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求死不得
这段时间晨夕都在很积极的锻炼着自己。因为他杰出的物理和天文才能，他被大学教授推荐到国家特别研究所，在边陲戈壁滩上的天文站做了一个研究员。
每天对着漫天的繁星记录着一点点的星空变化，或者偶尔有来到戈壁滩参观或视察的人，他都会热情的接待和讲解。
其实AS综合症的人有明显的自闭症症状，王晨夕的表现也是极端明显的。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接近人群，不让自己尽快的融入社会，他就一辈子无法接近欧阳瑾的灵魂，不能给她真正的幸福。
所以他尽力的强迫自己，让自己放开，让自己去接近人群。
热情面对，就是他给自己的最终极规定。
他就这么违背者自己的本来性格，一点点改变着自己。终于，有一天，他豁然开朗。
就像是上帝突然伸出了神之右手，点开了他冥顽不灵的灵魂。
当他自然而然的对着天文站的同事说早上好，能够和大家一起参加聚餐，明白了大家说的冷笑话，能够从容自如的拒绝美女同事的示好……他终于肯定，自己已经彻底的好了，已经完全有能力给欧阳瑾正常的生活！
他兴奋地、不顾一切的放下了手里的研究项目，婉拒了天文站站长的严肃挽留，直奔青城，回到了欧阳瑾的身边。
但是，为什么她的回应却是不知所措和冷淡？
“小金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好像并不开心？”他满脸疑问的问她，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小金子，难道？你忘记我了？我们说好的，要结婚，要快乐的生活……你该不会，都忘记了吧？”他的疑问正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但他的脸上还是强硬的挤出了笑容……他在等着她的答案，等她的答案……
欧阳瑾的嘴，张开又合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样说出口……
老天哪！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有人替她说出来就好了……
老天就刚好听见了她的召唤……
老天爷居然真的听见了欧阳瑾的祷告，王晨林的声音在身后忽然响了起来。
“晨夕，她是不会再答应你什么了。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晨林把她环在了他的怀里，让她心虚的想要后退的身体一下子有了依靠。
但是是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崩塌了吗？那种轰轰烈烈的坍塌、瞬间尘土飞扬的感觉深深笼罩在她的心头。
难道是因为晨夕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绝望和不可置信？
她挣脱开王晨林的臂膀，扶住秋千的柱子，紧紧地盯着晨夕……
“小金子，别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晨夕忽然笑了，温暖又和煦的看着她。“小金子，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我们的星星之约，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
他伸出手探向欧阳瑾，白皙的手掌安静的摊开，露出了一条纯净的项链。链坠是一颗闪烁的蓝色宝石，被雕琢成了精致的星星形状。
欧阳瑾没有动，他摊开手掌的瞬间就是点住了她的穴道。
心里的那座堤坝有一个小小的裂痕，但就是那一道几不可见的缝隙，让愧疚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欧阳瑾……
她真的不爱晨夕吗？
那晨林又是什么？
她深信不移的爱情，竟然是这么矛盾的纠结不已。
“欧阳瑾，不要忘了你腹中怀的是谁的孩子！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爱情的见证。”王晨林看着她的苍白脸色，洞穿了她的摇摆。
就在昨天，她还巧笑倩兮的在自己的怀里撒娇，而现在她竟然再次动摇！这个女人，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做尊重？还是她连最基本的道德都已经泯灭？
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醒欧阳瑾，那个选择，不是时过境迁！你们俩有星星之约，那我给你的承诺就能忘吗？
王晨林拉住她的左手，举起来伸向晨夕：“你看清楚，这是什么？这是她和我的承诺，我们的爱情……”
欧阳瑾想要挣脱，想要把手拉回来。却被王晨林瞪了一眼，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怎么也挣脱不出。
