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财面对家主的质问心里委屈啊!
但能怎么办?出卖三少爷?说三少爷在外边儿晃悠了一天?然后捡回来一个女孩?那就不是挨顿训斥这么简单了,自己的任务可是看住三少爷不能让他跑出去。好在王福财聪明,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说这女孩是前来投奔自己的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这个说法到没什么问题,家主也没法刨根究底。但现在这又是哪门子事?这女孩扯着三少爷的衣角,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和初次见面的三少爷这么亲近,和自己却这么疏远,这个远房亲戚还真是有意思啊!王福财低着头,感受到家主目光扫过,不用看就知道是在质疑。
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圆谎。至于为何要撒这样毫无说服力的谎?因为两相害取其轻啊!这女孩年纪,若说是少爷在外边养的外室也太小了点,约莫才八九岁呢。但若说这是少爷的私生女似乎又显得太大了些,八九岁的私生女?那少爷岂不是十二岁就那个啥了?说是买回来的,或许最合适。少爷刚回家还没来得及安排贴身婢女伺候起居,去买了就买了不是什么大事。但有资格卖人的要么是家中管事,要么是主子。管事不知道这事,少爷也一直没出过门。怎么买?自己这个家奴即便是受少爷所命去买人,那也得知会管事一声,钱得由府上出。这是规矩,坏了规矩可得挨家法的!
不过这难不倒王福财,他可是指着一张嘴混饭吃呢。
“回禀家主,这丫头乃是小人表舅的姑父的堂妹所生。他们家本是佃户一直在镇州边上安生,现在遭遇战祸,全家都被杀了,唯独剩下姐妹二人。没了劳力活不下去,所以跟着这批流民来此。但小的思量着王府这等地方可不是说来就能来的,正要将其赶走。结果三少爷闻声而来,家主也知道三少爷宅心仁厚,哪里见得这等惨事。立刻就训斥了小的,并将小妹收留了下来。小妹战乱中受过惊吓,现在有些傻,但谁对她好她是知道的,估计就是感念三少爷的恩情才会特别亲近他吧?”王福财是这么说的。千万不能让家主觉得这是私自带人入府,否则一个不开心打杀了自己可就白死了!
“家主,您是不知道啊,那镇州现在就如人间地狱一般…………”王福财继续介绍着那边的情况。契丹人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汉人是怎么抵抗的怎么被屠杀的,说的那是详细尽然,就如亲眼所见。家主听着这些话深深皱起眉头,怒气消了不少。契丹人的凶残大家都清楚,他们因为途经相州时遭遇抵抗,破城之后就屠了相州。全城所有男人都被杀光,所有女人遭到奸污后再被杀死,就连那些襁褓中的婴儿也被抛至空中用兵刃刺死,整个相州城能活下来的认恐怕百不存一。现在他们的皇帝耶律德光死在了镇州,那群契丹人还不疯了一般?汉人会这么想很正常,但这确实是误会。契丹人强者为尊,人死如灯灭。皇帝也是人死了就死了,草草腌制保证尸体带回去时不腐败已经是很对得起他了。至于几个皇子首先想到的就是干掉自己的兄弟夺取皇位,哪还有工夫干这些杀人泄愤的事?只是王福财声色俱茂,眼中还时不时泛出泪花,让这说法有了极高的说服力。
“这样啊?那就留下吧,以后就专门服侍潜儿。”王家主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潜,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若敢欺负这可怜的小姑娘你爹我就揍死你’。
“嗯,她是随她姐姐投奔而来?她姐姐呢?”家主会这么问是理所当然的。王福财肠子都快悔青了,自己干嘛要给她编排出一个姐姐啊?说是随某亲戚来的,扔下她就跑了不就得了,给自己找个什么麻烦?
