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汉子想了想,回答道:“他还未回来过。”
还未回来?于由有些奇怪,胡航两个时辰前就已回返,怎么可能现在还没到,总不可能是迷路了吧。想到这里,于由便与汉子说清,又出了院子去。
二人于西城北面分开,从那里到此处院落,也就两刻钟的距离。如果到了这附近,胡航应该可以分辨,毕竟这附近有一个大客栈。所以他应该是跑到东城对侧去了,东长街只有一条街道,不可能会有人,那么只有可能是在东北街那附近了。
想到这里,于由顾不得旁人奇怪的目光,在人群中便快步跑了起来,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妙,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一刻钟后,于由到了东北街上,此时已是未正时刻,一天中阳光猛烈的时分,但他却看到在这街道一处围起了一圈人,就这么直接的在日头下晒,这显得有些异常,而那里正是讹氏的那家青楼。
于由远远的眺了一眼,发现台上有两人正缠斗在一起。他稍稍眯了下眼,发现那其中一人穿着白色长袍,心中不由苦笑。
快步上前后,发现胡航处在上风,所以他也没急着跳上去,打算现在一旁看看发生了什么。这是听道身侧一矮瘦汉子感叹道:“这外族小子好生了得,竟然能和兀立子相斗这么久而不落败。”
“岂止是不落败,你看那兀立子,虽挥出宽刀,刀刀带劲,台子都被砍坏了好几处,但是脸色已经涨红,该是撑不了多久了。你再看对面那个少年,到现在为止连剑都未拔出,都未尽全力。”
旁边一个胖汉子听了,有些不屑的说道:“照我看,这个兀立子就是个草包,连个外乡人打了半天都不能解决,还吹嘘要在互抵上击败讹莫及,就这种水平,说大话倒是挺厉害。”
旁边众人听了也是议论纷纷,不少人表示赞同。
于由听了笑了笑,这群糙汉子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就他看的这一会儿,能看出这兀立子的武艺尚还可以,一把宽刃长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从他的动作来看,使得有一套刀术,应该还不错,只是他对战经验并不太足,每一击之间并不连贯,如同壮汉抡锤锤铁,毫无半点技巧可言,而且到现在,也就那几个招式,周而复始,只需一会儿,明眼人自能看出众多破绽。以胡航的水平,自然是能够轻松摆平,只是这小子为何还不将其击败,而是像耍猴一般戏弄这对方,这有些不太符合对方的性子。
又看了一会儿,于由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在拿对方喂招,他这只躲闪和招架,而不反击,就是为了练那足步跃。
笑了笑,于由扫向其它方向,发现围起空地靠近青楼的里侧,数名劲装大汉簇拥这四把大椅。分别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名面如若冠玉的年轻人,一名柳眉凤眼的青衣少女,以及一把空着的椅子。
这青衣少女正是那昨晚与胡航发生冲突之人,也就是讹氏的孙女,看他们座位位置,老者居中,应该就是讹氏主。看着老者面色红润,中庭饱满,坐在那里不怒自威。此人不简单。
于由瘪了瘪声音,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这里打起来了?”
