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些选择都是对的吗
秦简从那天离开就没有再来，欧阳瑾猜想他大概是觉得无趣才没有再来。
无所谓了，虽然她把他当成自己回青城以后交的第一个好朋友。
想到这里，欧阳瑾胸前的伤口开始隐隐的发痒，继而变得疼痛起来。她不耐烦的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观察起伤口。
她把淡蓝色的病号服解开两枚扣子，缓缓地退到肩下。小心翼翼的掀起她胸前坚挺上包扎的纱布。
触目惊心。
那白如圣雪的肌肤上，一跳刺目的疤痕丑陋的趴在上面。黄黄的结痂，让欧阳瑾忍不住作呕。
这是她的身体，却让她自己都觉得鄙夷。
双手支撑在洗手台上，她的眉头越皱越深。
“欧阳瑾，你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矛盾呀。你那么恨他，却要救他；你答应过晨夕好好活着，快乐生活，却在重要的时刻舍弃自己……为了那个坏人。欧阳瑾，你是不是还爱他？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她在心里鄙夷自己的模棱两可，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
王晨林倚在门框上，看着她香肩袒露的模样，忍不住想起自己也曾偷窥过那么一次，那时候他红着脸静静退出去，却还是被晨夕抓到现行。
如果当时他不虚伪的坚持，承认自己爱上了她，或许他们：晨夕、父亲、继母的命运都不会这么坎坷。
所以，这一次绝不要退出去！
王晨林一步步的往前靠近，小心翼翼的仿佛是要接近自己心中的女神。
最终，他把怔忪的她轻轻圈在怀里。
她身上的香气恬淡的散发着桂花一般的馨香，她的腰身依旧软软的让人遐想无限。晨林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她的肌肤冰凉的触感竟然让他的心受到了剧烈的地震。
他肆意的在她身上忘情抚摸，就如同几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他回想起来，仿佛那夜已经过了几个世纪。
而现在她居然又回到自己怀里。
他的手忍不住加大了力气，想要证明她的真实存在而不是自己那常常出现的梦境。
他再也抑制不住的掰过她的头，着了魔一般吻住了她红果般充满诱惑的嘴唇。
等等！
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怀里不是那个纵情的女孩，他面对的是一个木偶！
她不动，不响应不迎合，亦不反抗不挣扎。
“如果你想要我就给你，只要你觉得对得起晨夕。”她云淡风轻的语气让晨林的头脑瞬间清醒。他放在欧阳瑾胸前的手像触电一样弹开。
“晨夕在看着你，他要看清自己的哥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当初他最信赖的哥哥刺激他，欺骗他，但晨夕都原谅了。可他的禽兽哥哥还对他最爱的人下手。”欧阳瑾的吐字清晰极了，嘴唇一动一动的宣判了他的罪恶，刚刚诱惑至极的感觉全然不见了。
“王晨林，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王晨林看着她，眼睛里含着一层蒙蒙的雾气。那些被他极力隐藏的自责一下都涌到了他的脑子。他的心被拧成了麻花，胸口也憋着厚重的气息难以顺畅。
“如果我是禽兽，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当时你不说？那个在午夜时分和我辗转承欢的女人是谁？你从来不爱我，却让我丢了魂魄一样的爱着你，如果我是禽兽，你是什么？你连禽兽都不如！如果我是禽兽，至少好给过你承诺，你敢吗？”
欧阳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模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应该被定论成什么？这对她总是一个解不完的命题。
“王晨林，去帮我办好出院手续，我要去看看晨夕。梦里他说想我了……”
回到庄园，韩颖心忍不住又要对她做一番冷嘲热讽，还未及张嘴就看见欧阳瑾身后一脸杀气的王晨林。她悻悻的闭上嘴，满眼怒火的看着欧阳瑾上了楼。
“颖心，不是约好医生去做检查吗？我陪你。”晨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有点惊喜。是真的吗？自从自己怀孕，他就让家里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着，但像这样亲自的开口关心她还是第一次。
韩颖心的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看在晨林眼里竟有些讽刺。其实她长得很美，像是日系杂志上的嫩模一般。即使不化妆她也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她的家事显赫，爷爷曾是开国建业的将军，父亲是叱咤商海的枭雄。她是家里的独女，从小便娇生惯养。
