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小手架上，聂因打的字展容颜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当她看到聂因对姜衍之说不用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松了一口气。
但当看见聂因那句“闲着无聊，逗你玩玩”这个借口的时候，又觉得汗颜，聂因这种人该是有多变态，才会找这种变态的理由。
可是接下来聂因的那一句“顺便博你嫂子一笑”，却让展容颜的呼吸有些微微的停滞。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却是涌出来无限的、巨大的温暖将她整个人慢慢的包裹起来。
她记不得自己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骨子里深爱一个人，哪怕过了多年，你已经嫁为人父，他已经娶妻生子，可当你们再次重逢的时候，那种被命运深埋的好感，皆会铺天盖地而来。”
展容颜对聂因，此时此刻便是这种情绪。明明只是简单的八个字，但是被聂因这样轻轻的敲打着出来，就好像陷入了一个窒息的怪圈，她的心跳有些微微加速，就连脸上，也有些发热。
聂因知道她能够看见他发的什么字，他这是故意在撩她。以前展容颜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每一次应对的都是得心应手，可她一想到这次对方是聂因，心里就没由来的心跳有些加速。
她不着痕迹的转过脑袋，看着窗外薄暮又深沉的景色，小口小口的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使自己的心跳平缓自然了一点。
为了不再继续这个略带尴尬的话题，她故作自然的撩了撩头发，然后将脸转向正前方，看着车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干咳了一下，开口：“以后圈子里的这些事情，莫论都会为我摆平，你不用这么麻烦的专门赶过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在她的心底，最不愿意麻烦的人就是他。或许是因为现在他们若即若离的关系，令展容颜无法真正的放下任何的想法，像多年前那样的依赖着他。有些东西，一旦过了那个时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聂因正开着的车，忽然停在了路边。前方并不是红灯，展容颜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外，也并没有到达别墅。
她有些好奇聂因为什么忽然将车子停了下来，刚转过身，想开口问问他。便看见聂因，正在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毫无防备的便碰撞在一起。
很难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一向镇定从容的展容颜，在聂因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之前平复的心跳，再次开始缓缓的加速起来。她的手抓着一旁的安全带，手心里侵染着的，全是汗。
或许因为这样长长久久的凝视，气氛变的有些暧昧起来，展容颜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嗓子觉得有些发干，她忍不住的干咳了一下。
聂因这才从那种怔然中回神，可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她的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展容颜以为聂因要在这里做点儿什么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开了口：“他是他，我是我。”
展容颜被他突如其来的六个字，搞的脑袋有些混乱，她挑了挑眉，然后这才反应过来，聂因这是在回复她刚刚那句“以后圈子里的这些事情，莫论都会帮我摆平，你不用亲自赶过来”。
他的意思是，他是他，莫论是莫论，那么就是说，如果以后她在这个圈子里出了什么事情，他还是会管的。
聂因知道她明白自己这句话的意思，这才重新将车子发动了起来。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车子里安静至极，展容颜也不想再找什么话题，生怕在让气氛变的更加暧昧。
她能够感觉得到，聂因一点一点的变化，不管是说话语气，还是做事风格，都变的有些温暖跟幽默起来。
这样的相处方式，和之前他们五年后初相见的相处方式大相径庭，就像是哪里突然变的不一样起来。
