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因的脸色上还有着未曾掩饰掉的慌乱,展容颜略带嘲讽的看着他,心里忍不住的揪着疼。不是跟那个女孩子走了吗?现在又出现干什么?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像是怨妇的时候,聂因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我就算喜欢奸尸,也对展小姐这样的不感兴趣。”
“那这样最好。”展容颜佯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还担心聂少会饥不择食,在医院里就做出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聂因说:“我只是来尽到一个为人丈夫的责任。”
责任?展容颜嘴角扯起了一丝嘲弄,随即又掩埋在漆黑的眼睛里,她闭了闭眼,恍惚看见了曾经被遗忘的一切。
身边还围绕着他的气息,她知道,他还坐在那里,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他自愿的。
过了好一会儿,展容颜缓缓睁开眼:“我的朋友等会回来照看我……你如果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其实这句话,在她睁开眼看见聂因第一眼的时候,就想说了。
因为,她在被道具砸中,摔倒在地上的看见聂因,他无动于衷的跟着那个女子走的时候,那一瞬间,展容颜心底还曾有过的奢望,有过的旖旎,全部都化为了泡沫。
只是,她睁开眼就看到他时,心底是那么的慌乱,为了不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情愫,下意识的,就竖起全身的刺,开口就去嘲弄他。
直到她现在冷静下来,才缓缓开口讲这句话说了出来。她并不是一个说忘就忘的女人,这些年,无论她怎么的不想承认,她在梦里,无数次梦见他们的曾经,梦见他还她身边,可是她心底很清楚,他到底有多厌恶她,到底又多么恨她。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张名存实亡的结婚证,他也未必肯移驾来医院看她吧?
更何况,就在她摔倒之前,他对她的受伤视而不见,身边还有另一个漂亮女孩子,就像昨天晚上在车里,他让她滚一样。
自从最近频繁见到聂因,她越来越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跟心底深藏多年的感情,她生怕聂因看出来,看出来她对他还有所幻想。
如今,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这是一场苦肉计?为的就是纠缠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故意在他面前摔倒,是耍的手段?
她不知道聂因为什么会跟她结婚,但却怕极了这些会被他误会。他们之间,难道真的是像电视里说的那样,因为习惯另一个人会花费很长时间,所以不如不去认识,所以,他才找她结的婚?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回不到从前,那不如不再去沾染,不再给对方留下任何好的、不好的幻想。她垂了垂眼睫,故作轻松说:“聂少,你真的没有必要这么维护什么丈夫形象,我们的婚姻只是一个协议,外面人又不知道。”
聂因在听到展容颜第一句话的时候,眉心就簇了起来,她这是在赶他走吗?
昨晚上在车里,那种看到她装作懵懂问他“五年前,究竟出了什么事”时,心底莫名其妙浮起的那种躁怒,此时又冒了出来。
哪怕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大大方方略微刁蛮的展容颜,但她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令他动怒。
他没理会她,伸手摸了一只烟,习惯性的点燃,才想起来这里是医院,他想着,如果是以前,展容颜一定会不允许他抽烟。
事实上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会抽烟,因为她纵使凶巴巴的告诉他,身为医生,不该抽烟。
有一次他们吵架,他听说烟能够麻痹人的感情神经,他刚刚点燃一支,就被来找他认错的她,一把夺过去扔进了垃圾桶,原本想要道歉的话,也被她咽进了肚子里,冷哼着走开了。
他想着,忽然察觉到自己手里一空,就看见烟已经被她夺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神太久,还是因为对过去太过于入戏,他的心底不可抑制的,泛出来了一丝丝欣喜。
可是展容颜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一颗心如图掉进了冰窟。
展容颜熟练的点燃了烟,叼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朦胧的烟雾中,她半眯着眼睛,令聂因心底的那一点儿温存瞬间消失殆尽,一把夺过去从她手中夺过去,丢进了垃圾桶。
展容颜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声:“不好意思,忘记了,这是医院。聂博士,您还真是遵纪守法的好医生。”
聂因丢烟的动作,蓦然有些僵硬下来。他的沉默,让展容颜知道,自己又恶心到这个大少爷了,任何时候,他聂因的东西,哪怕是他不要的,他也不能容忍让别人染指。
可是,唯独是她,确是例外。
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今天的事儿是我低头在跟莫论聊天,你别多想,如果不是莫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今天你会出现在剧组,这件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
其实,展容颜真正想说的是,你在我摔倒的时候都无动于衷,现在事后,又何必惺惺作态?
