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限休假第一天,我们去哪里好呢?”
朱泽一扫方才那仿佛被人下了降头似得烦躁,语气温柔轻快,手中的黑色水笔几乎被转出残影,目光看向其余五人。
邱承玉和墨悠作为新成员,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无限作业’的‘无人道’式蹂躏,所以并不是很明白‘前辈’们心中的那一把辛酸泪,在听到‘上班第一天无期限放假’的消息后心中只是有些意外,并不吃惊,曲线图起伏还算平稳。
‘前辈’们神色如常,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态,但如若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们平静的外表下,都有着一颗不平静的心——那因激动而前倾的身体完美诠释了猪队友的含义。
在前线连续高强度工作了小半年,就算他们有如渊般的城府也会为这从天而降的解放而失神,更何况这几个顶着‘前辈’虚衔的小年轻们并不能做到‘滴水不漏’,却能够条清缕晰的克制住大半情绪波动,实属不易。
“凰城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周天泽沉思片刻,“凰城的瀑布在世界各地名声都非常响亮,近观如银河落九天,吞山河,意磅礴,九死未悔之意定乾坤,是一个不错的旅游胜地。
不过凰城与江城之间足隔了五座城之多的地域,适当后推省时又省力,如果当做第一目标来动身,便显得有些欠缺思考了,比如,当我们到达凰城时,却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些不小心错过的好东西,再想要返回,不亚于南辕北辙,费时费力,又败坏兴致。”
周天泽在纸上画了一个比例尺,慎重说。
这是他的第一个长假,于情于理,都应该慎重对待。
朱泽深以为然,听取了周天泽的真知灼见,干脆利落地在本子上记录下关于‘凰城瀑布’的有关信息,随后抬起头,目光先是漫无目的的游荡片刻,倏然落在了从头到尾还未发一言的李安身上,一声清咳。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递给朱老大一个话筒,朱老大怕是能当场来一个即兴演讲。
李安脊背突然有些发凉,下一刻便原地认怂,僵成了一根直来直去的棒槌。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秒’不堪忍受压迫,揭竿起义,悍然推翻了‘一分’的霸道统治,跻身取而代之。
眼看‘一秒’的体温都要将宝座给捂热了,朱老大的金口中却仍迟迟没有蹦出什么具有指导性的意见,只是那仿佛能隔空万里取敌之首级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伺机就要在李安身上戳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来。
七秒钟七个窟窿,洞穿了李安的心肝肺。
安静做人,安静做事都能被老大挑出刺来,李安扪心自问,只觉自己距离吃苦的最高境界——‘张嘴吐黄连’已经近在咫尺了。
朱泽有时一人独处,也会想,李安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手下,那些奇奇怪怪的感情不过是在瞎扯淡,只是扯的淡有些大,把自己蒙在里头了而已。
经常犯二,浮躁,缺乏男子气概,白糟蹋了一副好皮囊——这是初相识时朱泽对李安的评价,搬到现在也同样适用。
李安就像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几年来丝毫不知改变为何物,纵然你有移山填海之能也无补于事。改变对于李安就像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天堑,只是瞠乎其后便颓然失色,心生退意。
李安嘴唇微张,半晌后喉咙里传出一声短促的叹息。
李安明白朱泽的用心良苦,自己不经意间露出的颓废,很容易刺痛旁观者的眼睛,不过他并不想改变现状,就像在那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对自己过往十年的诀别:
那些已经过去的,失去的,丢弃的,遗忘的,
和我的灵魂,
在钟声响彻大地,
就与我这个薄凉的人没有关系了。
八年前的话语萦绕耳畔,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但好像又有些不同,学校中的夜晚,男人与匕首……被刻意埋葬的记忆宛如跃出水面的游鱼。
李安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微微抽搐。
不过虽痛,但能忍。
李安咬牙。
“我们虽然在江城工作了这么多年,不过江城的标志性建筑的模样,江城特色小吃的味道,江城的风土人情,我敢断言,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下意识认为自己心里清楚,恍然中想,才明白过来所谓的‘清楚’有些一厢情愿。”
李安说:“我们可以先熟悉一些江城。”
李安嘴角勾勒出一抹没心没肺的笑意,有些欠揍。
八年,我还是没有学会忘记过去。
……
“想法不错,”朱泽看了一眼李安:“有朝一日竟然能从你嘴里闻到哲理的味道……恩,一定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
李安嘴角微微抽动,轻轻揉了揉疲惫的眼角,说:“没想到我的人设已经塌成这副熊样,唉,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遇见想我这样热心体贴负责又温柔的老大,你有什么理由说来不及?嗯?”
朱泽眉毛微扬,巧笑嫣然。
李安回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周天泽闻言看了一眼传说中‘热心体贴负责又温柔’的老大朱泽,幽深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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