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刚才看到没有?妍丫头的那招‘满月’好像又长进不少呀!”远处的一艘小船上商贾打扮的胖子正在啧啧称赞。
“没注意。”他身边身穿黑衣的男子冷冷的回了一句。
“对妹妹还是该多关注一下,别整日都臭着个脸。”胖子叹了口气。
“没空。”黑衣男子从背后抽出一支特制的加长箭失,搭在一张铁胎反曲弓上,此弓是由金铁打造足有一人高。见黑衣男子运足内力将铁弓拉开,弓弦绷得吱吱直响。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第三艘货船,这个距离应该有三百步左右,但因为船体着火,所以在夜晚反而能看的最清楚。
普通弓箭的极限射程是一百五十步,宋朝神臂弓的极限射程虽然能到两百四十步但是神臂弓虽称之为弓但实则为弩,不能同弓相提并论。三百步的距离也就是三百九十米,差不多快赶上一般步枪的有效射程了。要在这个距离就开始弯弓射击,无疑是疯子般的举动。但见黑衣男子眼睛眯起,抬高手臂接着一声弦响,箭失破空而出。
那条货船上的战斗还很焦灼,数名秦家人身上都带着伤,血流不止但拼杀的意志并没有因此减弱。可惜人数太少,被那群匪寇逼到了正在燃烧着的船仓边。
两名匪贼晃着手中的刀,往前迈了一步,将秦家人最后的退路也给封死。
一人摸着鼻子笑着说道:“嘿嘿!挺能打……”声音戛然而止。
是一支箭失带着劲风呼啸而过,刺中这名匪人的咽喉随即贯穿而出,又钻进第二人的喉中,一箭双雕。两人不可思议的捂着喉咙,晃了两下便倒在了地上,无法瞑目的瞳孔中满是诧异。
“!!”众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住,手上动作顿时停下。但这一愣神的工夫又是一箭划空而来正中一人的胸口,因为冲力过大直接将那人砸倒在地,箭矢穿透他的后背钉入船板之中,尾羽还在不停震动。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立刻回头寻找弓手的位置。但就在一人回头瞬间第三箭已经贴着他的脸飞过,被擦到的耳朵瞬间爆成一团血雾。而他身后的人则被箭矢贯通腹部钉在桅杆上,那人扶着箭矢惨叫起来。
三连射……那群盗贼心里发毛,四周黑洞洞的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这会是从哪里射过来的箭?
当秦城来到了晋平仓附近时。就见到冯雯和陈修玉正围着一个浓眉细眼,国字脸男人说着什么。那男人靠在一块石碑前,身上几处刀伤还流着血,冯雯正在为其包扎。经清儿介绍这位就是冯家外号‘铁斧掌柜’的宋倾才,这伤就是和匪寇交手时受的。冯家的护院家丁这次赶来的晚,而且看到这等场面也没几个人真有胆量拿着木棍就上去和匪人拼杀,也就宋掌柜帮着城卫军和匪人缠斗了一阵。好在义仓无碍,对方没能得手。
“宋某赶来时城卫军已经和那些人打起来了。不过当时情况很复杂……”宋倾才讲述着当时的情况,据他所说那群人当中还有十来个穿着城卫军装,最终被杀的被擒的匪贼中并没有看见这些人。
“那黑衣人是汾卫都的?”冯雯抬了抬头,不经意瞥向秦城。她听陈修玉说过这茬,但此时还不能定论所以想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不太像,牙兵不会这么弱。而且都戴着面巾,宋某又一直忙着招架。所以分辨不出真假。他们当时已经在五十个仓房边都倒上了火油,幸好有陈公子先一步赶到阻止了他们,否则整个晋平仓都要毁了。”宋掌柜说道这里时怒目圆瞪,咬牙切齿。这个气势活生生就是一悍匪……啧,做掌柜确实有点太屈才了。
“当时天色很暗,我也看不太清,说的话做不得准。”陈修玉很自然的改了口。这次可谓死里逃生,在告知冯雯后自己就后悔了,这件事傻子也能看出牵连甚广,在局势未明前有些话不能说,特别是在这个秦城面前更得有所保留。
秦城一脸歉意的向陈修玉抬手抱拳:“这次多亏子凡仗义出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呵!仗义……确实是我太仗义了。秦城,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一套就免了!还有冯姑娘请你也要记得,今日是你们冯家欠我的!”陈修玉几乎是咬着牙将话说完的。这是他极少数真正的动怒,一番话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这情况换谁也不会有好脸色吧。自己险象环生,带来的人也全搭进去了。最可气是这一切还怪不了别人,没人拿刀架着自己去拼命。关键是那汾卫都的指挥使程嗣年的出现,足以证明这是个天大阴谋。
秦城看着陈修玉愤愤的离开,脸上恢复正色,抬头望着夜色中的汾河……目光深沉。
城卫军这边出现了数十人死伤,匪寇猖獗如此以致惊动了太原府少尹,要对此案严查。于是晋平仓附近就被隔离起来,闲杂人等不允许再此地逗留,冯雯命人抬着宋掌柜上了马车先回府治伤,令桃儿好生照看着,而她自己却带着清儿留了下来。
秦城此时正顺着河堤漫无目的的散步,他没打算乘坐冯家的车马回去。周围的时不时有一队队的城卫军举着火把匆忙经过,也有闻讯赶来的陈家人前来领回家仆的尸首。这时却见冯雯走了过来,便好奇的问道:““额……宵禁了还不快回去?””