她很骄傲，很自负。学历相貌家世都是万里挑一，所以选择的男人也要是最优秀的。多少世家子弟对她趋之若鹜，但她唯独相中了冷若冰霜的王晨林。
她才知道，原来没有一段爱情不需要等待。
现在是她等到了吗？
王家的晚餐一向是近似于仪式的，只要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就必须安静虔诚的感谢祖先的庇佑和上天的爱护，遵从食不言的教诲。
可是韩颖心似乎不在乎这种迂腐陈旧的规矩，晚餐时候再一次开始对着王晨林进行“爱意的谈话”。
“晨林，我看杂志上推出的油轮环球旅行，好像真的不错呢！二十三天去七个国家的自由行呢！你休假去陪我啊……你整天工作那么忙，我们一起去放松一下，好不好啊？”她咬住筷子的样子十分讨喜，在欧阳瑾看来也是我见犹怜。
可是王晨林依旧面无表情的往口里送米饭。
韩颖心不甘心，再次堆了笑脸出来：“晨林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才好啊？下周好不好？我可以现在就准备……”
“你现在怀有身孕，不适合远行。”晨林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神不经意的飘向欧阳瑾。她吃的斯文极了，可是眼神黯淡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晨林……我怀有身孕，正好散散心才对宝宝更有好处，不是吗？”韩颖心对着他，笑靥如花。离开庄园出去散散心多好啊？只有她和晨林两个人，不用害怕那个黑面神一样的欧阳瑾跟着。完完全全的二人世界，游历世界上最如诗如画的城市，在海上看梦一样的日出日落……哇！不知道有多美！
韩颖心半天得不到回答，便顺着王晨林的目光看去。王晨林的心思全部放在了一言不发的欧阳瑾身上，完全忽略了身边的妻子。
原来他在看着她。那种关怀和探究的目光从来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出现过。
羡慕、嫉妒、恨……
无穷无尽的纠结缠绵在她的心头……
她把筷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所有的想说的话语全部都消散尽了。
那种无力的感觉汹涌而来，瞬间摧毁了她满是爱意的心情……
算了……
这是第几次对自己说算了呢？数不清，算不明……但每一次决绝的心情，又在看见他的一刹那消失殆尽。
爱情对她就是一种神魂颠倒的迷阵，总也走不出去……
“我吃饱了……”韩颖心放下手中的碗筷，黯然的站起身来，回身往楼上走去……
“呃……”肚子好痛，剧烈的撕扯着她的心脏：“晨林，我好痛……”双腿像被抽筋了一样跪在地上。右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腹中的小生命是可以抵过世界上的一切的。
他不是自己拴住王晨林的砝码，他是自己的全部！就算让她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王晨林似乎见过了太多次她的“腹痛要挟”，正像狼来了一样的故事……太多次了，另他不肯轻信。他已经习惯，只要过一会儿，觉得无趣就会从新好起来。
“晨林，我好痛……”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咚的一声落在地毯上。
欧阳瑾也见过一次她这样的做法，见怪不怪的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饭。不过，这一次她的惨叫声，似乎逼真多了……
不对！这也太凄凉了！
欧阳瑾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来看见了她苍白的脸色。不好，她是真的不舒服！
“你怎么了？究竟怎么了？”欧阳瑾扶着她的胳膊，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扭曲的俏脸：“张管家！快点备车，快点！”
欧阳瑾像个镇定自若的医生，大声的安慰她：“你不会有事……放松……王晨林，你是死的吗？你看不见她……”欧阳瑾对着一脸漠然的王晨林大叫，却发现他依旧不动分毫：“你究竟是不是人？她腹中是你的骨肉！”
“你都说是我的骨肉……”他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了韩颖心的身边：“颖心，起来吧，不要再装了……咱们去环球旅行……”
他竟以为自己是在要挟？难道他都看不见自己脸上密布的汗珠？
韩颖心觉得心口的凉气更甚……
“松手，我不要你管……”她骄横的甩开欧阳瑾的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我不要你们任何人管……我自己的宝贝我自己负责！”