甚至有时候，令她下意识的觉得，他好似就变回了五年前的聂因。这五年里，这样的场景展容颜连想都不敢肖想，今天终于实现，却只是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展容颜的手，自然而然的便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那里还没有一点儿的感觉，也没有一点儿的悸动。可是却有一个小生命，在那里悄无声息的生长着。
独一无二的，她跟聂因的小生命。
这种像是相爱多年的生活，展容颜知道，孩子生下来之后，也就结束了。但她心底却又忍不住的，想要把这些年所欠缺的情感，都在这孩子生下来之前弥补完全。
她想到了六年前他将她抛弃的那一场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揪着疼痛。那种人生再也没有任何希望跟目得的感觉，真的是太可怕了。那是一种比孤单、比害怕更加深沉的恐惧，和对人生的绝望。
也许她跟聂因这段美好的时光，只能存在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之前。那她也愿意，将所有自己内心希望的，那些曾经渴望却又没有得到的东西，全都在这个期间，完成出来。
她看着熟悉的街头，看着车子飞速的奔行，看着一排排的树木极速的倒退着。今天难得的，他没有什么事情。如果过了今天晚上，将会很难再寻的这样的时光和机会。
想着，她猛地喊了一声：“停车。”
聂因被她突然的两个字，惊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转过脑袋看她，语气温和平雅：“怎么了？”
“你今晚没有事情对吗？”她难得的用平和的语气，也难得的这样正经的跟他说话。
聂因被她认真的样子，惹的有些入迷，他说：“是没事。”
展容颜看着他亮晶晶却又深沉如同潭水的眼睛，心跳加速的厉害，她的手交叠放在一起，手心里布满了汗。她的语气就像是多年以前，她站在十字路口，忐忑的、期待的、又害怕的问他能不能一起去A市一样生涩和紧张，还带着一丝颤抖。
她声线颤抖着说：“那我们去A市吧！”
不约明天，不约后天，更不约什么见鬼的有时间一起去，就现在，就今晚，一起去那个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敢涉足的地方。只因为那些地方，布满了他的回忆。那里的每一寸香樟，似乎都记载着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种种，每一次的路过，都令她难过的痛不欲生。
聂因看了一眼时间，跟她耐心的商量着：“现在已经快七点钟了，是吃饭的时间，我们先回家，等明天再去，可以吗？”
展容颜已经不想再经历那种等待期间的忐忑跟紧张，她下意识的抓住聂因的手，语气甚至是带了一丝低沉的柔软：“我们就今晚去，到了A市在吃饭，好不好？”
她是真的想去。
聂因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也看得出来她是多么的认真和期待。聂因并不知道她对A市有着一种怎么样的情感，可看到她这样柔软的跟他说话，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好不好”，轻轻柔柔的三个字，令他恨不得将心都揉碎化在她轻软的语调里。
他伸出手，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缓笑：“好。”
就好似他们两个的第一次约会，再去A市的火车上。
那一天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的，却又没有完成的约会，是高二开学的时候，她第一次站在回家的十字路口上，迎着那天的晚霞，轻声问他：“开学时候，我们一起坐火车回学校好吗？”
那时候他曾问她，为什么要坐火车。当时她的回答是，她晕车，只能坐火车。而实际上，仅仅只是因为火车的速度慢，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
从暑假开始，到结束，那一段时间，是她最煎熬却又最忐忑和期待的一段日子。可是最终，聂因却还是因为临时有事情，提前去了学校。于是，那一次的约会，也成了一直以来未完成的约会。
后来他们有过无数次的约会，可是展容颜却一直记得，那一天傍晚，她满怀期待的等待着他的回复，满怀期待的度过一个暑假，所有的满怀期待最后全都变成了未完成。
这件事情，是她心里多年的一个过不去的梗。她一直想要把那件没有完成的事情，找个机会完成。可是，却一直在也没有机会。
那些年聂因虽然为了陪着她，重读了大学跟高中，但对于那一次未完成的约会，一直是她心里的缺失。
所以，今天，她不想约什么别的时间，就现在，什么也不带，什么也没有准备，立刻去一下那个曾经记载着他们最美好的城市的地方，却看望那里的香樟，那里白色的小十字路，还有那些载歌载舞借口的巷子表演。
还有，祭奠他们最为纯真真挚的感情。
她回头看着被逐渐遗忘在身后的京都，那些繁华的京华，那些澄明的闪烁灯光，如同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盒子，在渐渐降临的黑夜里，熠熠生辉。
而她，是这些年里，第一次的这样抛下所有，去任性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