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在范修那里住了几天,便纵马回长安。
刚到明德门前,便看到一个惊人的告示:乾阳宫失火,七皇子及皇妃皆薨。
“婉儿姐!”慕雪一下慌了神,急忙向李府奔去。
李府大门紧闭着,檐上仍挂着白条。
慕雪径直来书房,在门外遇见了王管家。王管家见了慕雪,急忙迎上去。
“王管家,乾阳宫失火的事,是真的?”
王管家默默点了点头。
“那婉儿姐她···”
“他们找到了大小姐的尸体···已经···已经血肉模糊了···”王管家哽咽了。
慕雪脑中一惊,差点晕倒。王管家连忙扶住她。
“你没事吧?”
“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走后的那晚。”
慕雪渐渐止住了眼泪。
“大人呢?”
“大人在里面已经坐了半天了。”
“让我见见他。”
“大人现在不想见人,你还是晚点再来吧。”
说完,王管家自走了。
慕雪拖着脚步回到了房中。却觉得在房中太过苦闷,于是来到了后花园。
刚走过月门,便看见李万元独自坐在亭子下。
慕雪折了一枝未开花的桂枝,随手插在腰间,便走向李万元。
“你还好吧。”慕雪轻轻坐在他身边。
李万元回过神,看了一眼慕雪,便别开眼。“你回来啦。姐姐她···”
“我已经知道了。”
李万元又湿了眼眶。慕雪感到有些难受,便背向李万元。
两人沉默着,都在承受这段伤心的时刻。
风来了,吹开相拥着的树叶,带着淡淡的花香,带着空中难以捕捉的悲伤。
一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时空的交换往往就这样让人难以捉摸。对新环境的陌生,终究在时间的累积中淡忘,与此同时,新环境也会变成相对的熟悉的地方。
又一年春天,泠越在一片春寒料峭中醒来。他已经习惯了安静,习惯了房间里的清冷。就像此刻雪融了的大地,长出新芽的老树习惯了安静的清晨。
泠越起身来到院子里,徘徊了一会,便信步来到了梨花坡。
春色体现在坡上的每一个地方。布满苔痕的石头下挤出一支支小花,青葱的野草遍地都是。梨树绿油油的,都在挺拔着身体吸收阳光,蓄力开出最美好的梨花。各种昆虫来往于自己的世界,唯有自诩高尚的鸟雀立在枝头炫耀。梨花坡上可以看到广阔田野,也可以看到正在劳作的人们。
泠越走过一棵棵高大的梨树,却突然在一棵断枝的梨树下驻足。泠越静静看着树下的一丛花,一丛开满五片花瓣的白色小花。
“如果我们有的选,我们会选择彼此么?”
泠越的思绪顿时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突然的遇见是惊喜还是意外?在那个血色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交缠在了一起。
“如果我们有的选,我们会选择彼此么?”花雅语重心长地说道。
泠越看了一眼窝在墙角的目标,感到不甘心。
“为什么我们都不能为对方退后一步?”
“因为信念。”
“信念?”泠越觉得很荒谬。“在此之前,我竟然不知道爱情原来可以这般廉价。”
“我早告诉你不要爱上我。”花雅的眼神坚定到可以很隐秘地隐藏渐起的失望。
“我也曾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不是么?”
“你说,每年都要陪我去看花灯,我不希望你说话不算数。”
“我会的。”泠越心中涌起一种欲望,急切地想控制性格的固执。
“你自始至终都在骗我。”花雅轻轻地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那是你以为,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我的解释?”泠越的目光一直落在花雅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平时是如此轻易地打动自己,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或许,就因为爱情可以廉价到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花雅捏了捏耳环,有点疼。
“你让我过去,我马上带你离开。”泠越等不及了,护卫马上就到。
“或者,你出去,我马上带你离开。”花雅知道,对于她来说,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战争。
“你不要再挑衅我的耐心了。”
“你也停止自己的妄想吧。”
“花雅,你不要这么固执了好不好!”泠越拔出了匕首。
“这是我的选择。”花雅从镜子中看到泠越的匕首,以及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你护不了他。”泠越的语气非常坚定。说罢,向墙角瑟瑟发抖的目标走去。
“你也杀不了他。”花雅飞出一支绣花针,随后站在泠越的前面。两人相隔五尺。
泠越伸手接过绣花针,随后由它掉在地上。轻灵的响声似乎荡漾在两人的心中。
与此同时,护卫闯了进来。
云间过月、泪烛恍惚,泠越杀完了十几个护卫,身上也添了些伤。
不能再拖了。
泠越站起身,脚上的伤口被撕开,伴随着其他伤口所带来的的疼痛,泠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愤。
执起匕首,在腰间擦了擦血迹,玉佩也沾染了些许。之后箭步冲向花雅。
然而,当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花雅的内心却突然变得如此平静。她静静看着这个心爱的人奔向自己,就好像这个人要带自己离开地狱一般。
“花雅,这是你的使命,不要忘了,你和你妹妹的命都是绪花会救的。而且,绪花会帮你们报了仇。”
······
“你是谁?”
“我是一片致命的花瓣,在血色中纷飞。”
“你是谁?”
“我是花雅。花——雅!”
泠越闭上眼,将匕首刺向花雅,他知道,她会躲开的,就像他们以前常常玩的试探游戏一样。
然而,随之而来的不是花雅躲开后的温柔的笑声,而是耳边传来的轻轻的“我爱你”,以及某种破碎的声音。
泠越睁开眼,看着匕首深深地插进花雅的胸膛,看着匕首无情隔断空中紧紧交缠的某种东西。
内心的欲望终于掩盖心中的固执,然而所有的感情都只能寄托在一个“不”字上。
一个上锁的灵魂在哭泣,另一个解脱的灵魂在悦喜。
哭泣的灵魂艰难地面对生,悦喜的灵魂轻松地迎接死。
“你···你为什么不躲开?”眼泪随着声音流出,从眼、从嘴、从心。
“因为,我说了谎······”这种死的刺痛不是苦难,而是解脱后的另一种快乐。
“雅儿···你···”将眼前的人紧紧抱紧吧,因为她曾为你选择了沉睡,虽然这是她一个人的战争。
“我们···都是固执的人,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任凭外界肆意蹂躏我们的爱···甚至觉得爱情是如此廉价、如此···脆弱的。但是,我们都说了谎···不是吗?这一次,我···先来,我把信念放下,也把生命放下,只为了···证明,我真的···真的···爱着你。”
“泠越,你要记着,从我遇见你开始,我唯一的信念就是我们的爱情。从此,就靠你来守护它了······”
······
泠越躬身采下几朵白色小花,认真看了看,选出了其中最精致的一朵,把间隔的三片花瓣挑去,只留下最纯洁的两片花瓣,随后手指轻轻转动,花瓣翩翩起舞。
轻梨跟她爹从坡上走来。看到泠越对着一朵野花发呆,觉得很奇怪。
“怪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