听见绿姝的声音。我躺在娘亲怀里，闭着眼睛闷声问:“娘……绿姝呢？绿姝去哪儿了？”
娘亲身子一僵，随即凉凉回道:“我不是说了吗？已经帮你把她惩罚了。”
我猛的一下从娘亲怀里弹出来，不可置信，娘亲的面上仍旧带着慈祥的笑容，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心凉。
巨大的恐惧感袭来，我慌忙的一边穿鞋一边问，“绿姝什么错都没有！我要去找她！娘，她在哪？她在哪？我要去找她。”
娘亲掩了笑，看着我的目光里透着极度的不满意，我却看懂了，她想说我不是个乖孩子。
我跪在地上，抵在她的膝盖，低声哀求她:“娘，绿姝在哪儿？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娘亲不耐烦的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膝盖，漫不经心的对这外面的人说了一句:“想必已经结束了，带小姐去看看吧。”
外面的嬷嬷应了一声，进来拉我，我脚步虚浮，身体大半都靠在嬷嬷的身上。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云层墨色堆着墨色，一点一点涌成乌云浪肆无忌惮的在天空翻滚。
我突然想到了顾清酒给曲楠楠和陆云瑾写信的那天，那滴从笔尖落下的墨染了干净洁白的纸张。
那嬷嬷走得很快，九曲回廊，越走越远，方向也不对。
绿姝，绿姝她……为什么会在祠堂？
我跟嬷嬷谁也没开口，一路上静的只有风声，云层压的很低，恍若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祠堂大门紧闭，两个大白灯笼在风中摇曳，撞的咵咵作响。
我举步就要往里走，那嬷嬷退后一步，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她说:“小姐，奴婢就不进去了，绿姝就在里面。”
一下子失了支撑的人，我重心不稳扑到门上，门嘎吱一声，开了。
之前的预感，灵验了。
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眦尽裂，绿姝了无生气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瞪大了眼，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只有进来的气没有出去的。
我没了力气，吧唧一下坐在地上，手掌按在尖利的石头上，却没有感觉。
我想去看看她，可怎么也站不起来，我伸手去够，却像隔了一条宽阔的大河。
脑袋空白一片，可我的意识告诉我，要去找她，力气瞬间回来了些许，我手脚并用朝绿姝那边爬。
爬了好远，终于碰到了她的衣服，那是一件质地不太好的麻布衣服，再往上摸她的脸，温热的。
喉咙里爬上了酥麻的感觉，眼泪夺眶而出，我哆哆嗦嗦去拍她脸，“绿姝？绿姝？醒醒！醒醒！”
她没有回答我。
我抱着她的身子，“绿姝，你回答我，你快跟我说句话。”我用力摇晃着她的身子，可她的头无力的靠在我的胸前。
我伸出两个指头去靠她的鼻子，她眼睛是睁着的，可是没有呼吸。
我呆在原地，只觉得晴天霹雳，炸的我整个人都愣住。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发冷，脑袋里一片空白，仅有三个字，她死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是她带我回来的，她叫顾清吟来救我的。她不会死，是的，她是不会死的，她说好了会一直陪着我的。
不管我怎么说服自己，怀里的人却真实存在，她一动不动的躺着，告诉我我是在自欺欺人。
我半天才接收到这个讯息，她好像，真的死了。
明明上一秒还开开心心的，可为什么现在就像是被剜了心一样呢？就只是这么一会……只是这么一会……
泪水瞬间将我的眼球覆盖，我把她抱起来靠坐在我身上，她的头软软的垂下来，我连忙抬手扶正她的脑袋。
酸涩从心间放肆涌上来，湿湿的液体落到我的手上，我机械性的抬手去摸我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了满面。
我搂紧了她的身体，下巴靠在她头上，想把温度传递过去让她暖和起来。
她的体温越来越低，我传递温度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她身体温度流逝的速度。
如果说之前是感同身受曲楠楠的痛苦，此刻，这痛苦来的如此真实，竟然比那痛苦强了一万倍。
强到呼吸都如此困难，原来这就是说出来的代价吗？我将她紧紧窟在怀里歇斯底里的哭。
我死命抱住怀里的绿姝，生怕有人将她从我怀里夺走。
外面的嬷嬷来回踱步的谨慎又慌忙，好一会，她终于沉不住气小心翼翼的提醒我:“小姐，夫人还在等您去给老夫人请安，您看？”
我捏着绿姝的手，咬着牙在她的耳边发誓:“绿姝，我会为你报仇，你……要等我！”
我动作轻缓的将她平放在地上躺着，最后一次摸摸她的头发。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会为你找一个安身之地，无人打扰。
我没有回头，挺直了背往外走，尽管我觉得我的灵魂已经残破、我的躯体已经溃烂，可前面还有路，不能退也退不了。
当我的脚结结实实的踩在门框上要快跨过去时，身后响起了细细嗦嗦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我的脑海里成功又一次“轰隆”一声，炸了。
我不敢回头，哪怕我已经万分惊喜无比激动，我怕只是我的幻觉。
好像是为了印证这不是我的幻觉，后面又接着传来“啊呜……”的哈欠声，哈欠打完了还没结束，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清楚又响亮:“卧槽，肚子真他妈的疼啊……我不就是昨天晚上吃了一包过期的方便面吗？为啥感觉跟他姥姥的要死了一样……”
这是……绿姝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惊喜，我被她话里一个词语惊的瞠目结舌，方便面！
我居然……听到了方便面几个字！
我缓缓转头去看，绿姝睡眼惺忪，半眯着眼睛揉着肚子，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不过我很清楚，这……不是绿姝。
就算知道她不是，我还是觉得好高兴好高兴，似乎我的绿姝是真的活过来了，笑着笑着，眼眶又开始湿润，脸颊又添了一道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