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或许是吃干粮时喝多了水,小林叔被尿憋醒,柴房不配夜壶,只得出门解决,出了客栈时只剩下柜台点了盏烛台,守夜的小二趴在桌子上打盹,鼾声扯的老大。
回客栈时,客厅已然灯火通明,守夜的小二不见了踪影,只在客厅中央坐了个饮茶女子。女子一袭黑袍,头发扎了个垂鬟分髾髻,脸上遮了快黑色薄纱,高挑鼻梁若隐若现,只露出双眼,眼中尽是灵光。虽穿着略显妖媚,却能看出女子年纪不过二九,正是碧玉之年。只是看一眼,小林叔便转了头向柴房走去。
“燕前镇逃了个打渔少年,说是罪孽深重,将来必定祸急天下!”女子端起茶杯,用杯盖扇走些热气,随口说道,眼睛始终未看向林叔。
林叔听了,双手攥紧,转身径直朝女子走去,双眼盯着那女子。到了桌前,双手朝桌面一拍,脑袋低下,居高临下之势看着女子露出的双眼,女子眼神也转向了林叔,目光碰撞中,林叔眼神似头饿狼,穷凶极恶,女子双眼却似两潭古井,波澜不惊:“当年为何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那时我身在腹中,一剑刺下岂不省事?”声若洪钟,咆哮而出。
“既然能活着,你便好好活着,何必非要出圈,在圈内打打鱼,撑撑船了此一生,多好!”女子眼睛一转,避开林叔的眼神,身子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一手穿过下颚薄纱,举杯饮了口茶。“你出了圈,很多人会很麻烦,都来拜托我,我也觉得麻烦,恰巧我不喜欢麻烦,你说麻烦不麻烦?”
林叔并未答话,依旧如恶兽般看着眼前女子,女子见此只是耸肩,身子前倾,再次与林叔眼神相对,透过薄纱能看到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所以,能否麻烦你死上一死?”话音才落,女子本应端着茶杯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寒光尽露,横向一划,直指林叔咽喉。
林叔反应不及,瞬间眼瞳放大,呼吸凝滞,双瞳中尽是女子脸上那一丝若隐若现的诡异笑容。迅雷间,一柄长剑从二人眼前插下,钉在了桌面上,随之一声铁器相交之音响起,是匕首打到了长剑上,挡下了这致命一刀。
林叔看着剑面中映射出自己的半面脸颊,深深呼了口浊气。同时,江洛从二楼走廊一跃而下,临空打了个鹩子翻身,到了近前一手握住剑把,轻轻一挑剑尖便划开桌面,直冲女子下颚划去,另一手提起林叔护在怀中。
女子见势,反应也是极快,双手往桌角一拍,双脚在地上一蹬,人便随椅子一同向后滑开了。被人搅局,心中生怒,双手往扶手一拍,整个人便立了起来,眼神直视江洛:“倒海剑,江洛!”
放下林叔,江洛转身时剑以归鞘,双手环于胸前,直视黑袍女子,面色不改:“你来得早了!”
“我就说迷药怎能迷晕大宗师?”女子如古井般的双眼终起波澜,面对大宗师,她并无把握。“思来想去,我始终不明白,你和当年公案并无牵扯,这时候却跳出来躺这一趟浑水,你可知,此番作为无异于与魔为伍!”
“打,或者,回去!”五个字,江洛用了三句话才说完,他的声音始终不大,在空荡的客厅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想试试!”定了决心,黑袍女子单手举起,轻轻一挥,客厅和二楼便围满了黑衣人,二楼走廊之上皆是手持弩箭,客厅之内,皆是手持长刀。
江洛始终看着黑袍女子,面色仍旧波澜不惊,开口间冷淡的声音传遍整个客厅:“箭未至,你必死!”
“师命难为!”黑袍女子只是随口回了一句,步子却向后退了几步,直退到持刀黑衣人后才停下步子,接过一把长刀护住胸前。
江洛始终看着她,并未出声。林叔也平复了心神,走出江洛身后,对黑袍女子再次开口:“客栈外多了一组马蹄印,马厩里少了一匹青鬃马,我瞧过,是朝着镇子方向去的,你若想杀我,烦请尽快动手,我们一路游玩今日走的不远,看路程,马该进镇子了,再等半刻,也该回来了。”林叔说的始终有些旁敲侧击,而他笃定黑袍女子会相信。
果然,黑袍女子露出的眉头一皱,她自然知道少了匹青鬃马,她来之前马便不在马厩中了。就在她愣神这一刻,一柄剑悄然架上了她的咽喉,感受到丝丝寒意,黑袍女子呼吸凝滞了,“是你?”
客厅中二人始终未动,在黑袍女子身后的便是那青鬃马的主人,一身男装的玄苍,“你清楚,只要我拖住你,江洛一人便可护住林叔,到如今,你还想如何?”玄苍一手持剑,一手抓住一缕青丝在手中玩弄着,嘴角贴于黑袍女子耳边,声音极具魅惑。
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客厅中二人始终未动,黑袍女子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恐惧,玄苍还是轻笑着贴在她耳边,呼着热气。
僵持了一刻钟,黑袍女子最终妥协了,轻吟了句,“退下。”围的水泄不通的黑衣人便瞬间消失了。玄苍又吹了口气,“哦?”黑袍女子咬牙,手掌成拳发出来些骨骼错位之声,再开口声音也大了些,“出去!”黑暗中并听不见响动,客厅内的江洛点了头,玄苍才轻咬了口黑袍女子的耳垂,“乖!”黑袍女子被耳垂的温热惊得一激灵,喘息声也大了不少。
林叔看在眼里,也随之打了个激灵,黯黑的脸上也显出了些微红。对于十四岁的少年来说,眼前的场景太过于香艳了,呼出口浊气才开口道:“妖女!”
玄苍耸肩,长剑归鞘,先行坐下。也拉着黑袍女子坐于身旁,另一只手始终玩弄着黑袍女子的青丝,嘴角始终含笑,略显俏皮。
林叔略做平复,也与二女面对坐下,江洛抱着剑,并未坐下,立于林叔身后闭目养神起来。“哪家来的?”问话的是林叔。“天音阁圣女,当然还有另一个身份,裁决司少司首!”答话的是玄苍,答的倒是随意。林叔听得裁决司,也想起剑摧城的话,擒住他母亲的便是裁决司首座凌燕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