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带着仆从从归蝶处出来,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侍女高敏不明所以,正想上前询问,夫人转头,对高敏道:“叫千二郎去查一下,最近半个月是否有高僧在稻叶山城停留。客栈、酒肆、饭馆,都查的仔细些。”
“诺。”高敏领命出去了。
“夫人是觉得赠与小姐佛珠之人有不妥之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谦恭的扶住夫人的手,边走边问道。
“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串佛珠不似寻常之物,如今的世道,若非得道高僧怎能拿的出来。更何况,如此随意的赠与一个三岁小娃娃,刘妈妈不觉得奇怪吗?”
“奴才眼拙,看不出这佛珠贵贱,听夫人这么一分析,倒是很有几分道理。”刘妈妈点点头道。
“这佛珠倒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归蝶的口齿一直不太利索,怎么失踪了一天一夜,口齿就变得如此伶俐,那么长一段话,条理清晰、主次分明,若是说没有人教她,我是怎么都不信的。”
刘妈妈沉默了片刻,又道:“夫人莫急,想害小姐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斋藤秀龙和夫人小见之方都在明察暗访,势必要将伤害斋藤归蝶的人揪出来严惩不贷,忙的不可开交。
事主本人却在绣床上睡的酣畅,梳洗干净、吃饱喝足,归蝶小小的身子埋在柔软的绣花棉被里,一觉睡到太阳西垂,连午饭都错过了。
简单的吃过晚饭,侍女们将碗碟收拾好,一个老嬷嬷进来回说:夫人嘱咐,小姐身子未愈,早晚不必去问安了,在自己屋子里好好休养吧。
众人领命。侍女小荷服侍归蝶躺下后,便掩门出去了。
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刘留已经基本恢复过来了。躺在宽大的绣床上,刘留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仍觉得如在梦境一般。
自己明明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怎么醒来的时候会在杂草堆里呢?还变成了三岁孩童的模样?
佛珠!
刘留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难道真是这串佛珠惹的祸?
她依稀记得,佛珠!是一个和尚送给归蝶的,但是具体细节她记不清了。所以上午夫人问到的时候,她才会脱口而出,说出那段话。
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
刘留无声的叹了口气,生来就没有父母疼爱的命,今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研究生,又在体检时查出肝癌晚期。
老天既要收回此命,又让我重生做什么?
刘留起身,下床,赤着脚爬上窗台。月光皎洁,深邃的夜空闪烁着令人着迷的美。她小心的从窗户跳下,借着月光,在花园里漫步。
缓缓的在花间行走,竟轻松躲过了从游廊上经过的侍卫、侍女们。
要去哪儿,刘留也不知道,只是不能让双脚停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前方花丛后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主公,前些天作乱的暴民已经全部抓获了,如何处置,请主公示下。”
“把他们都关起来,先饿个三五天,看他们还有力气作乱。”
“诺。”
“将归蝶带出城外的那伙人,抓到了吗?”
“回主公,已找到他们的踪迹了,正在追捕。”
“尽快将他们抓获,我要活的。”
“归蝶”?那不是在说我吗?
啊——
正站在花丛后面偷听的刘留,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身着盔甲的壮汉一把拎了起来。等他看清自己抓的是谁的时候,又忙慌张的把她放下了。
壮汉单膝跪地,对刘留恭敬的行礼道:“小姐赎罪。”
刘留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粗壮的腰身,个子却很矮,跪在地上,比她也高不了多少,但是力气却大的惊人。
刘留咧嘴笑道:“你的力气好大。”
“这是佐左,他单手就能举起一头牛呢。”斋藤秀龙伸手拉过女儿,将她抱在怀里。
“这么厉害,那他岂不是一顿就得吃掉半只牛?”不知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刘留脑子里总会冒出些小孩子的想法。
“哈哈哈,若是如此,你爹可养不起咯。”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刘留抬头看着露出一口白牙的男人,心安了不少。
这次重生也不亏,最起码还有个便宜爹,便宜娘。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身边也没有人跟着,迷路了怎么办?”斋藤秀龙收敛了笑意,低头看着小归蝶,沉声问道。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了,我记得回去的路,若真迷路了,我便在回廊上找个姐姐,让她送我回去。”
“你可知道,今晚的事若被你母亲知道了,你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和嬷嬷都会被赶出府去。”斋藤秀龙淡淡的说道。
“为何?几个姐姐和嬷嬷并不知道阿蝶出去了。”刘留大惊,她虽不知道如今的世道如何,但是想来,被赶出门的仆人终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因为你是她们的主子,主子的一言一行与下人的荣辱、性命休戚相关,你若不顾她们的死活,任由自己的性子行事,那么她们也将不会对你真心托付。”
“父亲!”
习惯了独来独往,刘留还真没考虑到这些,她一直都把那些侍女、嬷嬷当成独立的人对待,还不知道,她的一个举动,就可能害死一群人。
“父亲知道,你是一个有想法的孩子,定能明白其中深意。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刘留点点头。
斋藤秀龙摸了摸刘留头上的小髻,点头道:“好,你回去吧,莫让人知道你见过为父。”
“诺。”刘留低头行了一礼,缓缓走回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