“小金子……”王晨夕看着她，眼神中有着那么浓郁的不敢置信，但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就像他从前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小金子，别和哥哥这么对我……告诉我，你们只是开玩笑对不对？”
他闪烁的眼神，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但是在王晨林眼中却化作了一种魔鬼的撩拨……
“不，我们没有开玩笑！”王晨林握着她的手，对她同样的笑了笑。他们不愧是兄弟，笑起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魅惑，可是，为什么王晨林的笑让她感觉这么冰冷？
他当然会笑的冰冷，这个女人的再次动摇，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欧阳瑾，告诉晨夕，你爱的人是谁？你要的爱情是什么？告诉他！让他明白！”他的声音也如同冰霜一般，让欧阳瑾感觉自己掉进了寒冬时节的大海……她忐忑极了，她的爱情在这两个人之间的动摇，已经让她在此刻觉得无地自容，又怎么能……说出口？
她的睫毛在抖动，似乎是沾染上了王晨林的坏习惯。她的手紧握成拳头，分明的骨节都已经变成了白色。她的肩膀在瑟瑟发抖……
这些全都落在了晨夕的眼中。他的心脏碎裂的渣滓，已经随着血液，流进了身体的每一寸。
他为了一个女孩，强迫自己所做的事情，一秒之中全都白费了。而这仅仅因为，这个如生命一样重要的女孩，不爱他了。
一个理由，足够致命。
“算了，别为难她了。”王晨夕安静的转过身，落寞的背对他们：一个是自己从小到大最敬爱的哥哥，一个是他视之如命的女孩。或许只要他们愿意就好，只要他们幸福就好，自己怎样也无所谓吧？
可是眼泪为什么不经意的萧然落下？
就是因为自己在意的人是如此的轻贱自己！自己为了他们，连灵魂都能改头换面，可是他们却在自己的背后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才刚刚知道了什么叫爱，现在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恨……
他含笑回头望了一眼，他敬爱的哥哥正在看着自己的背影，脸上暗黑的神色，像是要把自己杀死的眼神。他想要急忙回过头，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欧阳瑾，她抱着膝盖蹲在那里，瘦弱的肩膀微弱的抖动……大概是哭了吧？
如果可以，希望她以后再也不哭……
他再次转过身，似乎终于看明了自己将行的道路。
那么，就走吧……
“晨夕的背影一点点模糊在那天的夕阳里，我和王晨林都没有追出去。他把我拉到了书房，和我狠狠地吵了一架，他说我根本不是爱他，说我依旧爱王晨夕……当时的我，心里愧疚的不得了，根本没有力气和他争执。他以为那是我的默认，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庄园，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里……”靠在墓碑上的欧阳瑾瑟缩的发抖，瞳孔里的恐惧被秦简全部看在了眼里。
他蹲下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那天，是五年前的九月二十三日。是我注定会铭记一生的日子，因为就是那一天，我永远失去了晨夕。和他给的，这世界最纯洁的爱……”
晚上九点的时候，欧阳瑾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看向夜空，心情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些。但张管家的尖叫声让她几乎晕厥。
如果她真的不是幻听，如果张管家真的不是失心疯，那么，晨夕就是真的……
他从青城王家庄园的至高点跳了下来……
“他天使一样的容颜在血泊之中显得格外美，就像绽放在夕阳中的曼陀罗。诡异但又绚烂，他嘴角依旧带着似有若无的温暖笑意，根本不像是死掉了，而是对我看了个玩笑而已。”欧阳瑾的手伸向空无一物的前方，似乎就是在触摸他的嘴唇。
秦简身上的寒意越发炽烈，难怪她会对晨夕这么念念不忘……
晨夕的死在王家无疑就是一颗原子弹，彻底粉碎了那和谐的气氛……
王家的老爷在那一夜几乎哭瞎了双眼，本来黝黑的头发也渗出了点点白斑……
这是他疼爱的小儿子，虽然在心智上完全没有继承自己的一点精明，但是那份纯真在他眼中更为难能可贵。再加上他认为自己没能给他一份健康，更觉得亏欠，那份疼爱便又更胜一筹……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年纪轻轻就选择了这样的轻生……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在他身上被无限的放大开来，斐然国际的事务也就一点点被王晨林所接手。这一切看来是如此的理所当然，毕竟死者已矣，生活还是要继续。
就在心痛折磨着欧阳瑾的时候，又一个灾难正在逐渐靠近……