“秦公子不是也未离开吗?”冯雯和他并肩行走,反问一句。
“我是惦记着我的粮货,那都是花钱买来的。到是你,有这么多城卫军在,也不用担心这边会出事了,快回去吧。”
“秦公子说谎。”
“好吧,让你看出来了,我只是被今天的事吓得有些腿软走不动路。”
“秦公子依然在说谎。”
“怎么会呢,那群匪贼可是连城卫军都敢杀的亡命之徒啊。”秦城面带惊惶的说道。
“秦公子可比那些匪人厉害多了。”冯雯停下步子,低着头说道。
听到这话的清儿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家小姐。而走在前边的秦城脸上的惊恐表情也慢慢褪去,随即换上笑容。
“冯姑娘有话不妨直说。”他驻足,回过头看着冯雯,笑着说道。
“秦公子在听到那些匪寇有可能是汾卫都时表现得很镇定,仿佛事先就知道一般。”
“哈,那只是被吓傻了而已。”
“秦公子之前笃定那些匪人会夜袭秦家,让小女带足人手去帮着照看。小女在想清楚秦家绝不会遇袭时还觉得秦公子也有算错的时候。但现在看来怕是秦公子早已知道城卫军根本就挡不住那些匪人,不愿冯家人去白白送死,小女谢过秦公子的好意了。”冯雯声音很轻,虽然说着感谢的话语,但没带任何感情。
“小姐……”站在一旁的清儿此时也听出了问题。
“哎,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又不是孔明转世,哪里能料事如神?况且晋平仓不是没事吗?”
“因为陈家人替冯家死了,这应该也是秦公子的算计吧?”
“没有!”秦城摇了摇头,立刻否认,然后往前继续散步。
“小女不知秦公子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为此你可以利用陈家,利用冯家,利用所有人。甚至不惜拿关乎贫苦百姓生计的义仓做饵,小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不择手段。”冯雯从秦城满是糊弄的话语中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语气更加冷漠。
秦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脚步突然停下。对于这点他无法推脱,如果计划中稍有闪失,义仓就会真的被烧掉。此后晋地最无助的那群人连最后一丝活下去希望也不复存在,而以后粮价灾涨丰跌的情况只会愈发严重,这所造成的后果不亚于契丹人在相州屠城,害死的人或许会比屠城还要多。但这也是达到目的最稳妥的办法了,不故意露出破绽哪里能引来对方倾尽全力的一击。为此曾犹豫过很久到底要不要这么做,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只是时间太紧迫了,最后妍儿擅自放的那把火让自己不得不下定决心。虽然布置了不少后手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但这些却不能用来对冯雯解释,因为就连自己也无法肯定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会不会出现意外。
“小女要说的话说完了。”冯雯面无表情,连第一次到秦家商谈购粮时的厌恶感都不存在了。只是平淡的陈述,脚步未因秦城停下而止,和他错身而过往远处走去。
“清儿,我们走。”
“小……小姐!秦公子,小姐!等等我……”
看着两人的背影,秦城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冯雯特意留下来,或许是心存一丝期待吧。她不愿意相信秦城一直在利用自己,利用冯家。而自己从头到尾都像个傻子一般受人愚弄,还觉得秦城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不一样,能为困苦百姓挺身而出不惧凶险。如同戏台上那些军师儒将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步步粉碎奸人的诡计阴谋。然而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半分怜悯,其狠毒比之钱家亦不遑多让。冯雯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更加愤怒才对,但是此刻既不激动也生不起怨恨,责骂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有的只是冷彻心扉的寒意,失望透顶。
此时一队城卫军刚好巡逻路过,看到几人还停留在此,便走过来挡住冯雯的去路喝问:“什么人?宵禁了还不离开?”
“我们是冯家人,这是我们家小姐。”清儿连忙上前和那军汉交涉道。
“冯家人?”那军汉似乎并不相信。
“这义仓是由我们冯家代为经营的,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特意过来查看一番,我们这就要走。”清儿继续解释着。
为首的军汉偏头看了看一旁的冯雯,还有站在不远处的秦城。木着脸说道:“口说无凭,现在乱匪同党还没抓到,你们几个跟我去一趟城卫营。把他们带走!”然后手一挥就要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