“姐姐……死了……姐姐……死了……唔……”抓着王潜衣角的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有些抽泣,说的断断续续。
说实话王福财一直当这丫头是哑巴,跟着回来的路上一声不吭,自己问她任何事也一声不吭,当她是男孩子给她洗澡时也一声不吭。若不是解她裤腰带时那通红的异样脸色,加之自己反应灵敏眼疾手快把她直接扔进了木桶,还不得被自己看了个光?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也不好啊,男女授受不亲王福财可是一个正直的人。
所以当听到女孩开口说话时,王福财大吃一惊。竟然不是哑巴?咦?还真有个姐姐?哎呀,幸运啊!自己编排的谎话总算圆过去了。王家主听到这话也只是颔首没再多问下去。
如是这般,现在王福财只得咬着嘴唇,满脸委屈的收拾着衣物。既然作为少爷的贴身婢女肯定要住近一些才能方便随时差使,所以王福财的这间屋子理所当然就得由她住了。而王福财则要搬去和其他家仆睡通铺,想到这里王福财不得不长长叹了口气。
家主子嗣有两男一女,长子王翰王子墨长期往返于汴京、江宁两地,从事茶货布匹买卖偶尔也会顺带着卖一下自家所产的纸张。二女王月馨目前待字闺中,晋阳城内有名的美人。至于三子王潜因为自幼就难以管束,整日游手好闲流连青楼画舫。所以家主并没有对王潜寄予什么期望,家业由长子王翰继承便好,王潜就随他去吧。做个纨绔子也不错,省的以后为争家业手足相残,只要不惹出大麻烦王家还是养得起的。
但自从四年前王潜第一次出远门后,就喜欢上了四处游历。从那时开始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他几次。家主对此很是生气,甚至说出过‘若再跑出去就永远别回来!’这样的话。一年前王潜又偷跑出去足足一年未归,家主在盛怒之下就填平了王潜最喜欢的莲池,将其改成了一个仓房。虽然家主事后也会后悔,觉得这么做有些过火了。但王潜回到晋阳后直接忽略了家门,住进了云雁楼里,这可让家主气的差点没把那处院子改成了茅厕。或许是嫌那么大一处院落还有里边的楼亭、假山改成茅厕有些浪费,也就没动手。
可是,家主在得知王潜趁自己不在家时,把那新建仓房内的粮货全给换成了茶,当时一口血就差点喷了出来,所以现在王潜就被关在了院墙很高的旁院里。
父子拌嘴赌气很正常,谁家没有?可爷俩赌气,王福财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因为这里本是他一个人住的。有那么一些能力,嘴巴甜人也机灵,所以这单独住处便是王福财和其他下人的区别待遇。现在因这小丫头的到来而不得不搬去通铺,那里有人打呼噜有人脚臭,刚住惯独院的王福财估计会很难睡着吧。经过不懈努力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特殊待遇,一朝回到原点。这种无妄之灾,是招谁惹谁了?他心里苦,还没处说。看着还没住满一年的院落,忍着眼泪恋恋不舍,然后被王潜一脚给踹了出去。
通常会跟自己爹唱反调的王潜,在这件事上竟然有些反常的爽快答应了。对他来说添置一个婢女或许会有些麻烦,可这个小女孩既然是自己多事捡回来的,给她提供一个安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关键是能把那狗一样的王福财给支开,总不能每次偷溜出去都用迷药吧?听说迷药吃多了人会变傻,那狗一样的东西本来就够傻了,若是再傻点自己可受不了。现在好,不住一个院子,要甩开他对自己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王潜当时是这么想的。想法很好,可世事什么时候是按人想法来?很快,他就后悔了……
“你别跟着我!”王潜有些不耐烦,这院子墙挺高,自己要翻出去虽有些不易但也能做到。只是现在身后总有个拖油瓶扯着自己衣角,这还怎么爬墙?开始还当是受到了惊吓,想着过两日应该就不至于这样。但现在……这是婢女该干的事?不会是那个老家伙故意安插到自己身边使绊子的吧?
女孩低下头默不作声只是拽着王潜衣角的手却没放开。
“……”
“……”
“……”
“……”
两人沉默……
片刻后,传来‘哎’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