试图往前走上两步，脚步虚浮的竟然让她昏倒在地……
殷红的波斯地摊上，那一抹鬼魅的颜色。好似一杯咖啡的灭亡……那是韩颖心的血……
当她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满眼的白色让她不禁有些躲闪。
恢复知觉以后，锥心刺骨的疼痛一下子涌进了她的身体。觉得疼，就证明自己还活着不是吗？那……
她的手沿着自己的肩头往下滑，然后怔怔的停在了自己平坦的肚子上。那个犹如小山丘的腹部，不见了……她的孩子，不见了……
她像被人狠狠击打了头部，恍然觉醒、又天旋地转！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这空旷的病房里一定有她此生最最哀伤的事情……
从床上硬撑着坐起来，病房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人让她觉得恍若隔世。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步步靠近熟睡的他。他俊朗的容颜，乌黑的刘海下微蹙的眉头……
“我爱上的是你不断流浪的脚步，却未曾想过，爱上的是一个暗夜的精灵。
如果我亲吻你的薄壳，是否闻得到你的香气……”
那是王晨林法典里藏的照片，背后清晰地写着这两行字。他的书法是刚劲有力的字体，每个字都狠狠刻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那是谁的诗句，也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意义。
在今天这个时候却再一次想了起来。不知道算不算不合时宜，苦笑。
王晨林睁开了眼睛，看着瘦小的韩颖心有些诧异……
“我醒了……我的孩子呢？”她的声音如同鬼魅，黯然的销魂。
孩子……她的孩子……
王晨林哑口无言……
他为什么要怀疑？就算她的每一次伪装都很讨厌，可是那都是为博得自己的注意。
浓浓的愧疚在一瞬间充满了他的心脏。他站起来，想要拥她入怀：“颖心，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王晨林……对不起？”
她推开他，无力的后退到了墙上：“你是对不起我……对，我嫁给你是我愿意，怀上你的孩子也是我愿意，你不爱我、我愿意，欧阳瑾回来我也认了。所有的事情，只要关于你的心意，我都顺从，都愿意。可是到最后呢？我换来什么？我换来什么？”
扶住身后的墙壁，她才能站稳。她很虚弱，也很累了，从身体到灵魂，再也不想坚持了。
韩颖心坐在墙角，连眼睛都不愿抬起来：“晨林，我累了……既然无休止的付出什么都换不回来，那我的付出究竟凭什么？孩子没了我很伤心，但你……让我死心……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那你……”王晨林紧皱眉头看着她的头顶，那她要怎么办呢？
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想关于她的事情吧？原来自己真的很少顾及她……
“我会回自己的家，和我父母在一起……我任性了好多年，应该回去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了……”她的脸色很差，表情却很决绝。这是逐客令，亦是一种放逐。她要和他永久的再见“颖心……”
“走吧……求你……”
王晨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似乎他一向习惯别人的追逐。这样的被放弃还从没有……
当喜欢和被喜欢成了一种习惯，要用什么才能大彻大悟的了结、死心？当那些都成了空气一样习以为常的东西，忽然断了会不会窒息？
走在青城的街道上，华灯初上的繁华景象显得他的心更加的孤单。
生在首富之家，他所受的折磨却比别人多很多。母亲得不到父亲的爱，却恬淡的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他却一心为母亲的坚持而感动。
他处处争强好胜，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浮夸个性。却在父亲的眼里得不到丝毫的称赞，他的疼惜，更多的放在了痴傻的弟弟身上。
他想要的总是得不到，所以就更想要，更想要……
最初对欧阳瑾就是抢夺，那个白痴弟弟有什么好？她的笑容只会给他……
韩颖心对于他是种慢慢形成的习惯，习惯了她对自己爱慕、习惯了她对自己好、习惯了她的守候，所以习以为常，就像习惯空气。她的所有付出都是应该的，是她活该。
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居然会有愧疚？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样美好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