这话一问出,立马也有其他人提出附议,表示奇怪,看来这里也有挺多人是后面才凑过来的。
那胖汉听了,大声言道:“这可是讹族长在给他的孙女比武招亲,你们那个胆子大,也去上面试一试呗。”
“嘿嘿,这讹孙女倒也长得水灵,听说今年才十六,就已经出落的此般漂亮了,这讹老头也是狠心,怎么就打算把她嫁出去了。”
这胖汉听了,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昨夜讹孙女做错了什么事,惹怒了讹族长,所以这一大早讹族长就搭了了场子,告知各族,只要谁能站到最后,谁就能娶讹女儿。”
这旁边一群大汉听了蠢蠢欲动,显是都各有心意。
这讹孙女昨晚惹怒了讹族长,总不该是昨晚那个舞女那件事吧。于由心中突然想到。只是这胡航怎么卷到这件事中的,他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就在他沉思时,忽然听那兀立子发出一声暴喝,抬头望去就见他使出一道速度极快的刀法,如同力劈华山一般,势头极猛。
铛
胡航没料到他突然生出的劲道,措不及防之下,格挡的剑竟被震脱了手,甩落到地上。那兀立子见状一喜,手上使劲,准备继续下砍,将眼前此人狠狠的劈成两半。
围观的众人都发出一阵惊呼,没想到这兀立子尽然能突然一下,逆转局势。
于由却笑了笑,撇了撇嘴,他看的出,这胡航是故意将剑脱手的,这兀立子的劈砍只震开了其三根手指,大拇指和食指还剑鞘握住的。只是这少年借势松开了剩余两根手指,再一甩,所以这剑能飞出这么远去。这小子是在藏绌,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于由并不担心这少年,这小子虽然呆,但学东西还是很快。他自然会给自己留点后路。
果不其然,少年在那兀立子第二刀劈来之时,膝盖一低,直接一个驴打滚就滑了出去,在旁人看来,似乎是胡航不敌被击飞了出去。
就在众人以为兀立子要赢的时候,胡航却突然从地上撑其身来,再曲腿一踢之下,目标正是兀立子的下盘,那兀立子似乎不相信对方这小身板能顶得过他,并没有作躲闪,而是又一刀砍出。
梆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前一刻步步紧逼的兀立子,现在就这么躺在地上抱腿叫唤。而那本来看似不敌的少年,确实站起身来,去捡那甩飞的长剑。
旁边立马有几个穿着兀立家族衣服的汉子冲了上去,将兀立子搀扶了起来,兀立子指着胡航大声喊到:“你这外族小子,有本事你就给我等着。”言罢,便在几人的搀扶下离开了此处。
胡航并没有听懂对面这使刀汉子的话语,见其朝自己大声嚷嚷,也没有太理会,而是转身朝那青衣少女喊道:“可以把那舞娘给我了吧。”
讹孙女显然也是听不懂少年的话,有些愣神。其身旁的老者听了眼色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用华语回答道:“这位少侠好武艺。只是不知你说的舞女是谁,我这可是为了我的宝贝孙女准备的比武招亲大会,你这不由分说上来就连败几人,难道不是为了我这孙女吗?”
少年听了老者此话也是一愣,他大声回道:“谁要你那孙女。不是你们的人说这里在进行比武,最终胜出者可以带走那位舞女。”说罢他就回头望人群中看,似乎打算找出最开始告诉他此事之人。
于由听了此话,眉头皱了起来,他本来还奇怪是这胡航怎么就跑台上去了,弄半天,是有人掺和的。和胡航说的是舞娘,那么此人该是昨晚也在青楼。只是他为什么要撺掇着胡航参加讹氏组织的比武招亲呢?
那老者听了哈哈大笑,道:“少侠怕是弄错了,我们这里是比武招亲,并非什么擂台赛。而且这胜者是要迎娶我的孙女,而非带走一位舞娘。”
胡航在人群中扫视了几圈也没找到先前告诉他此事之人,又听到老者这般说,有些尴尬,略一抱拳,歉意道:“那是在下弄错了,在下在这里道歉。”说罢就欲转身离去。
老者却喊住了胡航,道:“既然少侠对那位舞女有意,那在下就送与少侠好了。”言罢便在身侧之人耳边言语了几句,那人便下去了。接着他又道:“只是少侠这顶了我此处场子,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接着,老者身边的青年站起身来。老者便指着他道:“少侠需再赢过我此位侄儿。”
胡航本来听了能带走舞女,脸色有些尴尬的脸色稍稍缓和,又听了老者此话,反而一笑,回身又上台去。
于由正有些奇怪这青年的身份,就听旁边一人说道:“尽然是尉迟星杨出手,这少年怕是敌不过了。”
“对对,在讹莫及之前,这尉迟星杨可是年轻一代中最强一人,据说他曾单人杀退了十数骑沙里扬沙匪。”
“啧啧,有好戏看了。”
原来是尉迟家的,名字里带星,看来应该是尉迟家主脉的子弟,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只见这尉迟星杨从旁边之人手中接了一把刀,然后像对面少年施了一礼,胡航见状也回了一礼,他看得出来,此人身势比先前那异族汉子要收敛得多,如同扑食前的野狼。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因此他也是认真对待。