王晨林对弟弟的死没有显现出太多的难过，这让欧阳瑾更加觉得悲伤，把一切错误都归结到自己的见异思迁。
可是有一天，她居然收到了一封来自王晨夕的信。
她颤抖着双手，小心的打开了信封。他隽秀的字体，那么熟悉，但信上所说的话，却让欧阳瑾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陌生……
那封信是那么的厚，她一页页看下去，却越发心寒。
这封信是晨夕从天文站寄回来的。
里面一点点叙述了他在天文馆的生活，看得出他是这么的乐观，他一声声亲切的呼唤自己‘小金子’，让欧阳瑾似乎真切的听到了那温暖的声音……
她扑扑落下的泪水，浸湿了厚厚的信纸……
“回去之后一定要和我好好谢谢哥哥，如果不是他点醒了我，让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样的爱，让我好好锻炼自己，我就没有今天的进步。他说的都对，如果我是一个病人，我就配不上你。如果我是一个病人，就给不了你一个无暇的未来……”
他写的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瑾把信的最后一段话反复的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隐约的明白，或许晨夕当初无声无息的离开，和王晨林有着莫大的关联……
欧阳瑾擦干脸上的泪水，把厚厚的信纸重新叠好，塞进了自己的枕头下面。赤着脚，就走进了王晨林的书房。
昏黄的灯光下，他在仔细研读一本厚厚的大法典。时不时的皱皱眉头，丝毫没有注意像幽灵一样哀怨的欧阳瑾，已经站在门口许久。
“王晨林，是不是你让晨夕离开庄园的？”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是很想婉转一些，但是却又这样直白的问了出来。
他的身形微微一怔，继而缓缓地抬起了头。
两人静静地对峙，书房里的空气都要凝固起来……
最后，王晨林终于还是说话了，他揉了揉眉头：“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他已经死了，现在是我在你身边……”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让他走？”
“是！我就是要刺激他，让他认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凭什么占有你？他连爱是什么都不懂！”
“你他妈混蛋！”
欧阳瑾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的咒骂王晨林，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王晨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循着方向，他很快追随着她跑到了那个晨夕离去的地方。
欧阳瑾迎着风站立在月光下，睡衣轻飘飘的，看起来很像索魂的鬼。
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上不断地升腾：“小瑾，你要干什么？赶紧下来……”他往前冲了一步，想要拦住她的腰，将她弄下来。
“你滚开！”她大声的呵斥一声，作势要随风而去。王晨林害怕的马上停下来，并向后退了两步。
“小瑾，你听我说，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我从来没想要支走晨夕，我不过是……”
“够了！”她的眼泪滂沱。“王晨林，别再这么惺惺作态。他都已经在信里告诉我了，我不过是问清楚……谢谢你对我的诚实，但是……我恨你。”她张开双臂，身体一点点的向着外侧倾斜……
“欧阳瑾，难道你不想一想你腹中的孩子？”
她怔住，站稳。
孩子……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孽种。”她似水平静的声音，在夜色里刺痛了王晨林的心，也戳破了他残留的希望。这个女人，根本不爱自己吧……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欧阳瑾对着天空淡淡的一笑，纵身而下。
幸运的是，她安然无恙。不幸的是，她活着……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世界，总有人贪恋生活却意外死去，一心求死的人却又偏偏活下来……
她在医院修养的那段时间，王晨林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倒是艾宁时常来看她，不过并不是安慰她、照顾她，而是……逼问她。
一个没有出嫁的女孩子，竟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她身为母亲却丝毫没有察觉，竟然纵容这种恐怖的丑闻在身边滋生。无论如何，她也要知道那作孽的混蛋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