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安灼拉而言，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而对格朗德?艾赫而言，这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们只是朋友的话，那么在此之后，他们就算是同志了。
同志……
这个念头让格朗德?艾赫忍不住露出笑容。在去夜校的路上，也走得和大家更近了。
到了夜校后，他照例和工人子女们一起，学习基础的读写。
在前几天，他们已经完成了二十六个字母的认、读，并且认识了不少常用单词。
然后，就进入到了让格朗德?艾赫头疼的阶段，词格。
上辈子的时候，格朗德?艾赫没少听过关于他的母语有多难学的段子。但是现在，格朗德?艾赫只觉得编写那些段子的一定都是些没接触过外语的家伙。
比如，他现在所学的这一门。
他们的名词居然是分性别的！
如果是人称代词，比如“他”，分成男女动物神祗，分别有他她它祂四个字，这并不难理解。
但是，在这门倒霉的语言里，竟然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分“阴性”和“阳性”——难道你们家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还分公母吗！
更加让格朗德?艾赫掉头发的是，这种阴性阳性的区分，是完全没有规律的，只能靠硬背。
如果再考虑到事实上广大工人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管这一套，只有“上流人士”才会在乎这些东西，格朗德?艾赫就越发觉得不但头疼，而且下面那个头也疼了。
一边苦恼的抓着头皮，格朗德?艾赫一边跟着古费拉克和班上的孩子们一起大声拼读男桌子和女桌子、男椅子和女椅子、男窗户和女窗户……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渐渐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将孩子们的拼读声也盖住了。
古费拉克、格朗德?艾赫和孩子们都停下来。
“你们在这儿安静的坐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也去。”看到古费拉克向外走，格朗德?艾赫也连忙站起来，一起向外走去。
两人走出去，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院子里，正在和安灼拉他们对峙。
离得远远的，格朗德?艾赫就听到对面那群人中的一个扯着嗓子嚷嚷：“都是纱厂的工人，凭什么教他们读书认字，不教我们？明明用的是纱厂的仓库，却教外厂的人也不教我们！这不公平！”
回答他的，是安灼拉镇静的声音：“使用纱厂的废仓库，是和厂主商量过，经过他许可的。当初开始教学的时候，也是向纱厂里的所有工人招生的。当初是你们不愿意来学习。”
那人停顿了大约三次喘息的时间，又接着嚷了起来：“你们收的学费那么贵，我们一群穷工人，谁学得起啊！你们一群有钱的老爷，一顿饭就要吃掉我们一个月的收入，还管我们收钱，还有没有天理了！”
格朗德?艾赫已经觉得有些冒火了，安灼拉却仍旧平静：“我们的教学是免费的，收的钱是用来给学生买笔和纸。”
另一个人也嚷开了：“谁知道你把钱花到哪儿去啦。”
“我们的收费和开销都有记录，你们可以查看账目。”
先前那人又喊了起来：“你说什么账目谁看得懂啊！我们又不识字！”
“你们可以找看得懂的人来读给你们听。”
“呸，识字的和你们都是一伙的，当然向着你们说话。”
这下，连安灼拉也说不出话了。
等到那人得意洋洋的嚷出“看，说不出话了吧！”的时候，安灼拉才再次开口：“我们本来就有扩大教学的计划。只要缴纳购买纸和笔的钱，你们可以就报名参加新开的班。”
“没钱！”
“就是，那么贵，谁交得起啊！”
“要纸笔有啥用！”
“你们那么有钱，就替我们买一些纸和笔又怎么了？”
“要不你把钱给我们，我们自己去买。”
那群闯进来的男男女女这么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并且挥舞着手臂向安灼拉逼近。
格朗德?艾赫再也按捺不住，一把甩开古费拉克，急蹿几步，大步抬腿，一脚蹬在为首的那人肚子上。
紧接着，在那人的痛呼和周围一群人的惊叫声中，格朗德?艾赫一记勾拳把对方打得向后仰倒。
不等对方倒下，格朗德?艾赫一把抓住他的领口，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
在鼻梁骨粉碎的声音中，格朗德艾赫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对方脸上。
那个刚刚还气势十足的大喊大叫的倒霉蛋开始的时候还试图反击，但是几乎一个呼吸之后，就瘫软了下去。
格朗德?艾赫一把将他推向那些惊惶而且渐渐愤怒的工人们：“我认识两个侯爵，十二个男爵，五个议员！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手指，我立刻叫宪兵队把你们全部抓去做一辈子苦役！”
这声怒吼甚至比格朗德?艾赫刚刚那一通快拳更有效。
场面几乎立即安静下来，只有两三个人仍旧指着格朗德?艾赫，发出声音越来越小的质问：“你怎么打人呢……”
说着说着，质问的人自己也慢慢的收回了手臂。
恶狠狠的瞪着那些前来闹事的人，直到所有人都不安的移开视线，格朗德?艾赫才长出一口气：“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来教你们读写算术，是因为安灼拉他们心地善良，愿意帮助你们！不是因为我们欠你们什么！”
没有人回话。格朗德?艾赫也不在乎，喘息一声接着说：“要嘛，你们按照要求缴纳书本费，报名来学习读写算术。要嘛，给我闭上嘴有多远滚多远！”
“听明白了吗！”
仍旧没有人回话。
格朗德?艾赫瞪着这些人，仍旧气得浑身发抖。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所有这些人都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但是他不能这么做。除了考虑到对夜校的影响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他打不过这么多人。
然后，安灼拉按住了他的肩膀：“谢谢，格朗德。”
格朗德?艾赫颤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怒气似乎烟消云散了。
然后，安灼拉走到他前面挡住了他：“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读书认字，是一个人明白事理的开始。虽然书本费对你们可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但那是值得的。如果你们愿意，明天可以来报名。不过现在，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格朗德?艾赫明显的感觉到，当安灼拉说出这话后，那些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人群很快就离开，并且四散走掉了。
问题是，你们倒是把这摊垃圾弄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