先前看过这白袍少年的几场战斗,尉迟星杨心中知晓这少年步伐极其怪异,只是不知其剑法如何。不过他能看出其对战经验似乎并不太足,这倒是一个破绽。
尉迟星杨斜拿着大刀,向少年逐步靠近,如同狩猎中的荒漠狼,等待着猎物漏出破绽,然后一跃而上,将其撕碎。
胡航也抽出了长剑,横在身前,紧盯着对方。于由知道,这是胡不语这一脉独有的持剑术,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来攻,均可做出调整进行反击。这一式是专用于防御,看来少年是放弃了先手机会。
忽然间,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一道劲风,众人只见尉迟星杨从地上一跃而起,右手斜我的刀变为了双手持刀,从高处直至劈砍而下,这一击的威力比之前兀立子那一击只强不弱。他打算如同先前那般直接将对面少年的武器击掉。
看着劈砍而下刀刃上闪着的寒光,胡航并没有慌张,他手肘稍稍一撤,手中所持剑斜斜挑了出去,正好避过刀刃,而后抵到刀身上,在刀即将劈砍到自己之前,他身子一抖,一鼓劲已经从剑身传到了刀身之上。此劲之大,只让尉迟星杨觉得持刀双手的虎口一麻,阔刀险些脱手而出。
他没想到这看起来并不壮实的少年竟能爆出如此大的一道劲力。
竖劈的刀身在剑势一拍而下侧滑而去,正好击在胡航身侧空处。只是这尉迟星杨也是高手,他腾空的双腿往前一踢,目标是胡航的头,虽然对方的长剑已经向他递来,但是自己的双脚势必会比对方更快。
少年此时回撤长剑已是不及,但是他的左手却是已经探出,一拳击出,打在尉迟星杨的足底。尉迟星杨接着这股劲作势一弹,退到了一丈远处。
胡航摔了摔有些发麻的左臂,又将剑平举到了身前,只是这次却是剑刃朝外。于由知道,这是持剑式中的攻势,少年打算主动出击了。
却在这时,一人喊道:“都住手!”喊话之人正是讹族长。他笑到:“在我看来,两位都是高手,只是再拼下去,可能会两败俱伤,不如就此打住。”说罢又用禺支语对尉迟星杨说道。
胡航听了,便将剑式收了回来,并剑入鞘,对此并没有什么。
而那尉迟星杨被人喊断战斗显是有些不尽兴,将刀一丢,斜斜钉在了台面上。向老者告辞后便立马转身离开,人群中立马也有几人跟着走开了。
这时老者朝胡航说道:“这位少侠,舞女在这,你可以带走了。”说罢便有一人带着舞女到了胡航身旁。
胡航朝老者略一拱手,便领着舞女从人群中走开。
刚出了人群,胡航就看到了于由,有些惊讶,但又讪讪的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于由笑骂道:“小子可以啊,还专门跑到这里来英雄救美。”
“我只是迷了路。”
迷路?于由突然想起了最开始在伊成城遇到少年时,他说自己到的是伊吾城,于由当时还以为少年是口误,现在看来这小子就是走错了,能错开这么远的距离,这可不是一般的路痴。
“那你迷路怎么迷倒了人家的比武招亲擂台上去?”
“我没有。我又不懂他们说的话,问路都找不到人问,后来有一个人听到我问路,便给我说那讹氏在进行擂台赛,压注是昨夜的那个舞女,我一想到你昨晚的那番话,就一时冲动打算将其带走。”
“所以你就这么上去了?”于由带着一丝揶揄语气问着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头,问道:“现在是往那个方向,我肯定会好好记下来,不再走错。”
于由摆了摆手,道:“这个不急,还没吃过饭吧,先去吃饭。而且这后面还跟着一个尾巴。”
“尾巴?”听了有些不悦,右手按到了剑上,似乎准备出手,于由却把他止住了。
找了一处饭馆,点了几个菜后,于由向对面少年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舞女?”
“交给尉迟家吧,他们家是好人,应该会帮忙照顾。”
“我不要去尉迟家。”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却是舞女说话。于由和胡航二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会华语。
于由又在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舞女,才发现这个少女发型略卷,脸型纤瘦,薄唇大眼,但是是一双黑瞳。混血。看来这个少女也是有故事的。但他没有兴趣打听。
看着胡航道:“既然这位姑娘会华语,那就简单多了,你自己去和她商量后面怎么弄吧。”
胡航正准备反驳,却看见了对面少女的幽怨眼神,话便又全缩回到了肚子里。
“那个给你指路的人长什么样子?”于由看着店伙计将饭菜端上来后,向胡航问道。
“身材略高,大约五尺半,皮肤黢黑,带着头巾,目光很淫秽,总是看着路边的女子。酒槽鼻,嘴里一股酒气,一身有些破口的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