可是这些略微伤人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她的心狠程度,跟他来比,还差的很远。
展容颜的话还没有完全落音,聂因忽然将手中的烟盒,抬手重重的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说是扔,看起来更像是砸。
展容颜不怕死的笑着,她知道,聂因又来脾气了,她忽然想起来一句话,跟自己男朋友分手,说什么祝你幸福都是空话,看到你他妈的过得不好我才能心安笑话。
如同她猜的一样,聂因转过头,冰冷的眼神像是覆盖了冰霜:“是,既然这么不想跟我有关系,那你当初为什么还招惹我。”
展容颜脸色瞬间变的有些白,但好在脸上的笑还在,她点点头,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
“展容颜,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我告诉你,我娶你不过是为了玩弄,你别以为我是在乎你!我今天来看你,是我想看看你到底死没死!”
聂因的手指骨节泛白,心里怒气翻滚,他下意识的想要抽烟,手摸到口袋里,才反应过来,他的烟早就已经丢进了垃圾桶。
“你记住了,展容颜,就算这辈子我们是相互折磨,我都不会放过你!”
展容颜的身体摇摇欲坠,她坐在那里,因为失血过多,单薄的好像一张纸,似乎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聂因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这一幕,嘴里本在放着的狠话,没经过任何思考,忽然就没有了声音。
他安静了足足三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说着的话,竟然停了下来。
他不由得一怔,身为一个医生,他的控制能力极其的好,已经记不得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发过脾气了,但似乎从她回来,自己的脾气就越来越失控。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的情绪似乎都被她牵动着,自己这是她妈的真有病了。
他烦躁的挠了一下头发,看着病床上一言不发的展容颜。他真是恨极了她这种事不关己的表情,无论他做什么、让她看到什么、她从来都是这种无动于衷的模样。
想到今天他居然跟别的女人一起,为的就是看看,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在意,可惜她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聂因,你究竟要被她践踏到什么时候!
他暴躁的看了左右两眼,正好董清清正开门进来,他看了一眼,离开走掉。
幸好那些道具虽然锋利,但尖锐的地方并没有碰到展容颜,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发现并没有别的大碍,展容颜也不想在这儿耽误太多的时间,输了液之后,就出了院。
去车库的时候,董清清突然在后面喊了她一句:“容颜。”
展容颜正走在前面,大红色的风衣裹在她身上,泼墨般的刘海遮住了额前包扎着的伤口,她站定身,回神:“怎么了?”
董清清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里有些担忧:“你跟聂……”
话还没说完,就被展容颜打断:“我跟他只是领了证,协议结婚,我要利用他拿回展家,他跟我结婚,也不过是为了折磨我,我们各得其所。”
董清清说:“可是我不明白,当年抛弃你的明明是他,为什么现在好像你对不起他一样。”
听见抛弃这两个字眼,展容颜的瞳孔下意识的收缩,是啊,抛弃,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只不过是聂因抛弃的东西。
心里突然有些刺痛,她攥了攥手,伤口还没有长好的指甲,因为用力骤然生疼,她的思绪变的清朗了一些,转过头,望着董清清,说:“我跟他两不相欠,挺好的,何况,现在的我也没有时间儿女情长,就算是有,也绝对不是聂因。”
“这么多年,你真的都忘了?”
“忘?”展容颜笑笑:“我早就忘了,如今我的,需要的不再是那些虚幻的爱情,我需要的,是能够活出自己人生的能力,我不想在依附任何人,不想再让任何人瞧不起我,我要把所以伤害我的人,全都报复一遍。”
董清清眼里有一丝哀悯:“容颜,我还是那句话,上帝欲摧毁一个人,势必先令那个人疯狂,你已经失去理智了。”
“我也依旧是那句话,没有毁灭,哪里来的重生。”